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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飞流直下山谷底 夜宿惊魂古刹中 ...

  •   驿馆休整一晚,转天继续上路——
      辂车里,兰溱见秦韵从药盒里取着药丸,不禁皱眉“记得你女官说过,这个有毒。”
      “但凡是药就有三分毒,可总不能因为这三分的毒性就不要那七分的药效了吧。”满不在乎地将一颗药丸扔进嘴里。
      “让你在驿馆多休息几天,你为何不听呢?”
      秦韵眄向臭着脸之人“这又没外人,你出这么个好看模样儿给谁看呀。在驿馆待着它该痛也是痛,也得呀,”晃晃手中药盒“靠这个!”
      “那为何不让御医调理下?”
      “你怎么就认为没瞧过呢?是觉得我愿意受这份罪吗?!”
      “那瞧过了怎么还会这样?”
      “你怎么这么多问题?!”翻了个白眼儿“那不是没瞧好吗?!”
      “看不好?”
      “御医又不是神仙。没听过药医不死病,佛渡有缘人吗?!这世上真能死人的病,它是医不好的!那但凡能被治好的病其实……”摆摆手“你不治,它也死不了。”
      看着秦韵没心没肺的样儿,再想起这人疼痛发作时半死不活的状态——一股莫名的心烦油然而生——索性转向轩窗,望着窗外不语。
      见兰溱面沉如水“哎对了,别说你身上这个香还真挺安神,每回闻到我都犯困。虽说像荀令十里香,但我肯定你绝对改了香方。……哎!兰孝瓘,我和你说话呢!”
      依旧静观沿途景,无语对嫣然……
      秦韵索性后倚隐囊“这动不动就甩脸子的小性儿……”玩着身上盖着的兰溱的白裘“我现在相信你是个皇子了。”
      麋鹿行于左而目不瞬……
      “我说你堂堂一个大男人,怎么就这么喜怒无常呢?如此情绪化,小心以后心智出问题。”
      任尔东西南北风,我自充耳不闻……
      “兰孝瓘!……恭王殿下?……二皇子?”继续嬉闹着“他二哥?……二郎?”见均不见效,突然想起之前在鸿胪馆……于是“孝瓘。”
      兰溱猛回头……眄了眼秦韵,继而重新望着窗外。
      捕捉到这人转瞬即逝的不淡定“原来你喜欢这个称呼啊。是……”戏谑一句“会让你心烦意乱?”
      盯着窗外“别把你奉辰府的风气带到神川。”
      “啊?你!……”莫名其妙被甩这么句,秦韵心中难免不忿。“你跟我这儿扮什么正人君子、装大尾巴狼?!听话听音儿不假,可若你自个儿没那个心,它也听不出这话里的意!”突然停住“不对!是你自个儿心思不正,才会曲解人意!”
      见兰溱像聋了一般毫无反应“你装什么装!”说着顺手飞过去一个隐囊。
      兰溱眼望窗外,只凭“感觉”便单手接住,扔向一旁……
      秦韵怒视兰溱……
      兰溱赏雪望山……
      瞪着瞪着……秦韵只觉困意来袭,视线逐渐模糊……
      迷迷糊糊睁眼——兰溱还在看窗外——不觉感慨这人真是执拗。可此时药劲儿正盛,感觉身体疲惫不堪,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便重新闭上眼,昏沉沉睡去……
      ……
      秦韵感觉辂车在晃晃悠悠行进……恍惚间有兰溱的香气……
      慢慢睁眼……
      随着视线的清晰,香气也逐渐清楚——果然是这人——正在她身边盯着她看。“怎么?没见过美女?”
      松了口气“都这么有气无力了,还不老实。”整理着秦韵身上的裘衣“这就是你说的三分毒?这哪是镇痛药,分明就是让人失去知觉,不省人事。”通过观察,兰溱大体了解了药的原理。“总是服用此药,你会很危险。”——本来和这人堵气,可见其又是纹丝不动、半天没动静,便到近前查看。可谁知这看着看着……等回过神儿,发觉竟一直守在了其身边。
      “我当然知道,只是……别无它法。”
      “你缙国庸医遍地,不代表这天下没有华佗扁鹊。等到了永安京,让我神川的御医给你瞧瞧。就算去不了病根儿,也一定有办法可以缓解。”
      “你这与人为善……怎么就让人不想说谢谢呢?”
