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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长信殿听训罚跪 宣明殿猜测纷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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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川永安京,长乐宫长信殿内——
兰肃跪听皇祖母训话……
老太太强压怒气,指着陵王“要不是今日穆司农夫人带着你那夫人过来请安,我还被蒙在鼓里呢!”一伸手,上官惠文便有眼力价儿得将一只玉玲珑杯递到老太太手上。润了润嗓子,继续开训“想那穆司农乃氏家显贵,膝下独女又是蕙质兰心、温婉贤淑,给你赐了这么一门好姻缘,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皇祖母,孙儿不敢。”
“陵王,你是觉得日子过得太无趣,非要闹得鸡犬不宁才甘心吗?!”
“皇祖母,孙儿绝无此意。”
“你不要忘了,这是神川!只要你还在这儿一天,就要遵守咱神川的礼教!你的婚事,是皇上下了圣旨的,岂容你说改就改?!你把皇上当什么?!”
“皇祖母,孙儿绝无忤逆之意。”
“若无此意那是最好。”放下手中玲珑杯,瞧着这从小到大不走寻常路而现在又是说一句顶一句的皇孙“陵王!今日皇祖母就明明白白地告诉你,你的婚事不但绝无可能更改,而且册封穆淼为陵王妃也是迟早之事。将来就是进了陵墓,也是她和你同穴。和离?”白了眼兰肃“你就死了这条心吧!”指着兰肃,一脸不容置疑“今后你若敢再提及此事,可休怪皇祖母无情!”说罢,眄向两旁——众人自是懂得规矩,于是赶紧退出殿内。
直至殿中只剩二人,老太太轻叹口气“肃儿啊,你说你学什么不好,偏学你父皇独宠一人,学你母亲和离。你母亲当年能和离,全是仰仗先帝仁厚,当年皇祖母就是不同意。如今先帝仙去,你还想效仿你母亲,这……可能吗?!再看回你父皇,你看他如愿了吗?你称唐冉为叔父是吧?”
“是。”
“那皇祖母告诉你,你那叔父能活到现在,就是因为你父皇肯乖乖听话。”走到跪着的兰肃身边“你若敢再生事端,即便是安国公,皇祖母也是不会讲情面的。你可记好了?!”
“孙儿谨记皇祖母教诲。”
“来人!”老太太缓着气“将陵王带去建始殿,让他跪在列祖列宗的排位前好好想想。”
兰肃跪辞了皇太后,退开长信殿。由内侍引着前往建始殿……
神川永安京,长乐宫宣明殿——
兰澈这边自是得到了消息。偷瞅了眼唐冉——垂着眼,面无表情——“老太太也没别的意思,让肃儿思思过也好,免得他成天放荡形骸的,没个正形儿。”
本来也没觉得是多大事儿,可听兰澈这么一说“肃儿和离,只为专心待一人。你管这叫放荡形骸、没个正形儿?”
“呃……”意识到说错话“我是说这肃儿以前呢,确实太荒唐,是该管教下。”
“那为何之前不管,反而是他收敛了心性、端正了言行后才管?现在管,那他现在的所作所为是对还是不对呢?”
兰澈尴尬地清着嗓子,暗自感叹:看来这婆媳之间无关性别。
其实他心里也明白,唐冉的不高兴,多半是因为想起了之前皇太后是如何用他的性命逼迫自己娶妻立后,如何大权独揽,如何挤兑的堂堂一国之君如刘彻刚继位一般忍气吞声……不由轻叹口气,想必现在老太太也是故技重施,在用小将军逼陵王就范吧。
“其实,肃儿只要老老实实完婚生子,至于之后他想如何也没人管他。……你别瞪我呀,那合着要是他继承帝位,还不要后宫、没子嗣了?……你!……哎?你站住!……思淯!……肃儿一言不合就走人的毛病就是跟你学的!……唐思淯!你给我站住!……唐冉!”——唐冉,字思淯。——“你不站住,我就一直在这儿喊!让整个皇宫都听见!”
停下脚步,转身瞧着斜倚殿门、抄手坏笑之人……知道这人不是戏言,他真能!只好转身返回……
路过兰澈身边“你有没有个皇帝样儿?!”
“当然有!只是……”拽住唐冉手“不在你面前。这在你面前,”耳语一句“我是夫君。”话音未落便被唐冉一把推开,另外附赠二字“昏君!”
兰澈却乐得像开了花。“好好好,我说妖后啊,不如这样!先让肃儿跪会儿,要是过会儿母后还不放人,我过去救人。行吧?”
“那他和离一事,你如何打算?”
“这……其实穆家也,不算,难为他……吧。”说得绊绊卡卡。见唐冉面沉似水“那不然呢?对肃儿而言,不就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事儿吗?!”
“像你一样?”
“我……”说不上什么表情“那种事儿硬来……也挺难为人。”
“那也没见你闲着。”
“我那不是……”
唐冉就静静盯着兰澈,看他怎么圆。
想了半天借口,发现还真就没什么能用的。于是“我……正常男人嘛。倒是你……”
“我要像你一样,你能让?”
