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叙河

14、十四 朦朦胧胧的夜

　　我不太想继续写下去了，因为我会回想那些时刻，就简单概述一下吧，当然，有时间我想起来再写那些细节的回忆。
　　在我小时候，我住在农村，我的亲生父亲在我三四岁的时候抛弃了我的母亲，后来，我妈妈生了个男孩，我继父很高兴。
　　但我们家里全靠我继父在工地搬砖挣的钱，他对我们很抠搜，所以我们只能捡别人的衣服穿。
　　有一次，家里只剩下一块钱了，就是这么困难，我们不得不去城里领低保。
　　到了城里以后，就被震惊了，到处都是高楼大厦，去公园还有一对情侣送我们娃娃，那时候就产生了去大城市的向往。
　　后来，为了弟弟的学习，我们才搬到城市，一直在小学四年级才去城市，当然有很多不适应。
　　老师让我写“我的父亲”，我写不下了，因为童年一直生活在继父的阴影下，每次被打，就只能和脆躲到一起哭。
　　我们不知道这样的生活什么时候会结束。
　　小学生活很快结束了，我和脆升入了初中，她性格很活泼，很快交到了好朋友，每当这时，我就有点心酸。
　　她渐渐的也不怎么和我走在一起了，而是选择和新交的好朋友走到一起。
　　我也有一个朋友，她很可爱，和我一起写本子上的小说，我们关系到现在都很好，她是个狮子座，对我既坦诚又热情，这让我不怎么会直白表达爱意的人感到温暖。
　　下雨天的时候，学生家长会来接他们，从小我就很羡慕住在高楼大厦里的人，因为下雨天我一般会穿着胶鞋，淋着走上很长的一段路，回到家以后，家里到处都是酒味。
　　一旦惹继父不高兴了，就会被打。
　　再然后，发生了一件事，那天晚上，他偷摸着走进我和脆的房间，已经临近中考了。
　　我们听到了一点声响，却在装睡，等他放低声音走过来的时候，脆坐了起来，问他来这干嘛。
　　他沉默了很久，说手机忘在这了。
　　我睁开眼睛，问他为什么要来这里找手机，他没说话。
　　他离开以后，我和脆心里感到很痛。
　　其实，在我们小时候，他就有一点那种迹象了，比如借着酒劲亲我和脆的脸，把浴室门偷偷凿出来一个大洞。
　　第二天，我们告诉母亲，母亲第一反应是不相信，说我和脆编故事。
　　我们震惊了。
　　之后，就像破窗效应那样，回到家，我们看见他躺在床上，他会直白的说很多污言秽语，让我跟脆唱歌给他听，拿金钱来羞辱我们。
　　只因为一张明信片，就大骂我不知廉耻。
　　有一天，我们关着门，写作业，他突然就进来了，一巴掌打在脆的脸上，一拳打在我的鼻梁上，他打了很久，直到邻居来了，才把我们救出去。
　　我们在医院呆了一段时间，那个时候，看着灰白色的墙壁，我们只能互相拥抱，给对方擦眼泪。
　　我们在想，还好我们还有对方。
　　我想保护脆。
　　之后，中考不出意外的失利了，家里不准备让我们读书，但是我们的分数线够上高中，他却坚持不让我们读书，说读书没有用，让我们早点嫁人。
　　直到亲戚过来劝阻，我们才上了一个职高。
　　很奇怪吧，写下这些文字的我，上的居然是一个最普通，而且鱼龙混杂的职高。
　　并不是瞧不起，而是我想告诉大家，当你有选择的时候，一定要好好读书，上一个好的高中，因为你不知道里面会有什么样的人 ，你可能慢慢的会被拖下水。
　　我们的生活也没有好起来，在职高，因为一个人的原因，我们被排挤了，他们让我们边做动作边跑步，跑五十圈，还要喊口号，我们没有顺从。
　　说起这个人，她也是一个可怜的女孩子，只是因为作风很混乱而被讨厌，在她所接受到的教育里，她母亲告诉她，男人就是一切，她就是因为没有能力挽回男人才会过的那样惨，所以她一定要学会依靠男人。