      “我也没指望你谢我!”
      “对我如此上心……”似笑非笑“怎么?喜欢我啊?”
      “你这说笑话的水平还真是差劲。你我好歹相识一场,虽说你不招人待见,可备不住我心地善良。”
      “都说上天悲悯,众生平等。看来果真如此。”抬手去捏兰溱下巴“真是白长一张闭月羞花、沉鱼落雁的脸,怎么就配了这么一张烦人的嘴呢。”
      兰溱被逗乐了“你是这么理解众生平等的?那总比不堪入目又不胜其烦好吧?”
      秦韵瞧着这并未反抗,而是任由自己捏下巴之人,似笑非笑“还真是习惯成自然呢。
      “啧!”兰溱此时也反应过来。轻拍掉咸猪手“我是怕你羸弱之时碰你,被讹上。”
      “你这话说的……”不觉摇头晃脑地乐“还真不能细品。”
      皱眉兴叹“你就没个正形儿吗?”突然想起来“我记得某人刚说过,听话听音儿不假,可也要听话人有那个心!”
      秦韵摆手乐“也是有心无力啊。”
      兰溱瞧着也是哭笑不得。
      二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闲天儿,打发着时间……
      “这马上就到长予了。你放心,长予很安全,不如在那儿休息几日吧?”
      就在秦韵思索之际,辂车突然一个急刹——兰溱一个没扶稳,向对面躺着之人扑去——将秦韵抱个满怀。
      四目相对……
      “我可不是占你便宜啊,我是因为……”话音未落,辂车又猛然加速向前疾驰。
      眼瞧着兰溱被惯性拉着向后摔去,秦韵手疾眼快,一把将其拽住。可就如兰溱所言,他毕竟是男子,任秦韵力气再大也比过,何况又值这人虚弱之时。所以秦韵直接被扯下榻——万幸,有个人肉垫子——兰溱再次将其抱了个满怀。
      揉着胸口“你怎么这么重……”
      “这次还是因为没扶稳?我可是眼瞧着你主动抱我的。”索性趴在这人身上,手撑脑袋乐。
      “我还不是因为担心你撞到!”
      “哟!没瞧出来你还是个暖男。”
      没好气地白了眼秦韵“没事儿吧?”见秦韵乐着摇头。“那还不赶紧起来?!莫非想碰瓷不成?”
      “哎?哎哟!我的腿、腰……不行!动不了了。”
      兰溱见状也不白给,索性收紧双臂……
      “哎!你干吗?!……你!”
      “毫无珠圆玉润的手感,还真是让人无欲无求呢。”
      “兰孝瓘你!……放手!”
      见秦韵脸颊绯红,满眼慌张……“看来你也并非江齐口中的随便之人。”瞧着在自己松手的一瞬立即有多远逃多远之人,侧头盈笑——那笑容意味深长。
      靠在离兰溱最远的车厢上“你知道个屁!”。明显急了眼,转头,气急败坏地冲辂车马头方向“怎么奉得车?!”以高声质问掩饰尴尬。
      半天无人应答……
      秦韵顿觉蹊跷。起身,至侧轩窗,探身向外张望——天色已暗。
      往后瞧——远处大队人马杀作一团。
      转身奔至前轩窗,推开车窗——不出所料,无人奉车。只有受到惊吓的六匹拉车骏马在拼了命地向前狂奔……
      使劲儿扯了几下前轩窗——纹丝不动。“谁给你造得这辂车,回去可得好好赏赐他们,真是……没……偷工减料……”边踹边感叹。
      踹了会儿,见毫无效果,又试图想通过车窗爬过去……
      兰溱赶紧上前拽人“皇室用车岂容儿戏,那可是窗是窗,门是门。要能从这儿过去人,当时质检就通不过!”
