《闺阁锦绣共韶华》胖虎冬天不穿棉袄

4、第 4 章

　　莲箐莲雾带着瓶儿进了西边侧屋，又招呼了那两丫头过来，福香倒是小跑了几步赶上来抢着接过食盒道，“辛苦两位姐姐，我来提着罢，两位姐姐忙活了一早上肯定是连饭都未吃，这都是咱二小姐也是体谅二位姐姐赏的吃食罢”。
　　莲箐微张了嘴，看她一眼，随即又把话咽了下去只点了点头。
　　几人依次落座，莲菁莲雾捧着碗缓嚼无声，三个小丫头早上吃饱了饭，这会子捡着碟子里的点心吃着。
　　除了剩了个底的核桃酥酪，另有一份栗糕和圆欢喜，圆欢喜捏成了元宝形状，糯米里裹了甜枣，小孩子是极喜欢的，吃完了点心，小丫头们还意犹未尽的舔了舔手指头。福香见两位姐姐吃罢了饭，抢着收拾了碗筷，装进食盒，提着朝厨房方向一溜烟的跑了。
　　理了理衣裳，莲雾看了看日头，凑过去附耳跟莲箐说道，“早晨碰到惠阳院的芳慧，她提了一嘴说言妈妈问过了是连着几个好太阳天，让得了空去惠阳院里帮忙晒晒书。这雨下的黏糊，少爷的书都快长霉点子了，下午院子应是没什么事，我去帮帮芳慧罢，二小姐这有什么事你使唤个丫头来叫我就成”。
　　说完就转身迈脚，莲箐抓住她襦裙的带子，语气带着丝不悦“那不若赶着这好日光咱两下午将二小姐冬日的衣服也都拾掇拾掇晾晒了”。
　　话音未必，莲雾讨好着捏捏她的手“好姐姐，这些活儿就让三个丫头给打下手，你就指挥着她们来，少爷院里史妈妈前几日回了家照顾新得孙儿，约莫还得耽搁几日呢，那屋里又是衣裳又是书的，芳慧手底下那新来的丫头跟瓶儿一般，言妈妈刚领了进来，另两个又是笨的，粗手粗脚的，且我应承了芳慧这一遭了”摇了摇莲菁的胳膊“辛苦姐姐了”。
　　莲菁被这娇憨的样子逗得嘴角挑了一挑，“那你可得早点回来，今儿少爷放学定是要同筵的”“放心，我耽误不了事儿的，我你还不放心呀”话说完，就急急出了院门。
　　莲菁原地看着她身影消失，过了会才转身唤了三个小丫头“今日也不拾掇了，二小姐习字，进进出出的太闹腾，你们三个就在廊下休息，耳朵放灵性点”三个小丫头喜滋滋连声称是。
　　下午日头尚好，三个丫头在偏屋侧的廊檐下，斜七扭八的靠着，铃铛拔了几根文登草，又折了两朵花编着耍，手指上下翻飞，一会儿就是一只兔子，瓶儿在旁边看的啧啧称奇。三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家里的事，也都差不多，无非家里几个孩子，挑上几个差不多的女孩子卖给富贵人家，就铃铛是签了活契，到了年纪就能返家。
　　瓶儿跟福香心底里默默叹了口气，她两倒是不约而同的戚戚然起来，一时沉默无语，铃铛把编好的兔子塞福香手里“看这兔子像不像你这鼓了的脸，还差个花，我这就给你补上”，又折了两朵花，就要往福香两个角髻上插，福香扛着肩膀顶着她偏就不让，两个人嘻嘻闹闹，脸颊红润润一片，眼角笑得渗着笑的泪，角髻也松松垮垮的乱成两个窝。嬉闹半晌，两个人才略有点喘停了手，互相整理着。
　　阳光透过树叶洒下来，在身上织出悠悠光斑，温暖的阳光抚摸着她们。
　　福香突然压了些声问道“瓶儿，早时二小姐没为难你吧，二小姐每次被夫人训了回来就砸东砸西的，夫人又不会拿自己女儿怎么样，挨打受罚的都是我们”“倒也还好，我教她玩抓石子，她可聪明了，我当时偷偷练了好久，她倒几把就能抓一半子了”。
　　瓶儿语气里流露着羡慕“反正你日后小心些，二小姐今儿许是得了你这乡下丫头的新鲜玩意儿，下次看腻了这玩耍说不定就把火洒你身上，怪你用粗鄙东西糊弄她呢”“嗯，瓶儿知道啦，定按你说的仔细些”瓶儿听得这话只顺着福香应道，福香悄悄打量一眼她神色，接着话头又往下说道“但咱二小姐是个大方的主子，前些日子二小姐心情好就赏了院里一人一个银倮子呢，你今儿讨了她欢心没得赏么？”饶是瓶儿往日里是个呆的，此刻也觉出些味儿，想了想回着“就是教主子玩个小玩意，哪敢想着还能领个赏呀，福香你还拿我寻开心做耍子呢”，福香睫毛轻忽眨了下，语速快了些嗔道“哎，你这丫头，我就是随口问问你罢了”，说话间莲雾从门外闪身进来，步伐轻快直朝着主屋行去。
　　瓶儿看看日头，天色沉缓下来，应是申时末了，便拉着另两人到了主屋跟前候着。没一会就听着里头热闹起来。二小姐携着莲雾出了屋，见她们行礼，微微颔首，点了福香跟在二人身后。一行人径直离去。