“那不行!”斩钉截铁。“我说你就别抓着我年轻时那点儿破事儿不放了行吗?现在我们不是挺好吗?一人一心朝夕相对。只是……”
拉着唐冉,来到书案后,御榻上并排坐下。“咱俩能有现在的太平,也是因为当时的责无旁贷。肃儿他身为皇子,生来天潢贵胄、锦衣玉食。可同样地,他也有他的责任。之前年轻时不觉得,现在上了年纪倒是有所体会。”
指着御榻“坐在这个位置上,每天考虑的,无非就是如何让江山稳固,每个人各安其分。而继承人……它就是个定海神针,具体是谁不重要,会引人来夺宝也不重要,重要的是——‘得有’!满清主导过戊戌变法的梁卓如就曾在《论民气》中指出凡团体,必有指挥者,有受指挥者。群龙无首,顷刻而溃也。”
“那《周易》乾卦还说‘用九,见群龙无首,吉’呢。”
兰澈侧头“无为而治还是天德不可为首?”
“嗯?”
兰澈开启念经模式“见群龙无首不凶反吉,说明大家各司其职,不争不抢,一片和气,所以寓意无为而治。而《小象》解释‘用九’是天德不可为首也。又据《左传》写作习惯,‘用九’表述为乾之坤。乾为顺,乃顺承天,故要顺天道,所以见群龙无首,吉。”缓了口气儿“咱且不论这些虚无缥缈的理论对不对,咱就说无为而治在现实中的可行性。”看向唐冉“指望全民自觉遵纪守法、全靠自我管理?它可能吗?!仓廪实而知礼节!民不足而可治者,自古及今,未之尝闻!”
“这贾谊劝刘彻的话,你听听得了。”
“你还知道啊?!那像你说的那种玄之又玄的东西,你也听听得了。单一句‘用九,见群龙无首,吉。’就引得众说纷纭、各抒己见,讨论了几千年也还是没个准主意!”不觉感慨“这说话不说透,全靠后人猜的毛病可真是要不得!”
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像菩提祖师敲悟空脑袋三下,意在让其三更去授课的情节,它是种写作技巧,是文学手法。可现实中如果那样教书育人……”扬扬头“万一内猴子悟不出来呢?!”
唐冉乐“那就是有缘无分,时机未至呗。”
敲着书案“是耽误发现个正八经儿的人才!不明说,言不尽意,还能赖只猴子了?!那菩提老头儿就从来没想过是他自个儿的问题?!”
唐冉瞧着兰澈乐“你到底想表达什么?”
“我想说的是!……哎?刚说哪儿了?”自个儿一时也忘了。重新梳理思路“啊,继承人,责无旁贷。上古咱不知道,可据说也没闲着。炎黄二帝打完再干蚩尤,到尧舜禹更是,哪儿呀就能无私地禅让?!再看东汉末年、魏晋南北朝、五代十国……‘安定’,是多么奢侈的两个字呀!所谓家国天下,肃儿是皇子,不是一人一剑闯天下的游侠。身为皇室一员,便是皇家的脸面,成天自个人家里鸡犬不宁、后继无人,谁还相信这家人有能力治国平天下?!谁还敢将全部身家性命绑定这种君主的国家?!所以!”终于抛出结论——“为家国天下献个身他怎么了?!”
瞬间沉脸“兰澈!”
“啊?!”一愣。——自登基后,除了在寝殿内的某些时刻,这人很少喊他名字。于是“直呼皇上名讳,你想干嘛?!”嘴上质疑却满心欢喜——小时二人就是如此称呼彼此。
“刚才还说在我面前是……”顿了顿。“不是皇上。怎么?现在又变了?”
“在你面前是什么?”兰澈抓住话柄“刚我还吐槽说话不说透、言不尽它要不得呢。你把话说全咯!到底是什么?”不依不饶逗着唐冉。
“你多大了?!”表面一脸不待见却眼带笑意。
自相识以来,于唐冉眼中,兰澈从不是什么君王而是……要说“提携玉龙为君死”自是毋庸置疑,可绝不是因为“报君黄金台上意”而就只为“得此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瞧着兰澈,似笑非笑“说起来,有件事你也许不知道。赵宋太祖听说过吧?”
“啊?”一听就不正经。于是“你说匡胤啊,知道但……”摇摇头“不熟。”
唐冉乐“不管是赵大让位给赵二,还是真宗崩后媳妇刘娥垂帘听政,那天下也是一直安定太平的。百姓不过是想要个安生日子,对于谁当皇帝根本不关心。而那些窥视皇位之人根本就不关心你所谓的‘安定’!”指着兰澈“如此高举‘仁义礼智信’的大旗难为一个孩子,你能要点儿脸吗?!”
“我?!……你就看你举得这个例子!那北宋一代不如一代,最后不但皇帝爷俩给敌国掳走,还连带整个皇宫都被一锅端,这你怎么不说了?!”
“那既如此,你是否该考虑下立储一事?”
“立储?”
“当年你赶进度,皇子差不多都一个年纪。现在眼见都过了弱冠之年,难道不该考虑一下吗?就如你所言,定海神针得有!皇子有皇子的职责。你立下储君,到时只冲太子一人霍霍不就行了?!”