      秦韵再次到侧车窗,探头查看……“速度太快,跳车怕是难免受伤。”
      “跳吧。凶多吉少总比坐以待毙强。”认清形势下的兰溱拿起件裘衣,迅速给秦韵穿上。又拿过一件怼到其脸上“虽说脸不能再难看了,但还是要护着点儿脑袋。不然又傻又丑你以后可怎么办。”
      这话给秦韵气乐了“你丫倒是会说笑话,就是不会分时候!”将裘衣怼回给兰溱“还是你更需要,因为就剩这张脸了!”
      “这时候还懂得谦让,你也不是一无是处!不过……这‘你丫’到底是谁啊?”
      “啊?这……”
      就在二人唇枪舌战、狗咬狗之际,辂车行到路穷处,二人坐着掉下山——辂车腾空跃起,继而“飞流直下三千尺”顺着山坡一路向下……
      ……
      兰溱恍惚中睁开眼——看四周,应该在辂车里。突然起身找秦韵……
      “秦嫣然,秦嫣然……”开始是轻声轻唤,可见人一直毫无反应,不觉一声高过一声“秦嫣然,秦韵!秦……”
      “哎,哎……在,在……”终于醒了过来。
      “怎么样?有没有受伤?”在人身上四处查看着。
      手扶后脖颈,转着颈椎“你是查看伤情还是想趁机揩油?!”仍觉迷糊。
      “你!……狗咬吕洞宾!”虽一脸不忿却再次确认“没事吧?”
      “嗯,还好……”此时算是完全清醒过来。看向兰溱“啊?你这……”
      “嗯?”
      “啧!”不觉皱眉。
      见秦韵脸上一会儿遗憾一会儿惋惜,同时还伴着一言难尽的表情“怎么了?”
      抬手整理着兰溱前额散发,有些心疼地自言自语“怕是要留疤了。”
      兰溱这时才意识到自己前额应该是伤到了。抬眼聚焦于自己前额“啊!疼!”又看向秦韵“严重吗?”
      “嗯……怎么说呢,李唐上官婉儿知道吧。这好了后,估计你俩要撞妆容了。……别这么一脸沮丧嘛,又不是脸没江山亡。”
      “合着破相的不是你!”
      秦韵摸着鼻子乐“这么着吧,要真是因破相没人要你,那我收你入奉宸府总行了吧?”
      “你这叫哪门子的安慰人?!”又试着皱了下眉——疼!
      “你还嫌弃不成?!”
      “我堂堂八尺男儿,长风破浪,云帆沧海,还在意这个?!莫说李唐上官婉儿前额那点儿疤痕,就是赵宋狄青的刺字,我这长相也扛得住!”
      “你有八尺吗?”上下打量着这大言不惭之人“瞧着比武松他哥也高不了多少嘛。你们神川一尺多长啊?”
      “你!”眄了眼明知故问之人“你我两国均用秦尺,我不仅八尺,还多一寸呢!你瞧不出来不过是,什么眼看人低!”
      “不愧受封‘恭’,骂人都不带脏字儿。哎!我说你这长风破浪,云帆沧海的八尺……一寸大丈夫。别光搁这儿练嘴皮子呀,倒是想个辙啊。”
      白了眼秦韵,嘟囔着“你才一寸。”起身,找到车门,试着用力推……没推动。索性抬腿,几脚踹开。下车,观察起四周……
      回头看向秦韵“真没事?”再次确认。“能动吗?”
      “能——”拖着长腔,起身到门边。坐到车边,两脚悬空搭在车外晃悠着……
      瞧着四下观瞧的兰溱——觉得这个神川二皇子还……有点意思。“兰孝瓘,我逗你的!你那额头没多严重。就一个大包,最多淤青几日,不会让你有机会与上官婉儿一较高下的。”
      兰溱一脸质疑看向秦韵“这种时候还有心思捉弄人?!”突然想起缙云司在边境处理行刺之人的人柱……不觉侧头“不愧缙云司掌司。”
      一脸得意“我就当是夸赞了!这种事儿习惯就好。我可不像你,见天儿深宫内院待着。虽然你说我功夫差,但带兵打仗却是事实。这沙场上……”瞧着周围“可比这刺激。”
      抬头看着他们滑下来的山坡……“得亏这山不高、崖不深,不然咱俩可真就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却要同年同月同日内什么了。”
      兰溱回望山顶……不由倒吸口凉气,后怕起来。
      “同我掉下来也算你因祸得福。”取过腰间荷包,朝兰溱招招手“来!兰婉儿,本司勉为其难为你处理下伤口。……过来呀,怕什么?!我又不吃人。……哎别说,你要弄个花钿还挺好看……哎呀,别乱动!……一个大男人矫情什么?!”