　　我们就这样度过了被排挤的三年，可能有人不太清楚霸凌是一种什么感觉，大概就是他们会热情讨论你的一切，你跟多少人……有什么关系，是不是贞洁的，你背后是什么样子，班级里的人只会用异样的目光来看你，无论你怎么做，都无济于事。
　　甚至，会遇到莫名其妙的人对你唾骂。
　　总之就这样过去了，那时候，我还在学习绘画，一个教超声的老师送了我一本绘画书，我愣住了。
　　他就坐在那里，说他当年也喜欢绘画，还给我看了他相册里的照片，他让我一定要坚持下去，我点了点头。
　　所以每次旅游，我都会带上那本绘画书，我要自己记住，还有人是给予过我善意的。
　　所以老师，千难万险我都会坚持下去，不管这个世界怎么变，变成什么样，我都会一如既往的坚持下去，我不会放弃的。
　　接着，毕业以后，我们开始实习，实习住了一个破地方，每天上n个小时的班，在这里，我见到了很多人情冷暖。
　　有的人，他们根本没有钱治病，他们只能等死，还有的人，子女明明有钱，却不给老人治病。
　　最让我印象深刻的，是一个脸色苍白的女人。
　　她是来检查盆腔的，穿的很朴素，身体很虚弱。
　　她走之后，我们主任告诉我，你们女孩子啊，一定不要糊糊涂涂的就结婚了，那个女人生了好几胎，都因为是女孩就打了，现在这胎还不知道，生不出男孩，婆家就一直让她生。
　　我在想，那她的身体呢？她为什么不把自己当个人看？
　　但是，医院里的故事太多了，在这个时期，我哀愁到了极点，那些老师会死命的使唤你，让你去干活。
　　我转到另一个科室以后，就和之前那个女生碰上了，老实说，这是一段很不快的回忆。
　　男老师偶尔会说一些污言秽语，每当这时，我就会冷冷的看他们一眼，久而久之，他们也不理我了，说我假清高，不知道在装什么，说我长得难看，没人喜欢。
　　后来，那个女生和老师在一起了，那个老师有家庭，还有另一个女老师喜欢他。
　　我想劝她，可她已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了，甚至背后诋毁我，和那个男老师一起。
　　我真的不想说难听的话，尤其对女孩子，但是无论我怎么劝，她就是铁了心的要和那个渣滓在一起。
　　那个时期，我是一个人的，倒不如说，自从初中毕业以后，我就一直是一个人了。
　　相比较我，脆更喜欢那个女生，我想告诉她，你这样会被她带偏的，你们性格根本不合适，但我真正想说的是。
　　你为什么不跟我一起玩呢？哪怕不出声音，陪陪我也好啊，我很喜欢和你待在一起啊，我们的关系越来越冷淡，我真的不想这样。
　　你能不能回我看我一眼呢？
　　而不是一直和她站在一起。
　　真的好刺眼。
　　……
　　毕业以后，疫情来了，我们找了个工作，每天两点下班，回到出租屋的时候，外面下雪了。
　　我和脆趴在窗户上看，觉得这场景好美。
　　我喜欢吃橘子，我经常买一包橘子回来，脆偶尔会做酸辣白菜，一点也不好吃，但因为是她的心意，所以我每次都会硬着头皮吃完。
　　导致那段时间，我瘦了八斤左右。
　　后来，工作地点因为经营问题倒闭了，我和脆就在出租屋休息了。
　　自我们有手机以后，继父经常发消息辱骂，那天他打电话来，我忍不了了，大骂了他一通。
　　大概他是觉得丢面子，就加大了辱骂的力度。
　　我和脆只能把他拉黑了。
　　后来我们去了浙江，那里到处都是山，很好看，我们在那里呆了很久，直到录取通知书寄来。
　　我打算去上，哪怕是个大专，我也想去看一看大学是什么生活。
　　可脆……她压根没报任何一所大学。
　　就这样，我们分开了。
　　大学的生活也不是那么美好，在这里，我受过同学的好意，也被别人欺负过，我学习成绩很不错，却越来越彷徨，我去看过心理医生，可她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我站在栏杆边上，想着脆在干嘛。