“ 哎?你……”给兰澈气乐了。半开玩笑“那我若立肃儿为储君呢?”
“那他自然是职责所在而有攸归、无旁贷,修身养性担起这个天下。可……”看着兰澈“若与他无关,留京也好,就藩也罢,总之还他自由!”反将一军!
“你……”撇撇嘴,一时无力反驳。
“所谓悬而不决终需决。这夜长不仅梦多,怪事更多。你不是开口闭口谈‘安定’吗?试想当年,若始皇帝能早些立扶苏为太子,也不至于刚驾崩,那将将安定了十几年的天下便战乱再起、民不聊生。”叹了口气“书同文,车同轨,山河一统,君临天下,如此强秦却只存在了短短十五年,真的让人意难平……”
兰澈点头,此时感慨万千——同为君主,怎能不仰望千古一帝的旷世伟业而唏嘘纵使如始皇帝也终究不过凡人——深叹口气“这个道理我明白,可……想我宣城侯虽权倾朝野却一直是个淡泊名利的主,怎么就‘突然’关心起立储一事了?”似笑非笑却让人听了很不舒服。
于是唐冉负气得眄了眼这人“还不是近期发现你不太行,担心你如刘彻那般老来昏庸。”
“哎!唐冉!你说谁不行呢?!我不行是吧?!”煞有介事地威胁着。
瞧着这急眼之人“我只是不想让肃儿再经历一遍我所经历的。”言语中透着意难平的无奈和忧伤。眄向兰澈“都怪你当年硬把肃儿交给我抚养!”
“谁让你一直拒不履行人类繁衍责任的?!那时肃儿母亲和我闹和离,我一鳏夫带一幼子,你让我怎么办?”
“人李世民亲自带晋阳公主也没见太宗麻爪儿!”
凑近唐冉,神秘兮兮小声耳语“听说内孩子十二岁就殇了。”
“你!……今晚你自个儿睡吧,免得人父女来找你时连累我。”
兰澈闻言,顿时满腹委屈“当时为能合情合理、顺理成章把肃儿交你抚养,我扮不舍、伤离别、念故人,硬生生扮演了个重度抑郁症患者,我容易吗?!可……”别扭地皱眉,喃喃一句“我还不是想有个你我二人的孩子……”
唐冉会心浅笑“你明知道我在说笑。”同时感慨“这些年和肃儿相处下来,日久天长的,还真就养出些父子之情。所以要说皇子中我不偏心陵王……那是说谎。可以说我只关心他!小时候想他能开开心心、健健康康的长大。现在长大了,便希望他能无忧无虑、随心所欲的生活。”抬眼看着兰澈“我不问肃儿都知道,他本身对皇位没想法。”
“哈!何止没想法,他就直接告诉我他不稀罕!”见唐冉乐出声“对了,这事儿我还没找你呢!看你给他惯的!”
“那你没问他原因吗?”虽不意外但也好奇。
兰澈撇撇嘴“他说,这位子瞧着高高在上、万人礼拜,实则……”模仿起兰肃当时的语气动作“纵观历朝历代,盛世帝王昼乾夕惕、旰食宵衣。乱世君主忍气吞声、逆来顺受。对上,祖宗礼法、敬天敬地。对下,处处提防、如履薄冰。”扣着书案“他说这活儿废人,他来不了!”
唐冉开怀大笑,擦着眼角泪花“所以若不立他,干脆就随他喜欢吧!”
“那……你想我立肃儿为太子吗?”
“想听实话?”
“这话儿问的。”
“我……随你。”
“这话儿说的。你是一点儿没糟尽,把朝堂上那套全用我身上了。”
“那我说立,你立不立?”见兰澈答不上来“对吧?!你让我怎么说。”
“我……不和你商量吗?”
“你商量我?这是你兰家的江山。”
“你这话说得我可不愿听了!合着你不姓兰啊?!”
“我姓唐!”
“搁民间,你叫兰唐氏。还姓唐,你十六那年就随我姓兰了!”
瞧着兰澈一脸傲娇,唐冉也只能无奈地笑——带着无限甜意。“可若立肃儿为储君,我们经历的,他只会多不会少。我……”心疼地皱眉“那可不是条好走的路。”
“天下就没有好走的路,更何况是帝王之路!所谓欲戴皇冠必承其重!要是连这点儿都扛不住,那怎么能扛得起这天下?!”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这帝王范儿是兰澈最不愿在唐冉面前显示的,所以“得得得,你容我再想想。”
“呃……对了,”唐冉突然想起来“那个缙国来和亲的公主,你知道是谁吗?”
“啊?我……应该知道吗?”
“嗯?你心虚什么?”
“我……我发现你一个特点啊。”喝了口水。“你有什么不能直说吗?!这总以提问的方式说话,”笑眄唐冉“我说唐思淯,咱俩过日子这样可不成!”
白了眼兰澈“是你前妻的女儿。”见这人笑而不语“怎么?你知道?”
兰澈有样学样“怎么?你刚知道?”
一时不解“我应该‘早’知道?”
“北伐那种可能有去无回、随时丢性命的远征,肃儿那臭小子也只是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轻描淡写得以军礼拜别我,却特意跑你面前辞行。你俩这关系,你能不知道?!”
