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可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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厉宗南到了ZG饭店停好车，下车锁门，慢慢往里走着，今天是方万山孩子满月酒请客，方叔请了很多z友朋友，停车场意外遇见了厉程，他没有说什么，连声招呼都不必。
厉程也不说话，带着助手沉默地走着，他们像陌生人。
遇到方家人过来欢迎，满屋子的喜庆，厉家那些破事就不能显露出来，厉程快走几步到了他身前。
宴会厅地毯很厚，踩在上面无声无息，灯光浮动照着墙壁上那些金碧辉煌的装饰品，也照在他和厉程的面具之上。
他的目光，却被一种无形的磁力牵引，穿过晃动的人影、反光的餐具、热闹的笑脸，精准地落在宴会厅里的一个位置。
傅九莲在那里。她披着长发，正与一位上了年岁的阿姨交谈，微微笑着，偶尔颔首，得体到无可挑剔。一个男人，坐在她身侧半步的位置，一只手自然地虚放在她靠椅上，正与一位年轻人说着什么。
两人坐在一起，诠释着老百姓所说的佳偶天成。
水晶灯的光芒过于慷慨，将一切照得无所遁形，又似乎什么都照不真切。
厉宗南薄唇微抿，眼神转深，他移开视线，去看墙上一幅扭曲的画像，不过几秒，视线又不听使唤地飘了过去。
就在这时，傅九莲站起来抬起了眼。
目光穿越半个宴会厅的浮华与嘈杂，在空中猝然相接。
时间有片刻的凝滞，周围的谈笑声、杯碟碰撞声、茶水的气息，都消失了，时间也被急速简化，只剩下他们两道终于触碰在一起的目光。
她的眼神、脸色，在最初的一秒里，闪过一丝来不及掩饰的、极细微的震动，像平静湖面被一粒很小的石子击中.........他心一颤。
然而那涟漪尚未荡开就消失无影无踪，甚至让他产生那是错觉。
因为那目光迅速镀上了一层平静、社交性的神态，眼神被她强行按捺转移开。
厉程出门没刷牙，满嘴喷粪，说的那番话让他生出紧张，这样的情绪对他来说已经很陌生了。
如果今天因为他胡说八道坏事，他不介意鱼死网破，谁都别想好过了。突然，他就很期待起来。
然而，傅九莲嘴一向厉害，谈笑间几句话，暗藏机锋，半杯酒端起，把厉程讽刺的哑口无言。
这就是傅九莲，不畏惧，不后退，强硬，不出手则以，出手就是狠的，狠的让人心里发颤，可他发现的太晚了。
厉程终于安生了，厉宗南绷紧的神经慢慢放松。
他看到她身边的那个男人似乎察觉到了异样，看了过来，那个男人朝他露出了一个淡淡的、属于男人的疏离、带着警惕的笑，甚至后来和他举杯遥敬。
怕什么，不是娶到她了吗？还不知足吗？
厉宗南不得不举起杯，同样回以无懈可击的颔首。
三个人的目光，在空气中完成了一次短暂、礼貌而冰冷的循环，眨眼间而已，谁都没露出破绽。
傅九莲与他保持了社交安全，神色自然。
当他对她叫出小名的那一刻，胸口无数次的呼唤化成了一道实质，出口一刹，心狠狠地震荡，带着重重回响，好久没有这种感觉了，他并不怕傅九莲生气，他已经很克制，一个小名而已，他叫不得吗？！
然而，她看起来很平静，不平静的是其他人。
“好久不见。”她开口，声音不高，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柔和。
他们举杯喝酒，一样平稳，一样得体，一样......空洞。
她连声二哥都不会叫了，真遗憾。可她越不叫，他越执着想听，很想听！午夜梦里，那饱含炙热深情地娇声表白‘二哥，我爱你。’可太动人了........
