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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可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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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明觉,傅家的金种子之一,也是不着调的唯一。
隔段时间就干些让人头疼的事。他任性妄为,初中非要去体校,被父母欢欢喜喜送去了,没几天在学校和人干架遭劝退,回来又说学开车,叔叔让他参j锻炼,他不乐意,天天泡网吧,文不成武不就,最后叔叔花钱让他读个三本,说起来算有了学历。
他左耳垂上打两个耳洞,耳骨上还钉了一个,戴着颗姜震给他买的钻石,前几年硬凹非主流,选的衣服不是印骷髅就是缝柳丁,抽烟喝酒,追妹子,出去后有人叫他一声觉哥,他以为自己是老大,全家除了小云,谁见他都皱眉。
傅九莲和他差着岁数,在坤市上学时他还被包在襁褓里,她不是个爱管闲事的,但奶奶曾对她叮嘱过:“莲花,奶奶岁数大了,你叔婶都溺爱孩子,你帮看着点明觉,别让他走歪道儿。”
傅明觉轻易不往她跟前凑。反而喜欢找姜震,对别人宣称:“我姐夫对我老好了,比莲花姐好多了。”
什么是好?姜震对傅明觉大方,私下里给钱,买奢侈品,几十万的手表说给摘下来就给,俨然是他跟班。
傅九莲看见后严肃警告:“他是吃不起饭还是穿不起衣服,姜震,你不要再给他买东西。”
姜震不甚在意,懒洋洋地靠在沙发上:“这你就不懂了。首先你得让他感到重视,你们家的人见到他不是训就是骂,他心里能服气吗?讲再多的道理他也听不进去。”
傅九莲沉默了会,皱眉:“你把他胃口养大了,以后怎么办?”
姜震笑了下:“不是所有人都知道自己要什么,有些人很幸运,在很小就能碰到一个好的引导者,有的人一生都没有,纯靠自己摸索,有摸正的也有摸歪的,他现在脑子里一片浆糊,也没目标,想要重塑,要先得到他认可再去引路,你仔细想想是不是这么回事。”
傅九莲看着他:“你说的对,元元有个好父亲,有你管,我很放心。但明觉,不能这样拿钱喂。”
他俩就这个问题,讨论了好一会儿,姜震气她不听他的。
这天一大早,傅九莲还没起被窝,赵清颜打电话痛哭,一听就喝酒了。断断续续的,傅九莲听懂了,死死攥着电话:“你别做傻事,我马上去找你,你等我。”
挂了电话一看手机刚七点多一点,赵清颜几点开喝的,傅九莲很担心。
姜震拢了拢被她甩开的被子,躺在那闭眼抱怨:“你朋友吵醒你,你咋没起床气了?我稍微有点动静,你就骂我不老实。”
傅九莲瞥了眼他睡的乱糟的头发,伸手按了按:“少说我。”
姜震任她作怪,皱眉问:“她出什么事了?”
傅九莲穿鞋下床,低声咒骂:“林通,就是个蠢货!”
姜震坐起来:“一个二百五也值得你气成这样。”他靠着床头看着她,声音有些许低哑:“用我陪你去吗?”
“不用,你在家看着点元元,他肚子还有点涨,你给揉揉,贴个暖贴,在他床头柜上,晚上让他和你一起睡,我今天住那边--”傅九莲已经走进卫生间,又回过身:“上次大堂管家说欠电费了,你让人交了吗?”
“交了。”姜震也往卫生间走。
傅九莲看他:“后来,领你朋友们去过吗?”
姜震语气里有些无奈和微恼:“你都说不让了,我再领他们去不是找不痛快吗?”
傅九莲笑了下:“好。”继续说:“有事你们就去办公室谈,想玩找个地方,家就该有家的样子。”
姜震斜眼看她,斥道:“就你霸道。”
匆忙的晨曦,傅九莲临走前交代李姨方姨几句,吃块南瓜饼往机场赶。工作多年够资历了,如今她不需要时刻驻扎办公室,可以遥控指挥。
等到海市已经是三小时后,到了赵清颜家,她看见赵清颜穿着一件压的皱巴巴的睡裙靠坐在阳台竹椅上,一动不动.....
到了近前,才看清她脸色惨白,两眼如一潭死水,那是一个女人尊严被狠狠打击后最屈辱的‘死态’,整个人没了精气神。
花开到极致会靡败。
短短几年,那么美好的开始,所谓有义气有担当,可以为赵清颜动刀子的林通,也是赵清颜豁出命去陪伴的男人,他从起家到现在风光无限,每一步都有赵清颜的身影,如今反过来直接一刀要了她的命!
“颜颜---”傅九莲上前半蹲下搂住她,握着她的手:“你是大美女,从内到外的美,这一点你要信我。”
赵清颜眼神微微晃了下,一点一点聚焦在傅九莲脸上,酒后的双眼,还带着哭过的水光,眼白泛着血丝,即便流泪也是漂亮的赵清颜,曾经那么爽朗大方的女孩子,当年皇市高中的女神,被林通那狗b生生折磨成了自卑、自弃、自厌,脸上没了神采,傅九莲想弄死他。
赵清颜要哭不哭,看着她,有气无力的声音从嗓子里飘出来:“九莲,可我真的不行了,我觉得我活着没希望也没奔头,我就是一具行尸走肉。”
“我知道,我都知道----”傅九莲有了感同身受,她吸口气提议:“我带你走,我们去找个活路,好不好?”