      耐着性子给兰溱处理好伤口,又返回辂车内搜寻有用之物……
      晃着手中櫑具剑“这你的佩剑?”扔给兰溱“中看不中用,拿着当拐杖用吧。”又扔出件裘衣“天儿冷多穿点儿,别回头折路上。”
      ……
      一通翻腾后,秦韵跳下车“走吧。”说罢,转身前头带路。
      “走?去哪儿?……哎!你等等我呀……”
      “眼见天黑了,这天寒地冻的,总不能在这儿过夜吧?”
      “可若是救援的人找来,发现咱们不在怎么办?”
      回身看着这一脸天真的皇子“与其担心别人,你不如先担心担心自个儿。救咱们?他们只怕还自顾不暇呢。”留下一脸不解、杵在原地的兰溱,继续赶路。
      兰溱回神儿“你这话什么意思?什么叫他们自顾不暇?”追着秦韵“秦嫣然!你慢点儿!等等我!”
      停下脚步,等着兰溱……
      “你不会觉得咱坠崖是意外吧?”面对兰溱“无知”的眼神“咱们是遇袭了,我的恭王殿下。”
      “遇袭?!”兰溱不像秦韵——往车外看时正好瞧了个现场——他是一直在车内,并未看到车外人马拼杀的场景。此时听秦韵这么一说才恍然大悟,一脸质疑“冲你来的?”
      秦韵歪头“说不好……”
      “他们是何许人也?有什么目的?与边境行刺之人是同伙吗?还是建南堂外的那帮人?不会是另一伙吧?下这般狠手,难不成是想要你命?我说你这人怎么到处结怨呢?!”
      秦韵也是被这人的“连环夺命问”问得不胜其烦,于是“知道每逢年底市场都缺流动性吗?”
      “什么?!”
      “都等着现钱过年关,所以,”指着兰溱“像你这身份可值不少钱呢。另外,江湖上还有些团体门派视童子尿、皇子血为驱邪避岁圣物。”瞧着目瞪口呆之人“童子肯定轮不到你了,可皇子你应该算吧?”
      “你……在你眼里,我究竟是什么?!傻子吗?!”
      “那你干嘛要像个傻子一样不停地问些白痴问题呢!”
      “秦嫣然!”
      “你让我怎么说?!我哪儿知道呀。”瞧着满眼怨气、脸颊被寒风吹得泛红之人,伸出一只手,戏谑着“你若是害怕,不如牵手手吧。”
      一巴掌拍开“我自己能走!”
      秦韵乐着点点头,闪身退到一旁,做了个“您请!”的手势。
      兰溱抬头挺胸、昂首阔步向前……可没走几步便停了下来——不知道该往哪儿走。
      秦韵见此情形不由乐出声。悠哉悠哉从兰溱身边走过,又悠哉悠哉前面带路……
      “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兰溱身后瞧着这犹如闲庭信步般的从容不迫……可这人身上却是难掩的戾气——心里不禁疑惑这人究竟经历了什么?竟长成如此一个矛盾体……
      前面人继续吟诗作对——“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后面人摇头表示不满——“你是我见过践行赵宋范希文‘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最为彻底之人。”
      “做人不要这么教条嘛。你就瞧苏子瞻,被贬数次可回回不长记性。他但凡长点儿心也不至于竹杖芒鞋,烟雨平生。”摇摇头“儒生俗士,岂识时务?识时务者在乎俊杰。”
      “堂堂大丈夫,讵可虚竹帛。”兰溱表示不服“每览史籍,观古忠臣义士,出一朝之命,以殉国家之难,身虽屠裂,而功名著於景钟,名称垂於竹帛,未尝不拊心而叹息。”
      秦韵停下脚步,回身盯着兰溱“曹植附体儿啊?这深山老林的,你可别吓我。”
      走到秦韵面前,一脸严肃“明知不可为却偏要凌寒独自开,为了那‘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的理想而不怕风吹动,节操还自持,冰霜历尽心不移。难道它不值得称颂吗?!”