　　我梦想里的世界，是和她开一家小店，然后永永远远的在一起，过属于我们两个人的生活。
　　可这个梦想，被另一个人占据了。
　　被一个男人占据了。
　　当我得知那个男人的时候，我第一反应就是斥责，我批评他长得一般，个头也不高，我劝她早点分手，我无力的熄了屏幕。
　　她还是和她在一起了，而我因精神问题不得已休学了。
　　我乘坐火车找到了脆，也见到了那个男人，他性格很普通，长相很普通，身高也很普通，我问她为什么和他在一起，她说因为那个时候她很孤独，我也不在她身边。
　　原来是我的问题。
　　我别开头，没有说话。
　　三个月以后，我听到了那个女生的消息，脆说她借了钱，要去把孩子打了，我想到了那个苍白面孔的女人。
　　我不知道说什么，说什么都是无力的，说什么也没有改变她们的现状。
　　就算我劝一万句，她们也只会说“你不懂的，你比我坚强，你跟我的世界不一样”。
　　我跟你们的世界，到底有什么不一样？
　　……
　　我继续打工了，当然，也休息了一段时间，用来处理我的精神问题。
　　我的母亲当然知道，她甚至和我去了一次精神病院，当医生说我最好去大医院的时候，她沉默了。然后，就没再管我的精神问题。
　　我不要对任何人倾诉，我不想给任何人增加负担，我不想说我的故事，她们没有资格承受我的情绪，一切都是我的错，都是我太懦弱，都是我没有力量去改变自己。
　　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是这样想的。
　　我在自己的身上留下一道又一道痕迹，用痛去平复心里的恨，可是，我没有发到网上哗众取宠，却平白承受了“黑化”“改花刀”的污名。
　　我不敢穿长袖，我没有哗众取宠，我只是想静一静，我不想别人因为我的伤而害怕。
　　我工作的地方，是一家彩票店，我工作了很久，直到某一天，老板开始发消息，若有若无的问我去不去他家。
　　我拒绝了，然后关系就尴尬起来。
　　我明明没有戳他任何，他却很破防。
　　他不给我发工资，我只能问他要。
　　所以，我们吵起来了。
　　我的生活很难，一开始，我想着和平处理，我还得生活下去，不是吗？
　　所以我拒绝了，我告诉他我喜欢的是女生，而不是他这种人，他好像找到了什么机会，开始说“那是因为你没有试过男的”，甚至，想把他侄子介绍给我。
　　他侄子很懦弱，很胆怯，我看出来他想干什么。
　　我们彻底撕破脸了，他不仅开始挑刺，说我忘记关灯了，要扣我一百块钱，说我心理变态，没尝过好的，还说二次元都是妖怪，很恶心。
　　我不允许你这样辱骂我热爱的事物。
　　她们才不是什么妖怪，她们只是一群很可爱也很纯粹的人。
　　他继续骂我，说要报警抓我。
　　所以第二天，我去了警局。
　　我必须要把我的工资要回来。
　　对峙期间，他开始使用老男人那一套，跟警察攀关系，以此来“圆滑”的处理这件事。
　　我感到很恶心，我说“你们只不过敢欺负我这个女孩子而已”。
　　那些人沉默了。
　　他们看完了聊天记录，我一个字都没有删。
　　他对我说。
　　“我没感觉到你被骚扰了。”
　　……
　　你能怎么办呢？痛斥这些现实吗？把拳头打在他们的身上吗？
　　“你到底想要什么呢？大早上来这里闹。”
　　“我只想要我的工资。”
　　我说。
　　一番艰难的调解后，他把工资给我了，我拿着我的工资，走在人潮拥挤的路上，感觉自己的灵魂有点抽离身体。
　　后来，母亲问我这件事，问我为什么辞职，说我年轻气盛。
　　她说都是这样的，忍一忍就好了，装看不见就好了，你们还年轻，应该感恩这些，像我们老了谁对你这样。
　　意思是说，我还得感恩戴德吗？
　　因为我年轻，我就要遭受这些？
　　还有一个人，是一个叔叔，一开始他只是跟我聊天，后来就开始说要请我吃饭，他说刚好顺路，正好他要去看他姑姑的儿子。
