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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2章 ...

  •   电梯数字不断变小,最终停在“1”。

      门一开,苏晚几乎是冲了出去,混入街上熙攘的人群。

      她不敢停下,一路跑到最近的地铁站,挤在晚归的人群中,才感觉稍微安全了一些。直到这时,她才意识到自己还穿着那身可笑的亮片短裙,引来周围若有若无的打量。

      她紧紧环抱住双臂,低着头,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团。

      手机在随身的小手包里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动着“妈妈”两个字。苏晚看着那两个字,只觉得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几乎无法呼吸。

      她深吸了一口气,走到了人少的地方按下了接听键。

      “晚晚,钱筹得怎么样了?今天那些人又来了,把你爸按在墙上打,说再不答应给钱就要卸他一条腿啊!”母亲带着哭腔的声音急急传来。

      苏晚闭了闭眼,喉咙干涩:“妈,我正在想办法。”

      “想办法想办法!你都想了多久了!五十万啊,这都快过去一个星期了!你是不是要眼睁睁看着你爸被打死,看着我们这个家散掉啊!”母亲的声音变得尖利,“我真是命苦啊,怎么就生了这么个没用的女儿,关键时候一点都指望不上……”

      又是这样。

      每次都是这样。

      无尽的索取和指责。

      “妈!”苏晚打断她,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疲惫和沙哑,“我会弄到钱的,你再给我点时间。”

      “快点啊!晚晚,妈知道你最有本事了,你在京城,认识有钱人的机会多……”母亲的语气又软了下来,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你那个杂志社的老板,不是挺赏识你的吗?要不你去求求他?或者……你长得这么漂亮,肯定有办法的……”

      苏晚猛地挂断了电话,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发抖。

      她低头看着自己还在微微颤抖的双手。就是这双手,刚才抓起酒瓶,砸破了一个混蛋的头。她甚至能回忆起玻璃碎裂时那清脆又沉闷的触感。

      害怕吗?

      是的。后怕像毒蛇一样缠绕着她的心脏。

      但奇怪的是,除了害怕,还有一种近乎病态的痛快。

      那些积压了太久太久的委屈、愤怒和不甘,仿佛都随着那狠狠一击,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出口。她保护了自己,用一种最激烈、最不计后果的方式。

      可然后呢?

      酒吧的工作肯定是没了。不仅赚不到钱,还打伤了人,砸了东西,酒吧肯定会找她赔偿。想到了刚才母亲的电话,家里的那五十万外债,依旧像一座大山,纹丝不动地压在她的头顶,甚至更重了。

      绝望再次如同潮水般涌来,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汹涌。

      终于回到了熟悉的寝室,苏晚这才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缓缓滑坐在地上。

      今晚发生的一切,像一场恐怖的噩梦,在脑海中不断闪回——虎哥淫邪的笑脸、破碎的酒瓶、额角流淌的鲜血、追逐的脚步声和叫骂声……

      她看着已经熟睡的几个室友,无声的哭了很久,直到眼泪流干,才浑浑噩噩地爬起来,走进浴室冲澡。

      虽然温热的水流冲刷着身体,苏晚却觉得洗不掉那种被触碰过的黏腻感和深入骨髓的屈辱。

      洗完澡,看着镜子里那个眼睛红肿、脸色苍白的自己,苏晚深吸了一口气。

      不能倒下。

      她倒下了,那个家就真的完了。

      与此同时,蜜思酒吧顶层,顶楼包厢内。

      与楼下的喧嚣不同,这里流淌着舒缓的爵士乐,空气里是雪茄与陈年威士忌的醇香。

      顾行之坐在主位的真皮沙发上,长腿交叠,指尖夹着一支未点燃的雪茄,神情淡漠地看着窗外京城的璀璨夜景,仿佛刚才电梯间的插曲从未发生。

      沈景文则显得兴奋得多,他像得了什么宝贝似的,反复看着手里那张A大的学生证。

      “苏晚……这丫头真不错。”他喃喃自语。

      温言晃着手中的酒杯,“景文,看来你是真上心了。”

      “当然!”沈景文桃花眼里闪着势在必得的光,“这么够味又绝色的妞儿,咱多久没遇见了?而且你们不觉得吗?她推我们那几下,又凶又辣,跟个小野猫似的,太带劲了!”