没人能再随便叫他二哥，而这个称呼只有她叫的最好听。
其他人开始推杯换盏，像是某种对他的…..解围，他平静下来。桌上更频繁地敬酒，相互寻找交谈话题，他的注意力异常集中。
傅九莲逗弄小孩子的温柔，眼含笑意，让她的人更具象化。
她微微侧头，对那男人低声说了句什么，然后拿着手机朝着门的方向走了，随意、从容，身材窈窕，步态优雅，裙裾微漾，透着一种成功女人那种令人注目又无法靠近的气息。
傅庚申带那男人交际时，厉宗南出去抽烟透口气……
她坐在那出神，等发现他的时候，她睫毛颤动了一下，像蝴蝶翅膀掠过平静的水面，瞬息即逝。
厉宗南试图在她刚刚颤抖的眼里，寻找一丝过往的痕迹，她太会掩饰，眼里折射着屋顶的光，什么也看不清，而她低下了头，装模作样地看手机，和当初一样，最会这一套。
没一会儿站起来要走。
走吧，赶紧走，眼不见心不烦！
可他几乎是本能地，保持体面，轻轻颔首，面部肌肉调动得有些僵硬，试图扯出一个相应的、模式化的微笑，但最终只是一个极其微弱的弧度。
他把半截烟按灭，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心却奇异地平稳下来，她不一直这样？一直躲他，一直无视他，一直没有原谅他，她对他从没有释怀过，心里一直有他的位置，那位置被她用骄傲和道德牢牢封锁着，谁也触碰不得！只有她自己知道。就像他一样，他同样不能释怀，某些失控时刻他恨她。
她的每一步，都像踩在厉宗南绷紧的神经上。他站在原地，没有动，没有看，只是感受着她走近，感受一场无法扭转又令人心悸的仪式，然后她走远。
礼单上简单的几个字，傅九莲厉宗南每个字都正确，每个字都隔着一层透明的、无形的枷锁，再多的他什么也不能做，她用棺材板钉死了！
钉的好！厉宗南在心里冷冷的笑。
他们并肩而立，谁都没有说话，只有一种无形的气息在交流。
沉默开始蔓延，尽管只有几秒钟，却好像很长。周围的喧嚣、碰杯声涌过来，填补着他们之间那难以跨越的空白。
傅九莲嫁人了！
厉宗南站直了，目不斜视，姿态也绅士。
傅九莲再次转身的瞬间，鹅黄色衬衫，白色裙子，高跟鞋，及腰长发，划过一个优雅而决绝的轻微弧度，带起一缕极淡的馨香，旋即消散在充斥着酒水和食物的空气里。
散场时，厉宗南站在角落，看着她和她的家人们，融入另一片光影交错的昏暗中，不见。
厉宗南缓缓地吐出一口气，才发现自己刚才一直屏着呼吸。他低头看了一眼车钥匙，看着黑漆漆的夜空，和这个有些微凉的夜晚，满地的水痕，一切都很寡淡。
他转身，朝与傅九莲相反的方向走去。他的背脊挺得笔直，步伐稳定，依旧是那个众人眼中沉稳有为的厉宗南，一路向前，没入更深的黑暗里。
一场短暂、得体、重逢，像一根极细的针，悄无声息地钉入了肉里，不流血，却带来一种别样的，属于成年人的不甘和钝痛。。
只是没有人看见。他也不会对谁说，这是个秘密。
灯光昏暗，他的影子被拉长，变形，投在泛着水光的地面上。
停车场，厉程在他车边等着，他点了一根烟，慢条斯理地抽了两口，一挥手，贴身助手去不远处警戒。
厉程正对着他，目光掠过暗色，落在厉宗南脸上，那是一种混合着审视与某种近乎愉悦的探究。声音透过烟雾传来，听不出情绪。
“傅九莲结婚了。嫁的是那个男的，姓姜，是吧？商家门第，A大毕业，经营一家生物公司，青年才俊，前途不可限量，不错。”他的语调平稳，甚至带着一点聊起晚辈的随意，但每个字都像精心打磨过。
厉宗南没动，血液似乎瞬间涌向胸口，又迅速退去，留下淡淡的麻木，他没有说话。