　　我想着反正没吃晚饭，于是就去了。他开始给我倒酒，我说我不喝酒。
　　好吧，我得承认，我有点把他当成自己的父亲看了。
　　他看我不喝，又开始劝，我摇了摇头，装作有人打电话的样子快速离开了这里。
　　他又追上来，要把菜打包给我，我拒绝了。
　　回去的路上，他发消息给我，无一例外是那些恶心的话。
　　说起来，他和我拉近关系的方式，是以女儿为开始的，他始终在跟我提他女儿的事情，以此达到我和她女儿是同龄人，让我放下戒备心的效果。
　　因此，我搞不懂那些爱上老男人的人，一个跟你父亲一样大的人，怎么可能会看不透你的想法。
　　或者说，只是沉浸式迷恋痛觉？或者将那些记忆美化了，可人本身就没什么能依靠的，除了那些天生就含着金汤匙的人，在还不懂什么是独立的年纪，想着依靠有经验的人的帮助和力量，其实大概率只会被吃干抹净。
　　………………
　　脆结婚了，一年以后，孩子出生了，很可爱，是个乖巧懂事的孩子。
　　我和她的联系越来越少了，大部分只在手机上发消息。
　　………………
　　我坐在湖边，看着昏黄的落日，感到一阵支离破碎，我把头埋在腿上，浑身的力气都被瞬间抽空了。
　　我想起那些破碎的记忆。
　　我也谈过一两段恋爱，无一例外的以失败告终，我也尝过很多好吃的餐厅，他们无一例外的在很多年后关门了，我也怀着很多期望，无一例外的都熄灭了。
　　我就像被关在玻璃瓶里的苍蝇，拼命的想飞出这个世界，可我什么也看不见，我也飞不出去。
　　我走在街上，看着高楼大厦，忽然鼻子就酸了。
　　其实，我也很眷恋这个世界啊。
　　不管是老师，还是发传单时遇到的好心女士，亦或是车站上跟我攀谈的阿姨，她们来自四面八方，却愿意对我表达善意。
　　我是为这些温暖而活着的。
　　我还是没变，我还是喜欢二次元，我还是没有屈服，我还是不愿意做违心的事，我还是孤独的，我还是一如既往的坚持着。
　　直到现在。
　　我更坚强了，我更独立了，我更乐观了。
　　偶尔有些许困惑，我也会看看书，然后就忘记了。
　　偶尔我也会想起小时候，那些被体罚，被殴打，无助的趁着夜色走在空无一人的小路上，去往外婆家的时光。
　　希望点开这个章节的你，不要被我影响，现在我已经没什么情绪问题了，不需要担心我什么，也不要因为我的章节点开我其他的书，我不希望我的书是因为我的卖惨才受到欢迎，才拥有读者的。
　　这就是我不想这本书有曝光的原因。
　　也希望这个世界能对精神病去污名化，那些人都能得到更多理解，因为身在潮水之中，我才能体会这些痛苦，我有一颗很脆弱的心，上天把它赐给我让我去帮助她人。
　　我很高兴，我希望我的一点善意也能温暖别人，所以尽管我有时会乏力，却还是想多说几句。
　　在她们痛苦的时候，我不想说什么谁都知道的大道理，也不想苛责什么，因为相比较斥责，我偏好用柔软的方式去说。
　　总有一天她们会明白的，而人生的价值，在于你走过的每一条路，你对事物的感受，你创作过的每个东西，你热爱的一切，你的所见所闻。
　　如果你是个很清醒的人，那我会觉得你很厉害，如果你比较有依赖性，那也没关系，别去说自己不好，你只是比较重感情而已，这没有错，是那些把感情当成垃圾的人的错。
　　都不要去苛责自己什么，随性所欲的活着吧，在还没有破晓的朦朦胧胧的夜里，静静的站在阳台上，等候清晨的第一缕曙光照下来，落在你的身上。
　　说起来，我的野薄荷依旧在倔强的活着，只是叶子有点少，这也打破了我不会养植物的魔咒吧。
　　以后我可能会养一只猫，然后就像那些晒娃的女人一样，天天晒自家的猫。
　　其实我就是一只猫呢。
　　喵～
　　好了，整个尬的，拜拜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