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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月求 ...

  •   别管真实情况如何,厉宗南的出身属于正儿八经的根正苗红,他的学历是L大研究生,这两项是他从政路上的正规背书。

      他亮相的源头是众创落地时他对各部门的有效协调,浅浅入了省里某些领导的视线,可这于他来说远远不够,分量不足,他需要一场实实在在的功勋,必须有拿的出手的政绩,才能被真正的认可和重视。

      而功勋往往都需要在险中求,就在他细细琢磨时。

      郑娜来电,厉宗南接起。

      “宗南哥,前天我和小云见面,吃了一顿麦-麦劳,她说莲花姐马上要结婚了,本来定好的日子,婚期提前了,我们要不要去喝杯喜酒?”郑娜在电话那边小心翼翼地询问。

      厉宗南正在看一份报告,薄唇紧抿,眼神微凝:“哪天?”

      “下月初,莲花姐前段时间不是出国了嘛,小云说她明天回来。” 郑娜试探着说:“一起聚聚吃个饭吧?”

      “你看着安排。”厉宗南淡淡说完,挂断电话,细长眼睛继续盯着资料,脸上没有一丝情绪,坐在那半天没动。

      郑娜托腮沉思,她认定宗南哥和莲花姐之间一定有过什么,当年她小,就隐隐感受到,宗南哥对莲花姐不一样。从国外回来后没多久,有一次他喝酒了,他问过她几句话,问完估计自己都忘了,以后也没人再提。

      他背对着她问:“小娜,你还记得你莲花姐吗?”

      她当时有些迷茫。

      宗南哥转过身来,眼睛直直盯着她,眼神有些泛冷,吓她一跳,下意识回:“认识。”

      两个字一出口,她真就想起了曾经一起游玩的小姐姐,很会打牌,手软软的,拉着她一起跑,躲避象群。

      宗南哥看着她继续问:“你和她联系过吗?”

      郑娜实事求是:“去哪联系啊,都多少年了?”

      宗南哥沉默几秒,淡淡开口:“你忘了她了---”片刻后又加了一句:“忘就忘了吧。”

      郑娜长大些再仔细回想,把零星几个印象深的片段翻出来,那不妥妥有情况吗?他们眉眼间都是官司,可不仔细琢磨又好像啥也没有,是他俩伪装太好了吗?最近几年宗南哥变得奇奇怪怪的,突然就不让她再叫二哥,像和家里决裂一样,不承认是家里的老二,总也不回去。和姨夫关系闹得很僵,姨妈夹在中间很难做。

      说起来,自从姥爷没了之后,姨妈和她妈都变得低调起来,像没人撑腰大厦将倾之感,好在她们都有孩子,不至于没有盼头。

      算了,不愁吃喝,小日子滋润就还好,想那么多干什么,天塌了还有个高的顶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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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风微凉,老小区院廊的板石路有点破碎,低一块高一块的,清冷的月光下,傅九莲背着包小心翼翼地往外走。

      平底鞋的回声在空旷的廊柱间显得低微而寂寥。她目不斜视,朝着大院门口方向。

      “傅九莲。”

      声音自身后传来,不高,甚至有些温柔,被微风滤去了往常所有的疏离感,只余下一种紧绷热忱的低沉。

      傅九莲脚步微不可查地顿了一下,鞋子与地面发出一声极轻的摩擦声。她没有回头,只是颈后的线条因突如其来的声音震的僵直了些。

      风斜扫过来,吹开她米白色风衣的一角。

      她没有停继续走。

      厉宗南站在几步之外钢架的阴影里,曾经他摩托车经过的地方,半边身子被昏暗吞噬,另半边被马路边上稀薄路灯照射得轮廓分明。

      他穿着一件挺括的白衬衫,领口没一丝褶皱,规规矩矩的黑西裤,那一丝不苟衣装里的躯体此刻显出一种僵硬。

      头发不像上班时梳理的纹丝不乱,几缕乌黑的发丝垂落在他额前,挡住了他的美人尖,眼底与夜空一样,有着浓得化不开的晦暗,深深锁住正自顾行走的女人。

      周围声音嘈杂,但树叶的沙沙声和她走路的声音很明显。

      厉宗南喉结滚动,朝她走去,脱离了那片阴影,整个人暴露在昏黄光线下。

      他向来清贵白净的脸上,此刻显露出一丝失落和凝重,薄唇紧抿着,快走几步,直到与她并肩。

      厉宗南下颌线绷直。

      “别嫁他。”