      一直安静玩着手机的秦浩,头也不抬地忽然冒出一句:“是够辣。不过……”他顿了顿,目光似有若无地扫过顾行之冷硬的侧脸,“你们不觉得她和林薇,长得有五六分相似么。”

      “林薇”两个字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让包厢内的空气瞬间凝滞。

      温言推眼镜的动作微微一顿。

      沈景文脸上的玩味也收敛了些,仔细回想了一下,猛地一拍大腿:“草!秦浩你这么一说……还真他吗的像!特别是那双眼睛!不过……”他话锋一转,对比道,“这俩人气质完全不同……”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聚焦在始终沉默的顾行之身上。

      顾行之依旧看着窗外,霓虹灯的光芒在他深邃的眼底明明灭灭。他俊美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甚至连睫毛都没有颤动一下,仿佛他们讨论的是一个与他毫不相干的陌生人。

      只有他自己知道,在秦浩说出那个名字的瞬间,他夹着雪茄的指尖,几不可查地收紧了一下。

      那个骗了他三年,却最终被病魔带走的身影,与电梯里那个眼神冰冷、动作凶狠、狼狈却异常鲜活的女孩,在他的脑海中一闪而过。

      像吗?

      或许吧。

      沈景文观察着顾行之的反应,见他无动于衷,便稍稍放了点心,他凑过去问道:“行之,怎么说?有兴趣吗?“

      顾行之终于缓缓转过头,冰冷的视线扫过沈景文,最终落在他手里那张学生证上。

      “像吗?”

      他反问道,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否定。

      “一个在酒吧卖笑的女人,也配?”

      沈景文脸上立刻露出“果然如此”的放松笑容,心底最后一丝顾虑也烟消云散。

      他们这个圈子里谁不知道,顾行之是真正的金字塔尖,顾家唯一的继承人,手里攥着的不仅是泼天富贵,更是旁人难以想象的权势。他性子冷,眼光更高,骨子里透着一股近乎刻板的“高贵”,对那些声色场所的女人,向来是连一眼都嫌脏。

      而沈景文自己爱玩,不管是明星还是模特,甚至夜场里看得上眼的,他都来者不拒,圈内好友都戏称他“沈留情”。但顾行之不同,他就像一座冰封的雪山,遥远又不容玷污。既然他现在明确表示了对苏晚的鄙夷,那就绝不可能因为那几分似是而非的容貌,来插手他沈景文看上的“猎物”。

      “得,您老眼光高,这种‘俗物’入不了您的眼。”沈景文笑嘻嘻地把学生证揣进自己口袋,像是护住了什么宝贝,“正好,这小辣椒,归我了!我就喜欢驯服野马的过程,够刺激!”

      “哎,行了行了,你丫赶紧喝酒吧,为了这匹小野马,你已经兴奋了一个晚上了。”秦浩无奈的摇摇头,估摸着什么时候地球停止运转了,沈景文可能才会停止泡妞。

      第二天,清大校园。

      苏晚几乎一夜未眠,眼底带着浓重的青黑,抱着画具走在去往美术楼的林荫道上。阳光透过梧桐叶洒下,同学们三三两两,笑语嫣然,这一切平常的景象,让她觉得昨晚那个在酒吧狼狈逃窜、在电话里被亲人逼迫的人是另一个自己。

      “晚晚!”

      一个清脆又带着点急切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苏晚回头,看到她的闺蜜姜小果正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姜小果穿着简单的卫衣和工装裤,短发利落,此刻正一脸担忧地看着她。

      “你昨晚怎么回事?打你电话一直没人接,后来还关机了!吓死我了!”姜小果一把拉住她的胳膊,上下打量着,“你眼睛怎么肿成这样?你家那边……是不是又出事了?”