唐冉乐“瞧这心眼儿小的,都什么时候的事儿了,还没过去呢?”逗着兰澈“为人父却混成这样,你自己是也该好好检讨检讨。”
“要不是背靠大树,我看那臭小子也不敢有恃无恐得乘凉。”
“当年皇上把七皇子交由臣抚养,养成现在这般模样……”看着兰澈“可还称皇上心意?”
点着头“北伐之时,初登战场,领十万之师,临危不乱,杀伐果断、智勇双全,不愧师出名门。”瞟见唐冉一脸“此乃吾家丰城”的骄傲,突然心生感慨,收起戏谑“其实……你会是一位慈父。你……”意味深长一句“又何必如此执拗呢?”
“我已体会了为人父的不易,此生,”释然地笑着摇头“无憾!”
兰澈此时满腹怜惜与无奈……
关于唐冉子嗣一事,二人讨论得有八百回了。可每次唐冉都是同一个意见,从未动摇。兰澈明白这种事儿只能尊重本人意愿,所以说是退而求其次也好,或是天赐良机也罢,反正在兰肃母亲回缙的恨不得当天,他便假装余情未了、情难自己、痛不欲生……总之就是见不得七皇子。
而兰肃也是“懂事”,后宫哪个妈都不认,就唯独与宣城侯能“和平”相处。于是在爷俩拜遍所有庙,而所有人都认定接手七皇子是个烫手山药、一个头两个大后,才“无计可施”地把兰肃“硬塞”给了唐冉。
此时,听唐冉谈起故人,兰澈笑着摇头“我前妻的女儿来和我儿子和亲……这关系有点儿复杂啊。要不把肃儿给她得了,让他们自个儿乱去吧。”
“想当年人家怎么都瞧不上你,也不是没有原因得。”
“就她那脾气,我都怀疑缙国先帝就是让她给气死的!”
“你这张嘴呀……”
“我嘴怎么了?”侧头,眯眼“你不满意?!”
“来劲了是吧?!”
“你这人!这儿又没别人,就咱俩。一句玩笑至于吗?!”
“得了,和你说正经的。”
“合着之前都是不正经的?”被狠狠瞪了眼才肯闭嘴。
“跟着一起去迎的鸿胪寺传信儿回来,说这公主‘同陵王样貌甚似’,简直就是小号肃儿。一同去的官员私下都称人家‘小陵王’。”
“这么说,就是和当年的秦婕妤一个样儿了?”兰肃生母,姓秦名聆。在神川时受封婕妤,现为缙国皇太后。
“应该是。”
“那是个美人啊。”突然有些心虚,赶紧转移话题“那性格呢?”
唐冉笑“听描述应该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其实,秦聆倒是个让人敬佩的女子……”回忆往事,兰澈颇有感慨。
“你好像有些喜欢她。”
突然指着唐冉“去!喊人来瞧瞧!”
“怎么了?”
“让人看看是什么东西倒了。”左顾右盼“好大的醋味。”
“你……!是我!行了吧?”
“哈哈哈……要说喜欢,是有些。但绝非男女之情。我的这种喜欢,你对她不也有吗?”
唐冉同样回忆往事……“性格刚烈,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要不和离,要不和离,都不给你选择余地。”看着兰澈“这点儿上说来,肃儿还是随了。”
兰澈听着,陷入了对往事的追忆中……
“当年我被册立为太子,可你却被放逐到了边陲之地。我只能对长信殿妥协,选妾室、册封太子妃、立后……一系列人事任免都由老太太全权做主。”
唐冉撇嘴“瞧这强烈的控制欲。”
兰澈乐“当年我也是靠着反复重读刘彻人生经历,自我勉励、自强不息,才度过了那段至暗时刻。直到后来终于救回了你,虽说不能夜夜承欢吧……”被唐冉轻踹了脚“哎?!知道你这叫什么吗?都不止犯上,这简直……”压低声音“意图弑君,要诛九族的!”
“要诛也第一个诛你。”
“这话说得,”一脸坏笑“也不知是喜还是悲了。”乐着摇头“要说内天庭F4啊,”
唐冉瞬间侧目,质疑着“天庭什么?!”
“啊,前两天听鸿胪寺几个刚从国外游历回来的行人讲经,说有些地方把孙悟空、哪吒、杨戬、红孩儿合称天庭F4。什么……三眼神君怀揣藕,手拿石头牵条狗,身后还跟着个喷火兽。还说他们是天庭街溜子,主打一个叛逆、难管、不听劝。”
唐冉眨眨眼“这都什么玩意儿?!拿着朝廷经费旅游就算了,回来在偌大的宫殿里对着文武百官就讲这个?!你出皇宫随便找一书馆儿都比这便宜。”
“你这扯……”见这人瞪眼,立马口锋一转“是是,回头得让司隶台会同司农寺、鸿胪寺过问下,这本应取之于民用之于民的税款可不能被如此嚯嚯!”见唐冉没再追究,赶忙转移话题“其实我想说得是呀,都说这哥儿四个难管,但我认为还是未得其法。就应该学学长信殿老太太,给他们安排个得那一人心,白首不相离的‘此生不渝’,再用此人牵制本尊,看哪一个能不就范!要不说不管是成功还是成仁,”挑眉坏笑“儒释道首戒的都是‘色’呢!”