　　莲菁待她们身影消失，抬手拢了拢额头掉下的碎发，目光扫过院子，微末的阳光斜斜的投射在地面，好似有一丝潮气蓊出了雾来，院墙边儿有两颗滚圆的香樟，绿芽鼓鼓囊囊的立在枝头，有那等不及的早早将叶片舒展开来，即便此刻正值日夜相融，瞧着也是生机盎然。
　　便让瓶儿跟铃铛跟着她进了东侧耳房，莲菁指着靠窗的花架，让她两将这几盆牡丹都挪到院里石桌子上去，这天气一日盛一日，花儿不能总闷着，也得晒晒太阳，沾沾朝露晚霜天地之气。瓶儿透过窗户看了眼石桌，仰起脸跟莲菁说道“莲菁姐姐，我爹是个老花匠，自打幼时我就跟在他身后帮忙伺弄着花花草草，这时节的确应该开始露养花草，但是。。”说到这犹豫了下，莲菁嗯了一声，尾音拉长了些，瓶儿接着说“但是这牡丹一冬天都养在屋子里，一下子直接搬出去，怕是会有折损，哎，也不是折损，这就像咱们一样，进了府天天吃白米，一下子换成之前吃的糙米，要咯着牙的”“那你的意思就是每日搬出去几个时辰，夜了再收回来是么”“对对，瓶儿就是这个意思”。
　　莲菁沉吟片刻，“这几盆牡丹是夫人赏的，说是极名贵，那就依你的意思，我听着倒是挺有道理的，既然你懂这些门道，那日后这院里的花草就交给你打理，可能行？”
　　“能，能行，瓶儿一定好好伺弄她们，让姐姐们天天都有漂亮的花看”。一边儿说着，不自觉的昂了头挺了挺胸脯，莲菁瞧着这还没窗户高的丫头意志满满的模样，眼睛弯了起来，脸颊上两个酒窝衬着姣好的面容如这牡丹一般明艳。
　　瓶儿便跟莲菁讲了讲这牡丹的饲养要领，牡丹乃百花之王，众人皆知，却不用精贵饲养，喜阳怕晒，即便搁外头，也得挑个遮荫的地儿，免得花瓣叶子被日头给灼了。转头又跟铃铛嘱咐到，咱们搬牡丹时，一定得注意着别碰了花，花瓣最是娇嫩，碰着了就容易耷拉。
　　这三人聊着花儿，倒也得趣。
　　话再说二小姐这边，踏着夕阳，穿过三重院门，便见着言妈妈候在倚芳院门外，灯笼晕黄的光映着她脸上挂着的笑，远远见着她们就迎了上来。莲雾迈了两步到言妈妈跟前，手腕往下一抄顺势挽住言妈妈胳膊，手心里的一枚细梅花银就递到了言妈妈手里，言妈妈笑容未变，只后退半步弯了弯腰朝着二小姐半行了礼，毕竟跟了夫人几十年的妈妈，在老爷跟前也是有几分薄面的。不等二小姐开口，言妈妈边引着她们边轻声说“少爷早些放了学回来就进了夫人屋里，说了好些时候，大小姐方到，老爷回府去了书房还未到这儿，夫人已遣了人去问”言毕再未多一字。
　　几步路便是门口，夫人嫌这场春寒迟迟不退，这丝绵门帘一直未撤，二小姐听着里面笑声一片，抬手便打了帘往里进，倒是让一边正准备打帘的莲雾空抬了手。
　　少爷程陆松站着中间儿学夫子骂学生，十五岁刚进入变声期的男孩子，这会子板着脸，说话带着点重浊，又刻意压了几分低沉，倒也有几分像老夫子的模样，还带着一抹子滑稽，逗得夫人笑出了声，眉眼也是透着一股开怀。
　　下首坐着的大小姐程陆翎托着腮含着笑，夫人见二小姐进来笑着道“羽儿，快来坐娘这，看你这二哥给咱耍个猴戏”。程陆松垫着左脚，右脚往前探了一步，潇洒转了半圈，手中折扇向程陆羽面门取来，口中呵道“吃我一剑”，程陆羽在这小子转圈时已侧身后腰，借着他指来的折扇一送，右脚已是踢到他腰间。程陆松虽是只慢了半拍，倒是结实挨了这一踢，羽儿出腿虽快，但力道松懈只用了几分，再说她一个十二岁的小姑娘即便习武，这劲儿也大不到哪儿去。可偏这二哥捂着腰滚到母亲怀里，袖子遮面带着哭腔喊道“母亲啊母亲，孩儿被夫子训，到家被妹妹打，孩儿可真是苦啊，母亲可得给孩儿做个主，一会的狮子头孩儿一个人要吃四个”。
　　众人哄堂大笑，夫人笑得拊掌，肩头抖颤，一只手寻了帕子擦泪，一只手使劲推攘着程陆松，嘴里喊着“这猴子闹了这一出就要了四个狮子头吃，着实大胆了点”，一旁的程陆翎也是难得的哈哈笑出声，顾不上拿着帕子遮，伸出手就朝着程陆松拧去。众人正成一团，言妈妈半掀了门帘，就在门框处福了福身，说道“好叫夫人知道，老爷已换了衣裳往这边走来了”。
　　夫人推了一把演的兴起的程陆松，“起来罢，衣裳整整，叫你父亲看见你这模样，又是一顿好训”。各屋的丫头给两位小姐整理头发、衣裳。待众人收拾好，夫人率众迎了出去。
　　老爷只带了两个小厮，恰好抬脚进了院门，除了夫人，众人皆是规矩行礼。夫人只是端方站着，圆圆的脸上五官淡淡的挂着，不带一丝情绪。老爷脚步一停，只说了一句摆饭罢，直朝着饭厅便去了。
　　众人默不作声跟在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