赵清颜麻木机械地问:“什么活路呢?”
傅九莲握紧她的手:“你先坐着别动,我去给你找套衣服,你跟着我,车上我再和你细说。”
好半晌,赵清颜微微点了下头,傅九莲往衣帽间走去,她的脚步很轻,就见林家请的保姆立在门外贼头贼脑的往里瞄。
看见她时瞳孔一闪,赶紧站直了,笑的有些牵强,没话找话:“我来问问你想喝点什么。”
傅九莲停住,直接挑破:“你在偷窥。”
保姆眼神变的警惕,收起弯的不自然的嘴角,恼火的有些虚张声势:“你这说的是什么话?不要血口喷人。”
傅九莲面无表情地凝视她:“刚刚一照面你就流露出对我的排斥,你来这里六年了,林通大姐找的你,你不给颜颜好好做饭,你因为林通对她不好,就不把她当回事,你甚至在监视她,然后把她的事当笑话一样讲给你们共同认识的人,包括林通的亲戚们,让他们也瞧不起她,你现在去转告林通,这些话是傅九莲说的,是我在污蔑你。”
保姆瞪大眼睛,又惊又怒又惧的模样。傅九莲没再看她,转身去衣柜挑了一件Max家经典咖色大衣,里面配条浅色系低领长裙,很适合身材高挑的赵清颜,一会儿坐电梯从地下车库直接上车,这样穿也不冷。
傅九莲并不能时刻守在赵清颜身边,真怕有人间接害了她,类似的事不少,有些话是威慑也是震慑。
林家这个保姆搬弄是非,两面三刀,不是个善良的,赵清颜曾和林通说将她辞退,林通说人都是管出来的,让她学聪明点,可涉及七大姑八大姨,讲不清理还乱,赵清颜是个直性子,根本不会阴谋诡计那一套,近年来吃过很多暗亏。
她开车带赵清颜去了S南公馆,下午F国某化妆品牌在里面有护肤活动,前几天打电话邀她参加,她在北市行程不对,没想到今天恰好赶上了。
路上就她俩,很安静。傅九莲和赵清颜说了接下来的安排,她们先护肤,接着去做身体,晚上吃大餐再去她家住。
“颜颜,咱们快三十了,我们这个年龄,最爱的应该是自己,这样才能更好的爱生活,爱值得爱的人。”
赵清颜一双眼睛直直盯着前方,不声不响。
傅九莲轻声说:“咱们女人生完孩子,多少都有损伤,损伤就损伤吧,没办法的事,可它是可逆的,只要我们相信它能修复好,它就一定会修复好,有了信念,我们才能找到方法正确对待它。”
傅九莲注意着路况,边开车边说:“我给你找有经验的医生,一个不行找两个三个,总有适合的,医疗保健这方面我还是有些资源的。心情就要靠你自己了,我建议你离开林通给的工作环境,你们不适合在一起工作,在你没决定要不要和他继续之前,先做一份适合自己的工作,忙起来会分散注意力,你的价值需要你自己去创造,不是林通强加给你,这对目前的你可能有些难,换我也一样不甘心,可我们得活着,不能被他毁了。我始终记得咱们第一次见面时,你挺身而出的侠义,颜颜,你是个侠女。”
赵清颜沉默地听着,失神着,过了好一会,她小声问:“你和你老公和/谐吗?”
“最初,一天都能窝在床上。”傅九莲握住赵清颜的手,声音缓慢:“最近两年我俩经常出差,有时候一个月就两三次,有时候我累了,有时候他累了,男女那点事,我想过,x,对我来说可能没多少年了,过了岁数,我都怕对方来个z/泄,那就尴尬了,然后我没准也绝经了,还能有啥乐趣,最重要的还是要有个兴趣爱好,有喜欢的工作,那是灵魂支柱。”
赵清颜抹了抹眼角:“你可真敢说。”
傅九莲当没看见她哭,笑了笑:“和你有什么不敢的,你不也没瞒着我吗?我都敢对陌生人讲,她们也不知道我是谁。”
赵清颜回握过来的手有些许力气:“九莲,谢谢你。”
傅九莲晃了晃她手:“这句谢就不合适了,你想想,咱们多少年的交情?那时候林通是谁,姜震又在哪里。”
上大一那时,国庆假,赵清颜带着特产从w市坐火车到北市来找她,第一眼就觉出不对,说她一定受委屈了,瘦了很多,临走前,给她买了很多食物,让她尽快补回来,还给她留下掏心掏肺的一句话:九莲,有事我们一起面对。
傅九莲生孩子,月子里赵清颜陪她半个月,帮她抱元元,元元一岁前的玩具很多都是赵清颜买的。
车上静悄悄的,时光如流沙,泛着的光在她俩牵着的手间流动。
赵清颜神色怅惘而哀伤、捂着胸吐出口浊气:“你觉得我真能好吗?”她乏力地咬着牙:“我特别恨,恨我自己没主见。当初孩子巨大,我说剖,是林通他妈咬死了让我顺!说什么这样对身体好,其实是想让我短时间给他们家怀二胎!”