唐冉也是对这人的没六儿没辙没辙的。“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虽然救回了你,可我内日子过得……可谓日日如履薄冰。诸多事情上受制于人就算了,可连自己幕帷里的内点儿事儿都能闹到长乐宫去。再加上后宫那一大帮子是非之人见天儿给老太太煽风点火、嚼舌根儿……搞得我这个太子就如满清君主,简直……”摇头晃脑撇着嘴“次次敦伦且定时定量,就差连动作都规定好了。”
唐冉一时是哭也不是笑也不是,忍俊不禁又皱眉心疼“这都没听你说过。”
“我怎么说?!我说了怕你学虞姬,为不给项羽添麻烦自个儿先在乌江边儿上……”抬手在脖子上比划着。
“你呀,多么美好的感情给你说得……真是没句正经!”
“你也别埋怨我,我也不容易,忍了十八年才当家做主,比刘彻还多十二年!”
“你也甭委屈,想想他儿子刘据,还有梁武帝太子萧统、隋文帝太子杨勇、明太祖太子朱标,他们还得羡慕你呢。”
“你可真行,净拿些死鬼和我比。”笑眄唐冉“想来那些时候我也是无限烦心事,谁与话长更。可万幸,身边儿有个秦聆能聊聊天儿。她的性格……你也知道,肃儿那不正经的言行还真就不是随我。”突发奇想“这么算来,那‘小陵王’也绝对正经不了!”
唐冉摇头叹气“反正肃儿长成这样不怨我!”
兰澈亲自为二人斟茶,又递入唐冉手中。品着茶、忆往昔……
“想来她们缙国那时也乱,她和缙内先帝秦楚……”突然瞧着唐冉“对了,定谥号了吗?”
“听说最后商议的是‘武’。”
“合适!”兰澈撇嘴“在位期间不消停,没少穷兵黩武。要不是近些年来身体有恙,估计咱也跑不了。”继续啜茗“她和缙武帝秦楚同姓不是巧合,他俩是亲戚,卡在五服之间。那时秦楚还是亲王世子,但家族不同意他俩之事。”
“自古礼法同姓不婚,倒是可想而知。”
听唐冉这么说,兰澈摇头表示不认同。“我倒觉得这礼法它只是一方面,实则还是出于家族利益。你听说过很远的西边儿有个哈布斯堡的家族吗?还有不远的东边儿有个天皇家族?”
“略有耳闻。”
“我呀,直到今儿也没捋清楚他们之间到底该怎么称呼。那复杂关系,估计后宫聚一堆儿不聊别的,她们就正八经儿地捋,也得十天半个月!还指不定漏几个。”边说边乐。“虽说不管是家族内部解决还是外部联姻,都是为巩固这个家族的权势。可只有这个家族能掌控全局,强大到无可撼动时,才能实现内部通婚。不然盲目抱团只能作茧自缚,最后自取灭亡。”
“不用那么麻烦。”看着兰澈乐“就你刚说那两个为巩固权力而坚持内部通婚的家族,单个优生优育问题就已经自掘坟墓了。”
兰澈坏笑“可那毕竟是好几代人之后的事。人还是要活在当下,一百年太长,只争朝夕!”
“当真?!你身为君主有这种思想可是要危及社稷的。”指着兰澈“自古昏君都只考虑自己!”
抬手握住唐冉手指,攥住。“其实说白了就是秦楚他们家没强到那份儿上,所以就想让这些子弟同其他大家族联姻。反正天下事儿都一样,强强联合呗。正好呢赶上跟咱和亲,也是为了拆散他俩儿,就把秦聆送来了。那时好像他俩的孩子刚出生,应该就是这‘小陵王’。”
“你怎么这么清楚?”
“就是当时没事儿闲聊呗。不过你还别说,人家还真没瞒我!所以我才按年龄猜测,现在来的这公主有可能是那个孩子。后来缙国内也是经过几番氏家大族党争内斗,十几年间皇帝换了好几波儿,最后秦楚杀出重围坐上皇位。据说对秦聆呢,有点儿北宋赵恒对刘娥那意思,一直是念念不忘。我看秦聆呢,也是身在曹营心在汉,所以就……”
“就效仿隋越国公,成人之美,让人破镜重圆了?”
“是有那么点儿杨素和乐昌公主的意思。”兰澈乐。“俗话不是说强扭的瓜不甜,赠人玫瑰之手经久犹留余香嘛。人都和我坦诚布公了,我再处处刁难,有意思吗?!只是本来是想好人做到底,让她把肃儿一起带走,可是……”
唐冉撇嘴“你妈不同意。”
“其实想想也是,肃儿到底姓兰,老太太那么做也没毛病!”赶紧给自个儿妈找补。
看着兰澈,似笑非笑“这天下都知道,当今的承和帝是个大孝子。”瞅了眼这人“刚谁啊?还抱怨被人拿捏得比刘彻还惨呢。真是好人都让你做了!”见兰澈摸着鼻子尴笑……“对了,敲重点了啊!小陵王姓秦名韵,”看着兰澈“是缙国缙云司掌司。”
“缙国缙云司掌司……”兰澈重复着。“掌兵啊?!”