      面对好友毫不掩饰的关心,苏晚鼻尖一酸,强忍着的委屈几乎要决堤。她摇了摇头,声音有些沙哑:“没事,就是……没睡好。”

      “你少骗我!”姜小果拉着她走到路边没什么人的石凳上坐下,语气严肃,“是不是你爸又赌了?这次要多少?”

      苏晚沉默着,指甲无意识地抠着画具包的边缘。

      姜小果看着她这副样子,又气又心疼:“你说你!从大一开始就拼命兼职,做平面模特那点钱,自己舍不得吃舍不得穿,一大半都填了家里那个无底洞!他们还想怎么样?这次又要多少?五千?一万?”

      苏晚舔了舔干涩的嘴唇,那个数字重若千钧,几乎让她难以启齿:“……五十万。”

      “多少?!”姜小果猛地拔高了声音,引得路人侧目,她赶紧压低音量,脸上满是震惊和愤怒,“五十万?!他们怎么不去抢!你爸是输了座金山吗?!”

      “高利贷……利滚利。”苏晚的声音低得像呓语,“要债的天天堵在家里,说两个月内不还清,就要……卸我爸一条腿。”

      姜小果气得胸口起伏,拳头都握紧了:“然后呢?你妈就又来找你?让你想办法?她怎么不想想你还是个学生!她怎么不去让她那个宝贝儿子想办法!”她说的弟弟,是苏晚父母中年得子,被二人宠得无法无天。

      苏晚苦笑着摇头。

      “那你打算怎么办?”姜小果看着她苍白脆弱的侧脸,语气软了下来,满是担忧,“五十万,这根本不是我们能碰的数字。你就算把自己卖了也凑不齐啊!”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苏晚记忆的闸门。她昨晚,不就差点“卖”了自己吗?那种被油腻手掌触碰的恶心感,混合着烈酒的辛辣和破碎玻璃的刺耳声,再次涌了上来,让她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她的沉默和瞬间失血的脸色让姜小果意识到了什么。

      “晚晚……”姜小果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你昨晚……到底去哪儿了?你该不会是……”

      “我去酒吧了。”苏晚抬起头,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带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平静,“小雅介绍的,说陪酒赚钱快。”

      姜小果倒吸一口凉气,猛地抓住她的肩膀:“你疯了?!那种地方……”
      “我知道!”苏晚打断她,声音带着哽咽,“可我有什么办法?果果,你告诉我,我还能有什么办法?五十万!两个月!我去哪里弄这笔钱?我去偷?去抢吗?!”

      她的情绪有些失控,姜小果被她问住了,张了张嘴,却发现任何安慰的语言在此刻都显得苍白无力。五十万,对于她们这些普通学生来说,就是一个天文数字。她家里条件中等偏下,一下子拿出五十万现金也绝无可能,更何况她的父母也绝不会同意她拿这么多钱去借给自己的同学。

      看着好友痛苦的模样,姜小果用力握紧了苏晚冰凉的手,斩钉截铁地说:“别去了!算我求你了,那种地方不能再去了!钱我们一起想办法!我那里还有两万块的积蓄,你先拿着应急。剩下的……我们再多接几份兼职,总能凑到一点的!”

      苏晚看着姜小果关切的眼神,心头涌上一股暖流,驱散了些许寒意。她知道姜小果是真心为她好,这两万块可能是她攒了许久准备买相机或者去旅游的钱。

      “果果,谢谢你。”苏晚的声音依旧沙哑,但情绪稍微平复了一些,“但这是五十万,不是小数目。我不能要你的钱,更不能连累你。”

      “说什么连累不连累!”姜小果态度强硬,“你要是再敢去那种地方,我就……我就真的生气了!”

      这时,上课预备铃响起,打断了她们的对话。

      “先上课。”姜小果拉起苏晚,“记住我的话,不许再去了!天无绝人之路,我们一定能有办法的!”

      苏晚点了点头,被姜小果拖着往教学楼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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