      不等秦韵开口“难不成应该称颂那些伺候于公卿之门,奔走于形势之途,足将进而趑趄,口将言而嗫嚅,处污秽而不羞,触刑辟而诛戮,侥幸于万一的官员吗?!亦或是称颂那些列屋而闲居,妒宠而负恃,争妍而取怜的飘轻裾、翳长袖、粉白黛绿的显贵?!”
      “啧!”一眄兰溱“我最烦韩昌黎!”说罢转身,大步前行。
      追上秦韵“人韩退之鄙六朝骈体之浮夸,倡文以载道,排斥异端尊孔孟,推原人性胜荀杨。平生胆气尤奇伟,何止文章日月光。怎么就让你烦了?”为韩愈打着抱不平。
      秦韵停住“于陵迟之末,遑遑仁义;有志于持世范,欲以人文化成,而道未果也。这文若真能载了道,那单靠武就可安了邦。”指着兰溱“没听过‘仪秦乃赫赫,孔孟徒遑遑。仁义信迂阔,功利足富彊。’吗?”
      “你!”兰溱瞬间气不打一处来“得亏我平日里博览群书,不然但凡少那么一丁点儿,都得被你带跑偏。那‘舍人风度冠时流,笔底江山不易求’的明代画家王绂,人说得是这意思吗?!”
      “是不是的,你去问王绂呗!”
      “秦嫣然!”刚想发作,却见这人左顾右盼……心里咯噔一下“迷路了?!”
      判断着方向“信不过我?”
      “你经常遇到这种事?”确实有些不放心。
      想说“当然不是,怎么可能。”可眼瞧着兰溱此时浑身上下、由内而外散发着不安的气息,恐加剧这人的心里负担,于是轻飘飘一句“还好吧。”
      “也曾被困在林子里过?”不由确认起细节。
      “啊,嗯。”哼哈应对着。
      “是你自己出去的?”不依不饶。
      “呃……”
      “被人救出去的?”
      “这……”
      “那万一这次咱们……啊!”
      连忙到兰溱身旁,搀扶起人“这天黑路滑的……你有逼问我的功夫,不如自个儿多看看路。”虽是埋怨的话语却“你信我,跟着我走便是。”牵起兰溱的手继续向前。
      不管兰溱愿不愿意,此时,他能清楚感受到身前这女子的“手”感——不似之前所经历的诸位红粉佳人的玉手纤纤、细嫩软绵、白玉凝酥,而是如骨如柴,还带着冰冷。
      兰溱不自觉地将手伸展开,更大面积的用力回握……
      秦韵自然感受到了这一举动,而她把这理解为一位娇生惯养皇子的应激反应。
      二人“执子之手”走了一段……
      “我说信我没错吧。”一座废弃的破旧庙宇中,秦韵怀抱佩剑,侧头斜眼看着高高耸立于殿内的佛像“这越是人迹罕至的偏僻之处,越会有庙宇。都说小隐隐陵薮,果然清修还要远离凡尘。”环顾四周……目光落在庙门口兰溱身上“怎么?还在等佛爷亲自相迎呢?”
      “今晚不会要睡这儿吧?”一脸嫌弃瞅着四周。
      “让你免费住还有什么不满意的?难不成你想睡树林?”嘴上虽怎么说,但心里也能理解这人的事儿多——打小没见过这么差的条件也不能怪他。于是“这一路过来你也看到了,只有这个。可若再往前走……”指着外黑色夜幕,吓唬着“林子大了可是什么鸟都有!”
      “那老实待辂车里它不好吗?!”
      “留在辂车,一是目标太过明显,二是你那辂车的材质根本无法抵御夜间的严寒。而更重要的……”挑眉坏笑“孤男寡女共处于一个狭小空间,我怕你管不住你那雄性荷尔蒙。”
      “你放心,我还不至于那么饥不择食。”
      “当真?”突然玩儿心起,“含情脉脉”地凝视凑近……兰溱宛如柳下惠。
      不断靠近……还如柳下惠。
      再靠近……依旧柳下惠。
      已然到了二人吐息相交,再往前一寸便会双唇相触的距离……平静一句“我不会躲。”
      “我不信……”
      兰溱一侧嘴角微翘……突然向前!“哈哈哈……不愧领过兵、打过仗的,跑得就是快!”