“婚礼办得排场不小，听说那天去了不少人，傅庚申夫妇应该很满意。”厉程走近两步，烟草气息混合着他身上那股固有的、令人压迫的气场：“那姑娘，确实厉害。以前我怎么就没见一面呢，她不是池中物。眼神、魄力、气场，口才，样样不缺。可比她爸厉害多了！她爸都不敢和我放肆一点，这样的女人，不好掌控，她知道自己要什么，也知道……怎么选择才是对她最有利的。”
他停顿了一下，像是在欣赏厉宗南脸上每一丝细微的变化。
厉宗南的脸很沉，下颌线像刀削一般，细长眼睛落在厉程脸上，泛着冰冷幽光，瞳孔微缩，像草原上想大开杀戒的猛兽。
“我想起一件事，当初，我烧了一张她照片，你直接砸了我一个花瓶------”厉程的声音压低了些，带着一种回忆往事般的残酷：“原来是怪我对那姑娘动手了。”他冷嘲：
“跟我对着干，觉得天大地大，你无所不能，可结果呢？”他嗤笑一声，不是大笑，而是从鼻腔里发出的一声极轻的、充满奚落的气音：“结果，傅九莲看得可比你明白。知道跟着一个连自己前程都挣不脱父亲手掌心的男人，没意思，也没出路。”
厉程停顿片刻，语气变得悠长，像是教他：“感情？热血？年轻时候总觉得这些是很重要的东西。可走到一定高度，你就会发现，这些是冲动，也最耽误事。她现在选的这条路，体面、安稳，每一步都算得清清楚楚。这才是聪明人的做法。你不如她！”
他摇摇头：“傅庚申竟然养了个聪明女儿，我是没想到的，前段时间我才知道。厉宗南，你不结婚是等她吗？我倒是养出个痴情种子。”
每一个字，都像沾了盐的鞭子，抽在了厉宗南得伤痕上，重新撕开皮肉，露出底下从未愈合的血淋淋的创口。他感到一种尖锐的痛从心脏炸开，瞬间蔓延，连指尖都在发麻。但他不能动，不能露出丝毫痛楚或脆弱，那正是厉程等待的。
周围一下子静得可怕，只有烟草燃烧的细微声响，空气也变的粘稠。
厉宗南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了头。
他的脸色平静，眼神里没有厉程预想中的愤怒、愤恨。里面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冻结的漆黑，所有的波澜都被压在他的理智之下。
厉宗南开口时，声音是他一贯的平稳，甚至比平时更清晰，更低沉，：
“你只有一句话说得对。” 他顿了顿，语速缓慢：“她不是池中物，她一直比我有勇气。”
这不是对厉程认输，是一种对自我情感的认可。他承认的是那段感情，更是当初那个为爱不惜一切的傅九莲，差点死掉的傅九莲，还有现在的他。
厉程动作微微一顿。他听出了厉宗南声音里那种死寂般的平静，这比他预想的激烈反应更让他感到不适。这不是对他的认可，这是一种更深层次的剥离。
他看向厉宗南，想从那张脸上找到一些臣服的裂痕。
“别去动她，不然，我不知道我会对你做出什么。”厉宗南很平淡的一句话，不再看他，步履平稳地走了，甚至没有等厉程回应。
最后一句话，仿佛他手上握着一把无形的、能见血的、锋利尖刀。
厉程独自站在停车场，融入渐渐浓重的暮色里，宴会上，那一家家团圆的、其乐融融的场景浮现在眼前，他忽然觉得有些刺目。他是他们的领导，说一不二。他用他的方式经营家庭，另外两个儿子还算听话，听从他规划，而这个老二，最像他的儿子，心中永远有反叛火种。
厉程想让厉宗南听话，可为什么，当他看见孤独寂寥的这个二儿子，心头没有预期的畅快，反而沉甸甸地，压着一股挥之不去的、冰冷的滞涩。
历程想，如果不是妹夫无意中发现郑娜给厉宗南传的图片，当笑话讲，他至今还被瞒在鼓里。
他眯了眯眼，如果他让老二娶了傅九莲，会如何？
随即厉程又皱眉，嘴巴太厉害，不分场合就讽他几句，一定是厉宗南私下和她说了什么，她在报复。
不知天高地厚！幸亏他俩没在一起。
作者有话说
第86章 可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