      三个字,从他齿缝间低哑挤出,带着一种破釜沉舟般的重量,落在寂静的暮夜里,细听有着失魂落魄之意。

      傅九莲像没听到,心里一片空荡,她的手下意识想去捂住小腹,但她忍住了。

      原来跌落高坛的人变成了矮子。

      傅九莲没时间、没精力回应他那三个讽刺的字眼,目光平静得像一潭深水,只走她的路。

      他看着她疏离的样子,就忍不住想起那些关于她曾暗恋他的那些过往,想起她曾经对他流露出崇拜、依赖,曾经一笔一划写过他的名字,给他打对钩,那狡黠挑//逗的炙热眉眼,再没有谁能像她这样鲜活,而此刻,尽是冷漠。厉宗南心如被钝刀在来回割,不疼,但足够酸涩难忍。

      拥有过,还没等仔细回味其中的美好,再想细品,被他弄丢了,强烈想寻回来的渴望,百爪挠心般煎熬。

      他上前一步,失态地抓住她手腕,顾不得她无声挣扎,抱起她往一边靠墙位置快速走去,那里有个背人的拐角,墙外正好有高高的路灯,将彼此的脸照的一览无余。

      厉宗南将人稳稳放下,立在她身前,她后退一步。

      他眼神有些狼狈,仔细观察她,突然皱眉:“你生病了?”

      傅九莲像是对他不屑一顾,看也不看他一眼。

      厉宗南语意坚决:“说几句话,我们好好说几句。”这种带着废话的开场白,他几乎没有过。

      看着她略显憔悴的脸,不知是累了还是病了?

      他眼底是翻涌起的压抑:“傅九莲,再回从前,我还会拒绝你,你连大学都还没有上,我们斗不过那老东西,结果会很难看,但我一定不会再说那些言不由衷的混账话,那是我做过的最愚蠢的事。”

      “那些话,那些事我收不回!都作数!”他的声音越发低沉严肃,在空旷的夜里显得突兀:“是我错了,傅九莲,我们重来一次,你来找我算账,我知道你心里还有我,你否认也不行,我也知道你希望我变成什么样,我在努力,你可以看到,别这么早嫁,你--还这么年轻,别着急嫁!”他语气到最后是加重。

      傅九莲只是静静地听着,神色没有一丝一毫的松动。

      厉宗南站在清冷的光下,心里仿佛有千钧重,不知从哪里入手,压得人有些喘不过气。他那些所谓的解释,她不屑听,他所有的懊悔,迟来的感情,在她面前显得轻飘飘、苍白无力,他变得如此…可笑。

      可他就是放不开,人和人之间的羁绊到底是怎么来的?这大概是一种注定。偏偏是他遇见了傅九莲,他自欺欺人、否定过感情的存在,但他从没质疑过对她感情的由来,傅九莲优秀,各方面都值得他喜欢,各方面。

      无意识地、他把裤子口袋里的一张照片拿出来。

      带着回忆的气息,声音里有着热度:“那时候我们就爱着对方。”

      一丝好奇终于让傅九莲目光缓缓地移了过去,相片上,一男一女立在空地上,周围是山林和青草,两人视线交织.........