      “你!”秦韵一脸惊恐瞪着这人“无赖!”
      “哈哈哈……”一阵开怀大笑后,凑到生气的小刺猬身边“你这逗人的怎么还先翻脸了呢?好啦,算我不好,不知道你不识逗,下不为例。行了吧?”
      “你是来道歉的,还是来继续挑事儿的?!”
      “我道歉……?”见秦韵瞪眼,立马话锋一转“……的!元正殿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就别和我一般见识了。我保证下次一定尽快相迎,绝对不给你任何躲闪机会。”
      “兰孝瓘!你!……你放开我!”努力挣脱着被兰溱握住的手。
      “你这抬手就打的毛病若不改,回头到了永安京可得挨不少揍。……你怎么就不长记性呢?……都说了不要和男人比力气,你怎么就不听劝呢?!”
      “啊!啊!”秦韵突然大喊“兰孝瓘!你快放手!痛!痛!”
      兰溱瞧着,先是一愣,继而开怀大笑。“还想诈我?!你这个坏家伙……我用了多少力气自己还不知道吗?!是不会让你受不了的。”
      话音刚落,二人对视,顿觉尴尬无比……
      “那个……”兰溱清着嗓子“这接下来……怎么办啊?”见秦韵撅着嘴,揉着手腕……“咱不会就在这儿……干等着吧?”硬岔话题。
      “先待这儿,然后……静观其变。”
      “什么叫静观其变?”也不知道具体从哪儿留下的印象“难道这一路行来,你都没留下什么你缙云司专用的标记……什么的?”
      “你没事儿少招猫逗狗的,还是多读点儿书吧。”
      “你怎么知道我没读书?!”
      “不但要多读书,更要读好书!读点儿内正经人的著作,别什么人的东西都看!”
      “你!……怎么?没有的事儿?!”
      “这……怎么说呢?”
      “什么怎么说,当然实话实说!”
      瞅了眼这人“这是着急了还是……害怕啊?”
      “难道我应该开心吗?!”
      看着马上要发作的兰溱“这才哪儿到哪儿呀,不过遇袭走散而已。”似笑非笑“要换你像兰肃那样对着十几万敌军缺粮,那还不得吓死?!”
      “你……”兰溱突然如梦方醒——这人,是陵王同母异父的姐姐。“怎么?你是来替兰孝陵问罪的吗?”七皇子、陵王兰肃,字孝陵。
      “问罪?!……你有罪吗?”
      看着明明比自己娇小低矮,却仰头挺胸、目光低垂之人,兰溱仿佛看到了北伐班师回朝时,于朝堂之上面对千夫所指、舌战群儒的兰肃——这股子居高临下、盛气凌人的气势是一模一样。
      二人对视——
      兰溱一时心情复杂……
      而秦韵……漫地白雪将月光反射进庙宇,麟麟银光映得兰溱双眸若波光荡漾。心话,这要是个女子,此般凤眼如水、千娇百媚的神情怕是哪个男的也扛不住。嘴上说着“怎么还满眼幽怨恨千缕起来了?”身体在慢慢向前……
      “我刚才可说过,不会再给你躲开的机会。忘了?!”提醒着不断靠近的秦韵——一路相处,兰溱发现这种逗人的方式是这人的一个坏毛病。
      秦韵抬手,却——摸着鼻子,眄了眼兰溱“你呀,狐狸变得吧。”转身,在庙内溜达开……
      兰溱一时不解“何出此言?”
