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鸣里的旧时光》禾风辞

24、沉睡的少女

　　离开了大海，回到现实。

　　二零二四年，清明节。

　　陈亦熙和小罗来到了约定地点，一同回了老家，手捧着鲜花带给沈然。

　　沈然父亲还在，她们询问过后，刚开始很不耐烦的跟我们说，人都没了这么多年了，还有人来看她。

　　软磨硬泡，才告知她们一个简略的地址。

　　山上，野草长得跟人一样高，艰难地走了两小时的山路，脚边的石碑硌到了脚，翻开那层厚厚的草，能看见小小的墓碑上写着：

　　沈然之墓。

　　她们带了镰刀，不熟练的手法把野草割去了一大半，把花放在旁边依靠着沈然。

　　陈亦熙轻轻擦去她一身的灰尘，和小罗坐在泥土地上。

　　陈亦熙靠着沈然的坟：“好久不见，沈然，我终于鼓起勇气来找你了。”

　　小罗也跟着问好：“沈然学姐，第一次见面，很高兴认识你，我们曾经在同一所学校，是陈亦熙的好朋友。”

　　你小小的，肩膀还是那么硬实，我们曾经披的那件校服外套，我给你带来了。

　　胸口上还留着沈然那模糊的签名，陈亦熙的心还未停止跳动，她想说的是，你还是我曾经的那道光，一直穿透着我的心脏。

　　陈亦熙就靠在沈然身旁睡着了，短短五分钟，沈然再次出现在她的梦里，一切都那么真实。

　　沈然在辅导她习题，耐心地跟她讲解着每一道不会做的数学题目。

　　画面突然跳转，倾盆大雨，沈然脱下校服外套，披在她们的头顶，那时候她们两以为，能撑起整片天。

　　沈然把陈亦熙送到她家楼下，转身离去，沈然的身影是那么娇小，似乎风来了，都要把她撩倒在怀里。

　　“陈亦熙，我们要做一辈子的好朋友，答应我，好不好？”

　　沈然一笑而过，没有回答她。

　　小罗把她摇醒。

　　陈亦熙迷糊说：“好，我答应你。”

　　睁开眼，回到了现实，却发现沈然早已从梦里消失。

　　小罗说：“学姐会一直在我们身边的，只要我还记得，她就不会被遗忘。”

　　是啊，比遗忘更难过的是，坟头的草几年没有人打理，你会难过吗？没关系，我们在另一个世界爱着你，你就肆意的长吧。

　　陈亦熙默不作声，思绪回到初中年代，她忘不了。

　　这是陈亦熙第一次来见沈然，她也是第一次出现在她的梦里，茫茫人海中，是她抹不去的伤疤。

　　一只蝴蝶飞到陈亦熙的手臂上，刚好是有刀疤的地方，它上下浮动，仿佛在抚摸她的过往，在告诉她，曾经的我们是多么不堪，痛苦，庆幸的是让我遇见了这么好的你，不必自责，你要为自己而活。

　　它向天边飞去，陈亦熙跟随着“她”的步伐，来到了一片长满鲜花的地方，是沈然生前最喜欢的花，名叫忘忧草。

　　忘忧，忘忧。

　　蝴蝶围着那片花海翩翩起舞，前路亦漫漫，往前走吧，沿路的花如你一般难忘。

　　在这个薄情的世界上，希望你在另一个世界能好好被爱，再见了，曾经的我们。

　　-

　　“我们重新认识一下吧，你可以叫我小罗，也可以叫我落落。”

　　岁月如同落花流水，人生也如这般跌宕起伏，不同的归宿，不同的人生，不同的你。

　　“很高兴认识你，落落。”

　　药物发胖的她，通过慢慢减肥，达到了不可逆的效果，染上了暴食症。

　　陈亦熙跟小罗闲逛在这街头，她几乎看到什么好吃的，不好吃的，她都会抑制不住下单，吃不下也会硬吃。

　　陈亦熙试图阻止她：“你没打算慢慢断药吗？一下子断了，更难受吧？”

　　小罗毫不在意，嘴里还塞着一块肉夹馍，支支吾吾地说：“比起吃药的躯体反应，我更喜欢舌尖上的冲击力......”