她笑的瘆人:“林通在外面找了不下十个女人了,烂//人!”
“别让那些人,那些痛苦回忆停留太久,拖你到深渊,伤了、难受了,在心里一把火点了他们,从现在起加倍爱自己,等修养好后,时机合适,挨个的弄死他们,让他们痛不欲生。”傅九莲握紧那几根颤抖的手指:“明天就去找医生评定,你这心病早该去了,到时候别管你想怎样,都看你心情。”
赵清颜哽咽:“你陪我去。”
傅九莲目视前方:“我陪你。”
赵清颜似听进去了,打起了一点精神:“你说我现在适合做什么?”
两人就这个话题商量了一路,赵清颜话也多起来,那天她们的皮肤被温柔护理了,愈发白嫩,泛着温润光泽,摸起来香香软软的,送的香氛伴手礼正好适合泡澡。吃完品牌方准备的精致午餐,出来的路上,在公馆前的绿化区竟意外遇见一人。
温小凤老远唤着她,走近了问:“好巧,莲花,你怎么在这里?”
“和朋友来做护肤。”傅九莲立在那挽着赵清颜,嘴角噙笑:“你来这玩吗?”
身着一身名牌的温小凤挎着黑色菱格包,低调银色金属链条,打扮上显出贵气。
“是,过来看看。”温小凤说完后看着她:“吃午饭了吗?”
“吃过了----”光线太灿烂,刺的傅九莲微微眯起眼来:“今天海市不冷不热的,适合到处转转。”
刚说完,赵清颜很不应景地打了个大喷嚏。
傅九莲赶紧从包里拿出一张纸巾递过去:“该给你找双裤袜的,可别把你给凉着了,我家里有新的,回去我找给你。”
赵清颜撸了把鼻涕,顺手把纸揣进衣兜,不在意:“平时我也这样穿,没事。”
时间不早了,傅九莲和温小凤告辞:“小凤,我和朋友还有些事要处理。”
温小凤微愣,点头:“恩,好的。”
傅九莲临走前祝好:“玩的愉快,这边的小吃,**有一款蝴蝶酥和鲜肉月饼很好吃。”
温小凤笑着点点头,俩人挥手告别。
傅九莲和赵清颜相伴去了下一站,势必要把全身每个毛孔都清扫打理一遍,从内到外挑重点项目都做了,出来后浑身舒泰。她们在外面吃了一顿滋养脏腑的晚餐,回到家已经快十点多了,俩人窝在沙发上,傅九莲用笔写着计划书,不时和赵清颜商量合作事宜,她俩要开个店,从事美容美体,这是每个女人一生都喜欢、坚持的项目,行业大方向上错不了。
单靠赵清颜一个人肯定不行,首先要招兵买马,傅九莲在人力资源做过,清楚流程。她要给赵清颜找到一名好助理,傅九莲戳着笔头,一字一顿地说:“最好是文能写章程,武能揍林通的。”
听的赵清颜噗嗤笑了,最后越笑越大声,笑地眼泪出来了,这时候的哭不是伤心,而是一种切断道道丝线的决绝,那些丝线坚硬如刃,嵌入皮肉,把她捆缚的血肉模糊,再痛再难也要挣脱。
晚上她们一起睡了,就像当年在北市,和宋加加,她们百无禁忌的聊天,聊到嘴再动不了,自然睡去.........第二天又自然醒来,天光早已大亮,不远处的黄p江里轮渡低声嗡鸣着。
傅九莲翻冰箱里有一盒鸡蛋,日期还很新鲜,估计姜震前几天来时放进去的,一人煮了两个。找出两套健身衣,洗漱后吃完水煮蛋,她和赵清颜一起到楼下跑步,沿着江边来个六公里,一个小时后出了一身汗,俩人对着滔滔江水,用力抻筋压腿,势必做到极致,又累又痛快。
她们是彼此忠实的观众和镜子。在生活的泥沼里,互相挽住彼此垂落的手臂,年少时期她们曾分享过零食、衣服和八卦,也曾分享过脆弱、不甘和勇气。在那些不被看见的岁月里,是彼此的存在让她们确认了自己的青春,她们记得彼此十七八岁时的风华,也参与了彼此二十八九岁的坎坷。
她们的友谊里没有暗色,没有微妙的嫉妒,能容纳下复杂的真实,在各自不同的成长里,学会了真心为对方好。她们可能数月不联系,因为她们走向了不同的人生路口,但却能在见面时瞬间找回熟悉的节奏。
如果一方彻底失去了,剩下的那个可能不会总想,但偶尔翻开老相册,会摩挲着对方的五官,心里酸酸胀胀的,hi,我最好的朋友,你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