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月闹 ...
-
小区路上遇到的人和事在她这里就是小插曲，夜风一吹就过了，她不会为此费神。
飞驰的出租车上，傅九莲静默地望着迷离夜色，北市的繁华激不起她丝毫波澜，甚至厌烦车水马龙的环道，太拥挤。她给姜震打电话，那边他有朋友聚会，闹哄中姜震欣然说：“来吧，几点到，我去接你。”
身体还在修养期，傅九莲要对自己好，买了软铺。
包厢里已经有人，是位四十多岁男士，戴着湛亮腕表，穿戴整齐。脸上泛着雍容的光，鼻梁上一颗小痣，靠在被褥上，见了她，眼神打量了一下。
傅九莲没被害妄想症，但小小空间和一个成年男人独处，肯定不能睡了。
她拿出一本书看，一照面只觉此人有点面善。
男士看着她拿出来的书：“你这是去上学？”
傅九莲保持礼貌社交：“早毕业了。”她翻到上次看到的那页：“我已经是孩子妈了。”
男士惊讶：“不像，你看起来还小。”
傅九莲翻过一页：“是吗？”
男士莞尔，夸赞：“姑娘戒备心挺强，不错。”
傅九莲没接话。
“我是老师。”男士自爆职业，他坐直身体：“你一进来，我就想小姑娘一个人坐车，长得漂亮，怎么没有人陪呢，家里人放心吗？”
傅九莲低声说：“我老公在车站接我。”
男士继续话题：“你老公应该很优秀。”
“在我心里非常好，文武兼备。”傅九莲反问：“您什么学校？”
男士挑眉，自报了任职单位。
还是j校，傅九莲点头：“相当于正tuan职上x。”
男士微愣，惊讶着：“你还挺懂的。”
傅九莲嘴角微弯：“我喜欢看J事频道。”她继续看书。。
男士细细打量傅九莲，眸子里有几分好奇。
火车到站，姜震一身酒气的来接傅九莲。
他搂住她的肩：“怎么突然过来了？”
傅九莲环上他的腰，用头蹭了蹭他脖子：“刚分开就想你了，你应酬完了？”
姜震嘴角翘起，有些得意：“这是离不开我了，你来了，我哪有工夫应酬别人。”
傅九莲贴他怀里，深深地吸着他身上的气息：“你身上暖和，没你吃不好、睡不着。”
姜震笑的胸膛震动：“行，我给你暖。”
上了车，他们坐后排，姜震喝的不少，闭着眼头枕着傅九莲大腿。她用手指摩//挲着他短发，眼睛望着陌生城市的璀璨夜景，此时此刻唯有他可以给她心里安慰。
婚礼如火如荼地准备着，不必傅九莲费心，她不懂那边风俗，有了流程要提前熟悉。
流产后她身体不好，不能和姜震发生什么，可过了一段时间后，医生检查说没问题，他们还是不能正常过x生活，问题出在傅九莲，她有了障碍，下过器械后，觉得身体是破碎的，觉得那个胎儿还在里面，创伤混着焦虑，激素失调，后劲儿上来了，她晚上多梦，睡眠质量变得差，她平日里不自觉地摸小腹。
有天晚上，姜震要求试试时，她心里发紧，下意识拒绝，类似好几次了，连带着，姜震也别扭，他似乎也被传染了同样的情怯，似乎也觉得不一样了。
所以他大多时间扑在事业上，办公桌上的资料堆成堆，杂却不乱，电话一响，他总能找到他想要的。
“规矩？”姜震坐在那笑了，笑意却未达眼底，身体前倾，拿出一张设计图，腕表在灯光下反射出冷冽的光：“劲松，你去和他们聊聊规矩，想和我合作，就要按我的来，我不允许外行参与过多，他们只能拿分成，谁都可以看到关键技术参数，这个公司也就不必做了......”
对面说了什么。
“商业合作，靠缘分，不讲情分。”姜震靠回椅背，语气轻松得像在谈论天气：“我的选择不止他们，别提什么背景，那算个屁，使绊子放马来，我做实业科技的，不玩虚的那一套。”
挂了电话，姜震从文件夹中又取出一份文件，继续看着，线条分明的脸显出冷酷来。
一个上午，他没有看过她一眼，连她给端去的咖啡时，他头也没抬。
傅九莲静静地躺在沙发上，霸道地想,她可以质疑，可以恍惚，那是因为她和孩子一起经历过切肤之痛，可姜震怎么可以流露出冷漠和疏离？他怎么不用力拉她出来，他的那些甜言蜜语哪去了，哪去了........