　　那减肥是心理安慰吧。

　　陈亦熙说：“你别光自己吃啊，分我一点啊！”

　　陈亦熙不想那么扫兴，看着她独自一人吃，决定与她奉陪到底！

　　于是一把从她嘴里的钵仔糕给扯了出来，迅速塞进自己口中，她不服，跟陈亦熙打闹了起来。

　　小罗大骂：“你个白痴，想吃自己拿其他的啊，干嘛抢我嘴里的，有病吧！”

　　陈亦熙夸张地咀嚼着那半块钵仔糕，小罗似乎也看出了她的用意，便没有再继续买下去。

　　走到公园，没走几步，小罗就抱怨喊累。

　　陈亦熙拉着她起来，拖着她跑：“生命在于运动！快夏天了，想不想穿好看的裙子了！”

　　陈亦熙本不想打击她，眼睁睁看着她堕落的话，心里过意不去。

　　那天过后，陈亦熙每天拉着小罗到处跑，用相机记录着她的变化，慢慢的，变得自律起来。

　　小罗情绪低落地说：“我还想去海边，你能陪我去吗？”

　　海边到底有什么好看呢？大概是踩在柔软的沙子上方，会有一种舒心的感觉吧，或许曾经沉溺过，所释怀的一种感觉。

　　夜晚降临。

　　陈亦熙买了两瓶啤酒，分给了她一瓶。

　　这一刻，海浪声与少女们的心跳声频率契合，万物都是自由诗，她们也该如此热恋盈眶地翻滚着汹涌的波涛，酒瓶敲响生命的轮回，尽头是什么并不重要。

　　陈亦熙感慨道：“认识你，就像着无边的大海，永远都捉摸不透你的内心该有多深，多远！”

　　小罗撇撇嘴：“说那么有文化干嘛？显得我像土鳖了。”

　　陈亦熙通俗地跟她解释：“如果每个人都能够轻易了解你，去靠近你，那有什么意义，你本身就是独一无二的灵魂啊。”

　　小罗如释重负，惆怅地看着一望无际的天空，星星点点在她的眼球扩散开来，转动着，却不该如此陨落。

　　陈亦熙说：“你的眼睛像星星一样璀璨动人。”

　　小罗双手交叉着躺在沙滩上，陈亦熙站在她的上方举着相机，给足了她情绪价值。

　　“对对对，就这样好看。”

　　陈亦熙像个“吗喽”一样，不停地更换摄影角度，小罗被她逗得下巴都变成了一层奶油豆腐皮，水嫩又有光泽。

　　小罗害羞地捂着嘴：“你正常一点好吗？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花钱请了个金牌摄影师呢！”

　　陈亦熙不知羞耻：“可不是吗？我就是那么厉害，能把你拍成美女，是我的荣幸，落落小姐，您说呢？”

　　沉重的气氛就此被我打破，不愧是我。

　　希望有人待你如星星，也希望你把自己当成一颗星星，想发光就发光，想黯淡就黯淡，人生是自己的，只能是自己主宰。

　　-

　　陈亦熙向小良“索要”了他那堆爱情的遗物，打算用来留给自己做纪念。

　　也不清楚这种癖好是什么时候开始的，陈亦熙总觉得在他人身上，能读取一些美好的、伤心的、幸福的、遗憾的信息量。

　　作为一个平平无奇的写手，她热爱参与在别人的过去里，极其念旧。

　　所谓念念不完，必有回响。

　　小良寄了一大箱子过来，里面有情书啊，玩偶啊，以及一些疼痛感的碎片啊，都把他们毫无遮掩的送给了她。

　　可以看出她在他心里的地位还是不同凡响的。

　　陈亦熙激动万分打开那一本厚厚一叠的情书，里面夹杂着一本备忘录。

　　“星期一，我在学校又碰到了你，你还是那么遥不可及，动人心弦的是，你那清澈的脸，我真的爱死了！咳咳......重要的不是这个，是你阳光开朗的外表吸引着我。”

　　“星期五，我终于把你约到手，我们一起放学，你身上的栀子花香味让我每夜辗转反侧，我喜欢你，却不能跟你在一起。”

　　跳转到情书：“梁晓宇学长，从见你的第一眼开始，我的心被你俘获了！从此，我的整个灵魂躯壳都属于你，看，校园里的栀子花又盛开了，所以，你能为我盛开一次吗？”

　　看到这里，陈亦熙笑声弥漫着整个房间，原谅她光明正大偷窥人家的过往。

　　陈亦熙给小良发去信息：“想不到你以前还是有那么一丝文艺味的，怪不得能把他追到手。”

　　小良说：“这算什么？重要的是给你采取素材，什么时候出新文，我要死磕到底，闹书荒啦！”