“缙国军权分几个部分,缙云司是其中一支。其掌司类似咱大司马,但其结构类似李唐节度使。”
“三权合一?”
“缙云司下设六署,堪比李唐的六部。小到箭矢制造大到军事要塞建设,从募兵到将领任免,凡是涉及缙云司之事,其自主性极高。”
“听说它们那缙云司堪比拓跋魏的六镇,从上到下全是氏家子弟,门槛儿高的很。估计也是没法通过正规途径安排那么多达官显贵的子嗣,才自主招生的吧。”来自当权者的无奈。“那军费呢?钱总得朝廷把着吧?”出自君主的觉悟。
“缙云司有其自己的户部,叫计相署。除了每年朝廷财政拨款外,也有自己的经营事项。”
“就是军火贩子呗?还不受朝廷管?”
“差不多这个意思吧。”唐冉笑。“缙云司掌司之下设左右二司,以左为大。这左司……姓霍名允,还兼着缙的户部尚书。”
“霍……允……?”
“霍允。”
“我怎么好像……”兰澈觉得这名字像是在哪儿听过。
“京州霍氏。”
“我说呢,原来出自氏家大族啊。这霍氏也贼!学谁不好,学三国诸葛家分散投资。咱国内也有它霍家的产业吧?”
“吃的珍云楼,穿的绣云庄,住的云馆,制香的香云阁,还有云通票号,都是霍氏产业。别看霍氏在咱这儿只是经商,朝堂上成不了气候,但其在缙,尤其是西平可是能左右朝政的主。”——西平,国名。位于缙国以西。“听说最早缙云司就是由霍家在朝廷中担任大司马的先人创立,打那儿以后,掌司都由其每代名字中带‘云’字的担任。”
“啊?!”
“你以为呢?缙云司的‘缙’指缙国,而‘云’就是这个意思。那霍允,就字云虔。”
“它现在的掌司不是‘小陵王’吗?”兰澈坏笑“怎么?到这代不行了?”
“‘小陵王’从小不是没母亲吗?据说是由霍家抚养,在缙云司长大的。”
“就质子呗。”
点点头“是这意思。可……怎么说呢?说是缙国朝廷八卦也不为过,就是,小陵王和霍允他俩好像……”
“有事儿?!”
“这你就来精神了。”见兰澈一脸期待“都说八卦之心人皆有之,难道连你这堂堂一国之君也不能免俗吗?”
“吃瓜面前人人平等!不过照你刚才的说法儿,小陵王从小压在霍家,与那霍允青梅竹马,日久生情不也正常吗?!一个公主,一个氏家贵胄,般配呀。……对了!我想起来了,我好像见过霍允!”
“终于想起来了?”唐冉摇着头笑“你前妻回缙时,缙国打着友好访问、实则暗度陈仓接人的使团——明面儿上带队的那行人司,当时霍允就在其中任职。”
“我记得,他给我的印象很深……”兰澈回想着。“要说同天地之规量,齐日月之晖光,确实有些过了,但若说日月之行出其中,星汉灿烂出其里,可是一点儿都不为过。这氏家豪族历经几百年沉淀下来的气质,确实骨气奇高,举止华茂。”偷瞄唐冉“我看唐公今天可以不用吃饭了,光吃这醋啊,就饱啦!”突然想到什么“哎?不是!我怎么记得当时人……过而立之年了吧?”
点点头“所以估计也是年纪不合适吧。”
兰澈不赞同“秦聆是个开明之人,虽说自己孩子婚事可……”摇着头“不像她的作风。”
“那霍允早已婚配,子嗣都不小了。据说秦婕妤现在还不断给霍允赐婚,就怕他闲着。”
“哈哈哈……这倒像她干得事儿!”
“缙国有传言说是霍允主动将掌司一职给了小陵王,”看着兰澈“你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吧?”
兰澈点头“那是霍氏在缙国的权势。不过霍家几代掌司,势力在缙云司已根深蒂固,不是换个掌司就能轻易撼动的。”
“理论上讲是这样,但‘小陵王’长在缙云司,等同于其现在中坚力量都是发小。你刚也说他们门槛儿高,全是氏家子弟,所以现在的缙云司权利中心已转移,再也不是霍氏一家能掌控得了的了,而且……”瞧了眼兰澈“记得之前北伐时,肃儿是怎么整顿军纪的吗?小陵王可以说是如出一辙,该杀的,绝不手软!”
兰澈挑眉“我说肃儿手法怎么那么让人咋舌呢,听说他们姐弟俩私下一直没断过往来。”
“也是人之常情。”叹口气“就像这两人之间的事,它说得清吗?!”
“其实天下都一样,不管哪朝哪代,什么帝王将相,都是人情世故,全都一个样儿!而且越是位高权重,越多利益牵扯,哪儿啊就那么容易说清楚?!所以什么是非对错,公道自在人心,都是瞎扯!”
“不过……”唐冉话锋一转“为何要来和亲?”
“闺女大了需要找个好人家。放眼全天下,也就我这儿国富民强、君主有为、教子有方。所以就来了呗。”说罢还不忘缀上句“想攀高枝儿!”