      “你别有事儿没事儿就出个怨气状。一个大男人,总是幽幽怨怨的,就这么喜欢卫玠?”溜达到殿门边,回头再瞧殿中人——清冷月光下,一身白裘。要说曹植《洛神赋》写得是此人,也不为过。于是低头戏谑“真是翩翩公子可入画,从此无人配白衣。”
      兰溱瞧着倚靠大殿门边、望向殿外的秦韵……
      不知是看习惯了,还是那二人本就有差异,反正此时他觉得秦韵就是秦韵,完全和兰肃没关系,甚至连长相都觉得压根儿不像了。
      这人——
      性格上,全无半点儿温婉贤淑、柔弱可人,反而是孤傲刁蛮、言语刻薄。
      体态上,清清瘦瘦,同女子的圆润丰腴、凹凸有致是半点儿不沾边儿。
      仪态上,别说一步三摇、婀娜多姿了,根本就是昂首阔步、大步流星。
      总结下来,就是个集世间女子缺点于一身的人间极品!
      不觉摇头“是怎么做到和美人、佳人、淑女,一个都不沾边儿的?!”——本是自个儿偷摸感慨的话,可备不住夜深人静、万籁俱寂,秦韵不但听见了,还听得格外清楚。
      “那美人、佳人、淑女,我们恭王殿下是喜欢哪个呢?”
      “这话儿问得?有什么区别吗?”
      依旧环抱双臂倚靠门边,望着殿外“这美人配英雄,佳人配才子,淑女则是君子好逑。你是哪一类啊?”
      略加思索“为何美人、佳人、淑女不能兼得呢?”
      回头看了眼这大言不惭之人“你倒是贪心,还真会拐弯儿抹角地夸自个儿。”
      一脸傲娇“我只是陈述事实。”
      “那你这‘兼得’是寻一人‘兼’,还是集众人‘得’呢?”
      “这……”兰溱明白,古往今来,帝王将相都是后者。而耳濡目染之下,他第一反应也觉得佳丽三千理所当然。可……还真就无法理直气壮回答。——眼前这集世间女子缺点于一身的“奇女子”,竟让他难以抉择。
      秦韵并未追问——有时不回答便已是答案。摇着头“所谓十八新娘八十郎,一朵梨花压海棠。你们男子啊,真是不到闭眼那天贼心不死呀。”
      兰溱顿时有种人在庙中立,罪从天上来的冤屈。眨眨眼“同样滥情,你别光说别人,也管管自己呗。”
      一脸质疑“我?滥情?”
      “这旁人瞧不出来,我可看得清清楚楚。你可不只霍允!”眄了眼秦韵“那沈约和你,我看也不清白!”要说鉴貌辨色、聆音察理,兰溱绝对是行家里手,自那日被沈约“打”后,便有意无意留意起这人,还真就让他看出些门道。
      一脸惊喜“你这是饱经……”选着用词“鸾凤之事,身经百战得来的直觉吗?”
      秦韵的反应反而让兰溱特别笃定,于是傲娇地晃晃脑袋“你甭管我是什么,你就说是不是吧。”
      笑骂着“无聊!”将头扭向一边。
      兰溱见状,决定乘胜追击。继续不依不饶调笑着“这二人见天儿在你身边,你是怎么做到让他们相安无事的?你把昔日皇子带在身边,是恐你不在时,霍允对其不利吗?哎对了,你不会还有其他人吧?”
      秦韵回望一脸欠儿欠儿之人“我可有收集皇子的癖好。要不,我把你也收了吧。”
      “你收我?要能‘收’还用跑来和亲吗?”一脸傲娇“强则武力压制,弱才派女和亲呢。”
      “想北朝时期柔然公主倒是和亲北齐高欢可……”摇头感慨“想高欢年过半百却还要鞠躬尽瘁得战斗于床笫之间。”扬扬眉“真要厉害,武力压制呀!还同意和什么亲呢?”
      二人各自代表缙国和神川,相互较着劲,可谁又弄不死谁。
      不一会儿,秦韵望着庙外缓缓开口“你不是想知道是谁袭击咱的吗?”
      “啊?……嗯。”
      朝漆黑暗夜扬扬下巴“人来了。”
      “啊?!”快步赶到秦韵身边,突觉一阵寒气袭来——而这人却已在这里站了许久……
      兰溱望向暗夜深处——人头影影绰绰,兵器的寒光却异常刺目。脑海中不觉涌现一句“月黑杀人夜”,后悔没听那“宁宿荒坟,不居古刹”的劝——不觉吞咽了下,努力定着心绪……
      兰溱不像兰肃,跟着光禄勋唐冉校场练兵,对兵戈铁马见怪不怪。他是骑马涉猎作娱乐,锦衣玉食为日常。像今日这般境遇,最多只在书中读过,当故事听听罢了。所以,说不怕,是假的。
      看向秦韵——双目跃跃欲试,难掩期待之意。突发奇想“你不会一直在等这些人吧?”