　　时间来到他和梁晓宇分手当天。

　　小良精心准备了礼物，就等着迎接梁晓宇。

　　这天是他们在一起的第两百天，手机里却收到了一条酒店入住的短信。

　　他面如死灰，来到酒店所在的房间门口，里面传来了一男一女的声音。

　　他使劲敲门，那扇门几乎被他敲出深深凹下去的拳头印子。

　　梁晓宇不耐烦地打开门，半身裸露在眼前。

　　“谁啊？”

　　小良看到眼前的人时，彻底死心，眼含泪水转身就跑，那份礼物也被摔落在房间门口。

　　自从那天起，小良就再也没有怎么联系过陈亦熙，这是她在那本备忘录上采取到的信息。

　　在情窦初开的年纪，遇到了不同路的人，哭过、笑过，从来没后悔过，当释怀的那一刻，他在他的世界就杀青了。

　　-

　　某天的失眠之夜，陈亦熙把好朋友们都聚集到了一起。

　　其中有小良、芳芳、林薇薇、黎悟、刘夏、朱雅雅在场。

　　她到底用了什么魔法，才能把在五湖四海的他们给召唤过来呢？

　　当然是苦肉计。

　　群发：“如果哪天我们真的分道扬镳了，你会记起我好吗？哪怕慢一点忘记也好。”

　　那是陈亦熙数不清第几次发病的夜晚，他们都听闻她的经历，生怕出什么事。

　　很荒谬，但他们却能为了她飞过来，她也很感动，生命中出现的这些好朋友。

　　陈亦熙不曾以泪博怜，却总被他们护在身后，毫无怨言地做她的后盾。

　　小良第一个回她信息：“你是不是出什么事了？等我。”

　　芳芳说：“待着别动，我过去看看谁又欺负你了！”

　　林薇薇说：“小屁孩，怎么这么不让人省心？等我提一箱啤酒去哄哄你吧。”

　　黎悟说：“又想吐了？我能干什么？帮你洗衣服吧。”

　　刘夏说：“我带悠悠过去看你。”

　　朱雅雅说：“我过去帮你拍几张破碎感照片吧。”

　　这就很有生活了......

　　凌晨三点，他们一一来到她家门口，客厅里聚满了人，一共七个人，有些面面相撇，根本就不熟，好在都是志同道合的人，没有什么代沟。

　　陈亦熙坐在阳台上抱着自己，看着窗外的树叶飘落，她的心碎了一地，毫无征兆。

　　“貂蝉，你吃我兵线干嘛？”

　　“谁吃你兵线了，我来支援你啊。”

　　“有没有人支援我啊，对抗路忙得快冒烟了。”

　　“辅助在哪啊？辅助！”

　　“等等我，我去偷对方的蓝buff。”

　　其中除了刘夏和她，是没有参与到这种“战斗”中的，但她在劝架，B咖和悠悠打起来了......

　　如果没有他们，我病估计早好了吧......

　　陈亦熙不受控制，无可奈何，捂着耳朵大喊：“你们能不能安静点！吵死了！”

　　他们异口同声：“你叫我来，不就是为了转移你注意力吗？”

　　陈亦熙无奈地又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半个小时后，渐渐安静了下来，刘夏抱着悠悠放在陈亦熙怀里，朱雅雅摆好了摄影姿势，林薇薇递过来一瓶勇闯天涯，她一脸懵逼。

　　朱雅雅举起相机说：“好好，就这样别动，好看的，有那种破碎感了。”

　　林薇薇说：“喝一口，包好看的，信我。”

　　刘夏指挥着悠悠：“眼睛看着姐姐，忧郁一点宝宝，你其实很上镜的。”

　　是狗上镜还是我上镜？

　　被他们的气氛给感染，陈亦熙的情绪也得以缓解，慢慢享受着他们给她带来的快乐。

　　一人一瓶啤酒，翻弄着刚刚出炉的照片，每个人在她心中都是神一样的存在，当她抓不住那根救命稻草时，是他们伸出来的一双双手拉住了她。

　　林薇薇鼓励她，以搞笑的语气：“小孩子就应该小孩子的丫子，怎么开心怎么来，不管你经历了什么，都会跨过去那个砍的。”

　　说完林薇薇紧紧抱住了她，犹如她送她的那些娃娃般温暖，接着一个个向她拥抱过来。

　　陈亦熙提议出拍张合照，哪天思念涌上心头，“它”也可以替不能立马到现场的他们，接住少女的一滴滴泪与痛。

　　她拿出手机，把它架在书架前方，按下倒计时，用七秒定格了青春的痕迹。

　　陈亦熙对他们说：“如果下次我又发了奇奇怪怪的信息给你们，你们还会来找我吗？”

　　他们异口同声：“包会的！”

　　陈亦熙再次被感动落泪，有你们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