撇了眼这人“缙国武帝虽过世,可国家想称霸天下的野心却并未随之而去。受地缘、国力之限,缙无法与咱和西平同时双线开战,所以趁咱北伐之际犯咱边境,其目的不是想乘虚而入而只是……”看着正悠哉悠哉吃葡萄的兰澈“卡着点儿得逼咱议和,就为以最低成本拿到咱们在它对付西平时不犯他缙国的承诺。”
“你呀……”投喂着唐冉“当时那局面,咱确实也无法拒绝不是?!要不说打铁还需自身硬呢!”
“只是协议归协议,口说无凭,所以有必要派人来监督。《孙子用间篇》有云:殷之兴也,伊挚在夏。周之兴也,吕牙在殷。故以上智为间,倒也不稀奇。可……为何非得以选婿的名义?”唐冉不解。
“那要说缙国公主来神川监督巡查,你让她来吗?”
“你!……”
“这搁东周那会儿叫质子,始皇帝他爸、秦庄襄王不也干过这事儿吗?”摆摆手“不稀罕!”
唐冉听着,不觉侧头“你这是不是说反了?当时是咱处于劣势,不得已议的和。若要送质子,也应该咱送才是呀。”
兰澈乐“这不显得真诚吗?”
“两国博弈,你以为吃席随份子呢?!能这么随意吗?!再说那可是亲生的,终身大事,远嫁他乡?难道它缙国是没人了吗?”
“你还别说,还真就是这么回事儿!”手扣书案“它缙国还真就没比这个小陵王再合适的了!”
唐冉努力消化着这人的话……“咱俩儿还在聊同一个事儿对吧?”
继续投喂“你还是不了解秦聆啊。”起身,于殿中踱着步。“她可不是你说的什么不能双线开战。”
斩钉截铁“缙国没那个能力!”见兰澈满眼笑意看着自己“你的意思难道是缙国送人来是在对咱宣战?”
“何为‘战’?兵战是战,心战也是战。而武器,可以是刀枪剑戟,也可以是楚鹿鲁缟。与西平的战争,秦聆想怎么打我不得而知,虽然觉得大概率还是通过代理人亦或是商贸,可与咱……”深吸口气“她应该想通过怀柔、绥靖之术慢慢羁縻吧。”
“单靠一个小陵王?”
“那你得去跟乌孙、匈奴聊。问问为何在他们那儿,西汉每次都能靠和亲成事儿?”
“这……”
“与靖一役,咱虽掌控了北方地区,但也是伤了元气。可即便如此,也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所以正面同时硬刚西平与咱,它缙国毫无胜算可言。可若是给足了咱休养生息的时间,与缙而言无疑又是养虎为患。”看着唐冉“那怎么办呢?”
“这……”
“那就明的不行,来暗的。硬的不行,来软的呗。这皇位倘若传给肃儿,它缙国自然可高枕无忧。以后两国有商有量……目前看,是可以有两代人的‘蜜月期’。可我若说……”摸着鼻子“这皇位除了肃儿,恭王是最佳人选,你没异议吧?”见唐冉点头“所以嘛,将亲生女儿许给恭王,也算是秦聆的两头下注,给缙国的双保险吧。”
“所以你才让恭王去接伴?!既然你都这么认为了,那……”一脸难以置信“难道你还有意撮合二人不成?!”
兰澈被这揣着明白装糊涂之人气乐了“那是我选的吗?!那不是肃儿选得啊。或者说……”扬扬头“有人让肃儿那么选得!”
二人相视,会心一笑。
“所以你就将计就计了?真是老奸巨猾!”——当日朝堂之上,唐冉也是看出刘川动机,而想都不用想,一定是兰肃的背后主使。
兰澈摇头“就看破不说破吧。至少它缙国目前是抱着跟咱和平共处的意愿。”
“你可别忘了,议得可是礼成后带驸马回缙。”突然灵光一现“难道是为带走太子之位的唯一竞争者而助肃儿一臂之力?”
“哈哈哈……你呀,少学那些旁敲侧击的伎俩。”一脸无辜“不是我不想着肃儿,可是他自个儿说不稀罕这皇位的。”
“你还当真了。”
“君无戏言!”说罢又补了句“你自己说的。”
“我说的话多了去了,也没见你都听!”用兰澈的原话回怼。
“行行,我的不是,我的不是!”赶紧认怂。“你刚说的吧,它也不是没有可能。可若真如此,那也未免太过明显了吧?!如此阳谋,以为我傻吗?!”
“也许你在人家心中就是不太聪明呢?”
给兰澈气乐了“你觉得恭王肯这么轻易就被带走吗?退一万步讲,就算我父子俩都傻,那不还有你,还有这满朝堂的文武百官吗?难不成我神川都一国傻子不成?”
“不是,那不就是这么议得吗?!”
“说呗,反正没落纸面儿上。”
“这……如此儿戏吗?”
“你以为呢?!历史上扯的事儿多了去了。春秋时期堂堂一国之君晋景公还能掉茅坑里淹死呢,那可不是蓄意而为,真没人害他!”