因为流产，又因为事业空窗期，即将举办的匆匆忙忙的婚礼，像繁花赶场般盛开后的寂寥凋零，也像极了满怀期待的开始，又不尽如人意的黯淡落幕。
一段时间里她都没调整好，这算是她人生中比较艰难的一道坎，她试图寻求帮助，最好的人选莫过于姜震，可姜震忙的三天两头出差，打电话时匆匆几句挂断，甚至有时他就简单五、六个字：“忙，稍后打给你。”
或者拒接，发过一条信息：“开会。”
语气像在应付人，当年，他追她时类似的事她也干过。如今风水轮流转，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让她感觉到了因果。
傅九莲觉得，姜震怕是对他们之间的关系失去了兴趣。她仰躺在飘窗上看着十二楼下的落叶，冷笑起来，笑着笑着她爬起来，跌跌撞撞地去照镜子，里面的女人披头散发，一脸苍白，嘴唇干燥，眼神却由虚弱渐渐变得冷冽起来。
庸人自扰！
失去兴趣失去耐心也很好，然后这会是一针强心剂，她就可以武装到牙齿，举重若轻地驾驭这复杂又满是波折的生活！她怎么可以让自己陷入这种糟糕状态？！
十一月下旬的一天，小云一通电话过来，问她在不在北市，能否帮她去取一套升级版学习资料，然后邮寄到皇市。傅九莲简洁回了小妹两字：“可以。”
小云和她说了时间地点。
傅九莲坐飞机赶去北市，中午到的，下午姜震过来了。他们之间像从前又不似从前，或许姜震也是累的，脸上有着疲惫。他开车，傅九莲闭目养神，车里静悄悄的，六点准时去的那家书店，小云说有人会把资料放在前台，直接取了就行。
这天，下过小雨，地面上有积水，姜震下去拿的。
傅九莲降了车窗淡淡地看着书店门口，那里地势偏低，姜震大步迈了过去，他穿着一身剪裁精良的西服，锃亮的皮鞋，书店的透明长窗可以看到里面人影重重，穿着正装的姜震，显得身材高大，几年工作下来，在外面也颇是喜怒不形于色，不笑时还显得冷峻，他微微低头正与收银人员咨询，完全的精英模样.......她视线微转，淡淡地扫了眼周围.........
忽的蹙眉，天公不作美，外面还刮着风，吹的她眯起眼来，时间仿佛按了暂停键，有一道目光穿过人群，正扭头盯着姜震.......
傅九莲升了车窗视线没有离开姜震，看着他拎着个袋子一步一步走回来，等他坐好，就启动车，她目光微垂，眼神清冷地看着被他拿回来的几本书，像看到了一场漫天大雪。
姜震发动车子，面无表情地问：“去哪？”
傅九莲想了下，该认真生活了：“找个地方吃饭。”
姜震以一种很平淡的语气说出了稍显倦累的话：“我还以为你连饭都不会吃了。”
现实生活中有象牙塔吗？谁又是神仙可以不受外界干扰？现实里都是吃五谷杂粮长大的肉体凡胎，过不了那道坎，大家其实都是生活里的矮子。傅九莲是，姜震是，别人也是。
谁没有脾气？谁又可以永远包容迁就别人？
姜震不会，傅九莲也不会，其他人同样如此，他们年轻，更多的是过于主观和自我。
傅九莲想，这段时间姜震是不是觉得她很麻烦了？是不是只喜欢她展现出美好靓丽的一面，她显出瑕疵他就厌烦了？或者觉得她很寻常，受不了她的作，滤镜没了也就去魅了。
傅九莲静静地开口：“姜震，我最难过的时候，也是最需要你耐心的时候，你平日对我八百种好也不如这一时的讥诮来的难忘，你可以继续更刺激点，来，我听着你接下来还说什么。”
姜震在社会上打拼，创业初期都靠自己，以前那些称他一声姜公子的可能有大把等着看他笑话的，也有人给他下过陷阱，让他受过气，吃过亏，尔虞我诈也少不了，他为人骄傲，性格强硬，必定毫不犹豫去反击，不达目的誓不罢休，这些耗费了他很多心神。
傅九莲有时候的一刀见血他受不了，他回起话来会毫不留情：