      待看清了,她微微眯起眼睛,将照片拿过来,下一秒,一分为二,把女的那一半再分为二,竖着撕开,一扬手扔了。

      厉宗南胸膛开始起伏,气息不稳,突然间,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抱住了傅九莲,一低头就要吻她。

      傅九莲面色平静,可眼中还是闪过惊慌失措,飞快伸出手,指甲狠狠抓住他的破嘴,恼火地用力挠了把,可惜她不喜欢留长指甲,还都是平的。
      厉宗南因疼痛离开,下巴两条血道子,上唇角冒出了血珠子。

      往日那双娇媚的眼睛里一片寒霜:“恶心!走开!”

      风拂过他的额发,地面上模糊地映出他因痛苦而扭曲的身影,身侧是一墙之隔的璀璨灯火,照射进他那双燃着炙热的眼睛,他看着她,细长的眼睛幽深起来,指控她:“最开始,是你先靠近我,一次一次地吸引我目光!和我任性撒娇!说听我,总是阳奉阴违!是你勾了我!”他注视着她,突然咬牙切齿,仿佛诅咒:“你也逃不掉!”

      “没有的事,都是你想象的,别和我编故事。”傅九莲抬起左手,手指抚上小腹,动作从容不迫,淡淡说:“你不要吓到我孩子,她会怕。”

      一句话如惊雷般乍响在厉宗南骤然收缩的瞳孔里,他惶惑怔愣,身体僵硬。

      傅九莲推开他,后退两步,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目光掠过他瞬间失态的脸,轻轻补上一句,像锋利的刀,湛湛寒光亮在他眼前:“需要我提醒你,道德---两个字怎么写吗?”

      厉宗南双手紧攥,仿佛被迎面重击。才反应过来一样,他眼底那两簇幽火猛地窜高,烧出一种近乎狰狞的痛楚和恐慌。那恐慌如此陌生,如此剧烈,冲垮了他的防线,瞬间又建立起来。

      “傅九莲!”厉宗南一抬手,握住她纤细的手腕,他手指冰凉,那是只剩下穷途末路的蛮横:“求你。”

      傅九莲微微抬头,更仔细地打量着他此刻的模样,目光冷静,一寸寸划过他脸上的每一分痛苦、不甘、乞求、和带着血的狼狈。

      他怎么会有这么多反应?她静静地欣赏着。

      心底似乎有风呼啸而过,带起了大片雪花,厚厚地都堆在坟墓上,封顶。

      厉宗南察觉了她眼神的决绝,瞳孔骤缩,握得更紧,仿佛一旦松开,便是永恒的失去。

      半晌,她极轻、极缓地,却无比坚定地开口:“你和你的父亲一样。”

      这如同致命一击,厉宗南脸颊颤了一颤,片刻后又像被点穴,一动不动。

      傅九莲用了点力道,一根一根,掰开他冰凉僵硬的手指。

      手腕彻底脱离他掌控的瞬间,厉宗南看着她,他眼底的光暗了下去。

      真好!原来,精神碎裂后,脸上的表情如此的……不堪一击。

      傅九莲将背包带子抚平捋顺,背好,动作细致,从容不迫。

      “你不配我给你的五角星。”她扔下一句:“从此以后,我们走对面都不必打招呼。”

      傅九莲转身,重新迈开步子。米白色的大衣下摆划开一道利落的弧线,平底鞋的声音再次响起,轻微,平稳,一步步,背影挺直,决绝,没有半分停留,也没有半分回头的意思,走向院外的马路,挥手拦下出租车。

      厉宗南立在原地,看着那抹背影被夜色吞没,车越开越远,最终消失在视野尽头。他扬起头望了望天,摸出一根烟点燃,大口地吸着,指尖微颤,微微阖上眼睛,强迫自己冷静,不知不觉烟烧到了手,他弹了出去。又点燃一根,深深的吸了一口,白色的烟雾从鼻孔里飞快溢出。

      他的心因她乱了,微眯起眼睛,再次看向车离开的方向,是不是怎么都不行?这个坎就过不去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6章 月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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