“你!”唐冉想反驳可备不住这是正史。
“其实我之所以同意恭王去接伴,与其说将计就计不如说是……”深叹口气“这婚姻之事还是两情相悦的好。”坐回御榻,手敲书案“不过我看秦聆也不一定能如愿……”
“人可都在路上了。”
“常言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它缙国也不可能例外,肯定也有它自个儿的‘不得已’。”
“比如说?”
“比如说……像李唐代宗那般,女儿和驸马郭暧吵架竟被质问:如此蛮横无理是仗着皇帝老子吗?!我告诉你!我爸不过是薄天子而不为! 而郭子仪得知儿子祸从口出后跑去跟代宗请罪,李豫也只能安慰‘不痴不聋,不为阿翁’。这种‘仁’君,说到底还是因为没实力。那有实力的,回头就杯酒释兵权、飞鸟尽良弓藏了。缙国幼帝登基,根基不稳,按理说同父母姐手握重兵是保障。可小屁孩能坐上龙椅,绝不是仅靠秦聆孤儿寡母能办到的。这其中的利益牵扯、权利角逐,即便咱不清楚却也能明白一二。何况现实就是,一山难容二虎,弱主害怕能臣得请君出走。”说罢,手指自己“像我这样卧榻之侧能容功臣酣睡的君主,这市面儿上也就只此一家!”
唐冉被逗乐了“你要点儿脸吧。”
“所以,很有可能那小陵王是心不甘情不愿而‘不得不’前来的。再或者……”继续琢磨着。“就像你说她跟霍允的关系。倘若秦聆在缙国给‘小陵王’找个驸马,可一边是皇室,一边是权贵,放着就没人敢接手不说,即便有,那日后也必定不会风平浪静。”摇头感叹“毕竟利益牵扯太多。所以倒不如在他国选一个,眼不见为净。可按你刚才对‘小陵王’的介绍,我感觉这个小公主的性格脾气……”撇撇嘴“未必能走寻常路。所以回头她告诉咱,说谁都没瞧上,要回家。”看着唐冉“那咱还能拦着?!”
“这……虽说不能可……”
叹了口气“你就别瞎琢磨了,咱就……”说着伸了个懒腰“静观其变吧。”
神川永安京,长乐宫建始殿内——
“怎么样?这想得,可还明白?”进来殿内,上官惠文问跪着的兰肃,被其白了眼“刚我是传得老太太的话!她老人家让我过来问问你,要是想明白了,就赶紧把人接回你的见彰,安安分分过日子,别再想些乱七八糟的!”
兰肃“腾”下起身“这也是老太太的原话?!”突感一阵腿麻,索性左蹬右踹活动起来。
上官惠文一副“愁人”的表情看着兰肃“差不多的意思!”
“你们这些内官!”指点着上官惠文“成天以‘宫中意’的名义狐假虎威写着《嫉妒新妇经》,以为这宫里的人都不知道吗?!今儿你还就回去告诉老太太,我呀,还就和离定了!”
“你!”
“我还就告诉你,这和离一事,是我北伐前便和皇上请了旨的。要说抗旨,那也不是我抗!还有,你帮我问问老太太,她想对子玄怎么着?我还就不信了,安国公几朝元老,为兰家江山社稷出生入死,连亲生儿子都搭进去了。现在就剩这一颗独苗,怎么着?老太太还想让人断子绝孙不成?!哪天她自个儿也来这建始殿,亲自问问列祖列宗,她要那么做,合适吗?!”
“兰孝陵你……”
“我什么我?!还说什么将来就算进陵墓,也是穆淼与我同穴。哈!我都进棺材里了,还在乎旁边躺的是谁吗?!……爱谁谁!我呀,只在意活着的时候枕边之人是谁!还有你们!没事儿劝着点儿老太太,后宫有皇后呢,她一皇太后,平时不知道收敛点儿吗?!”
“兰孝陵!你这是抽得什么疯?!”
“什么疯?!什么疯也是你们逼得!我本来过得好好的,非上赶子要给我赐个婚,不要都不行!硬按着凑到一起,过不到一块儿去还不行!你们是不是吃饱了撑得?!要不是担心老太太上了年纪,这些话我非当面儿问问她!”
“你!”上官惠文已经被气得说不出话来。
“刚我跪这儿,对着列祖列宗的排位,还真就好好地反思了下。我呀,这家、国、天下,谁都对得起!我问心无愧!”拍着胸脯“我兰肃要和谁过一辈子,是我自个儿的事儿,谁也管不着!都说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可自见好章甫就强越人以文冕,己嗜臭腐就养鸳雏以死鼠,这毛病它也要不得!”抬手指着殿外“章甫适越它不成!鸱鸦嗜鼠懂吗?!”说罢,扔下句“倘若实在喜欢自个儿留着得了,硬塞给别人算怎么档子事儿?!”便抬腿出门。
都走出几步了,突然又折回来,向殿内伸头一句“你回去劝劝老太太,别有事儿没事儿总罚人跪!大司马府一堆的事儿,为了让她老人家每天都能过上这膏粱文绣、河清海晏的安逸日子,我可没空儿搁这儿跪着!”说罢,丢下杵在原地、一脸难以置信的上官惠文,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