“适可而止傅九莲，我要出去战斗，你愿意我窝窝囊囊的二十四小时围着你转吗？你随便一个信息就来北市，连个电话都没有。我知道后放下手头所有事来找你，我对你还不够好吗？你能不能体谅一下我，我们是成年人，我的痛不比你少。”
多认真多有道理的话，很难反驳。
傅九莲尖锐起来，揭露了一个本质：“那些不尊重我的人，对我没耐心的人，一定是衡量了我的价值不够。”她面无表情地问：“这是你量完后的结果？”
姜震身上有着低气压，就近找个没人的大树底下停车，那天在chao阳区的一个湖边，很清静，没什么人。
所有表情从他脸上收敛，下颚线冷硬绷紧，一双眼里含着暗火：“你知道不是，不要上纲上线。”他缓缓扭过头看向前方：“我正是关键时刻，你就不能包容我一下，发脾气等我空闲了你随便发，我要把咱们的生活安排好，能不能不要吵架？”
“我和你吵了吗？”傅九莲短促地笑了下，自嘲地问：“我不体谅你，我打扰你了吗？”
她突然就想到，小时候也这样的，在她极度需要、渴望关怀爱护的时候，她的至亲也是很忙很忙，独留她在黑暗里蹒跚挣扎。
车厢里静悄悄的，响起了她低低的声音：
“这就是人心，这就是感情。”在姜震微愣之下，傅九莲打开车门走出去，将他送的包直接撇进湖里。
姜震几步追上来拦住她，那眼神中的暗火骤然熄灭，变得深不见底，黑的像暴风雨前的大海，他凝视着她：“傅九莲，我送你的钻戒呢？你那天摘了是不是放包里了？”那个几乎花光了姜震当时攒的两年工资，他说过让她戴一辈子的。
傅九莲绕过他走人，高跟鞋在石阶上的声音缓慢有力，像敲在人的心房上。
“你别走------”姜震一把抓住她手腕，他脸色难看：“马上要结婚了，戒指也扔，你想干什么？”
傅九莲抬起下巴对上他眼：“你觉得什么就是什么。”
姜震眼神变幻莫测，深深地看着她，生硬地扯着嘴角：“我去捞。”一转身往回走。
就在他脱了西服扔地上，攀石栏时，傅九莲看出他这是动真格了，皱眉跟过去从后面扯住他白衬衣。
姜震命令：“松开。”
傅九莲更用力。
他扭头，音量不高，语速放的极慢，确保每个字都让她听清：“戒指不能丢，那是我们的婚戒。”
傅九莲说：“下来。”
姜震浑身冷硬，下颚线绷紧，去拨她的手。
傅九莲只好说：“没扔。”
姜震瞬间回头。
傅九莲偏过脸。
他翻身下来，认真看着她：“你舍不得。”
傅九莲推开他：“主要是没在包里。”
姜震不信，走在她旁边，肯定道：“嘴硬。”
傅九莲不说话。他气势弱了下来，突然低声问：“脾气这么暴躁，是不是想让我爱你了？”
傅九莲气的发抖：“滚！”
姜震上前搂她，整个气息凝重起来，声音变得低落：“真的不是你一个人痛苦，可我不能沉溺下去。傅九莲你知不知道，我看你难受我更难受，咨询了心理医生，他说要经常出去走走，我和你说，你也不听，我让你和一起上班，你不乐意，手头的事非常关键，我和人合伙，不能散摊子了，傅九莲，你别胡思乱想了行不行？我们要往前看。”
傅九莲停止了挣扎，姜震搂的更紧了。
傅九莲低下头，声音低沉：“姜震，我病了，孩子带走了我半条命，你信吗？我想要他啊，我想！”她哽咽着，声音颤抖：“我曾想过，无论他什么样的，男孩女孩，聪明普通，就算他是个傻的，我也会全心全意爱他，用我的命。”
姜震双手捧住她的脸颊，他满眼震惊，伤感说：“对不起。”
他指尖染了她的泪，眼眶发红，声音沙哑：“你忘不了他，我也不会忘，可我们还要生活，他有一天还会回来的.........”
作者有话说
第67章 月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