      往庙里的方向推了把兰溱“老实呆着,别出来!”迈步出庙。
      “你这是何意?!我堂堂大男人……”
      再次推回上前之人“知道知道,长风破浪,云帆沧海。不耽误你庙里待着。”
      “秦嫣然!”拽住秦韵“你我就算只外交往来,我也不可能让你只身赴险!”
      秦韵回身,眼带笑意“什么叫‘只’外交往来?”
      望着不断逼近的来人,情急之下“我可是你未来的夫婿!”
      此话一出,二人均瞬间凝固……
      秦韵表情复杂凝视兰溱“你……想好了?”
      “我……”再看黑夜中——越来越近。同样表情复杂“没有。”
      释然一笑。拍拍兰溱拽着自己的手背“我剑气如虹,以免一会儿波及于你,你最好有多远躲多远,别碍我事儿。”
      “你……”一时难辨真假。
      眼睁睁看着一个女子出去迎敌,而自己躲于庙宇——顿觉妇好的男人、商王武丁也没多伟大。不由一句“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抬腿迈步——突然想到秦韵的“豪言”,不由停住——这种危急时刻总不能瞎掰吧。万一扯了人家后腿,那不是耽误事儿吗?!
      左右为难之下,堪比热锅上的蚂蚁……
      再看身后——不远处的佛像,此刻看着更觉心烦……

      秦韵怀抱佩剑,往黑夜深处踱着步,静等人来……
      不出意料——黑衣、蒙面。
      数了数,六人。
      心想,还挺吉利……
      目光跟随他们一路过来——至少轻功不错。
      所来这波人,见着秦韵,没有马上动手。而是先看向其中一人……
      秦韵明白了——那人是管事儿的。
      其余五人在得到指令后,一同冲向秦韵……
      过了几招,秦韵发现这些人的目标是其身后的庙宇。
      “原来是冲皇子来的。会是谁主使的呢?”于心中分析着“长予栽赃岐……不太可能。就算神川一怒之下灭了岐,也不会把地盘交给长予。到时新设州牧,对长予而言也不一定就比现任好。那会是岐自导自演吗?……要不是有病应该绝无可能!所以不是岐州和长予,毕竟自家主子真要出了事儿,回头还得算到自己头上。那会是……神川内乱?来的路上不动手反而在返程人马多时下手,就只为提高难度、增添热闹气氛吗?……说不通!”
      边打边观察——秦韵发现来人对自己的出手是相当避讳,可以说是处处小心,唯恐伤到她。所以……
      瞅准机会,虚晃一招,拉出个安全的距离。剑指对面“行了!拿这儿当戏台呢?!”
      见对方还要动手“敢!”——还真就给镇住了。
      朝庙门处瞟了眼——兰溱正在观望。索性迈步往蒙面人处走进了些,虽觉不可能,但还是压低声音“之前边境行刺也是你们?”
      来人面面相觑,脑袋晃得好似拨浪鼓。
      秦韵顿感不妙“干了!两波人!”
      此时,黑夜之中,由远及近,又来一波……
      秦韵瞧着,耳边不觉响起一句唱词——“今天是个好日子,心想的事儿都能成……”
      这次来的几人,虽同样黑衣、蒙面,却是刀刀不离秦韵,剑剑毫不留情,名副其实的为索命而来。
      第一波人见此情景,自是不能袖手旁观——保护秦韵的同时,仍在不断尝试杀入庙宇。
      第二波人则在刺杀秦韵的同时,竟在阻止人靠近庙宇。
      一时间,秦韵、两波人,打成一团,场面混乱至极……
      兰溱观望到现在,大体看清了形势。心中暗骂着“真是个鬼话连篇的坏家伙!就这三脚猫的功夫还剑气?!再打下去人都没气儿了!”冲出去,帮忙干架。
      瞬间,两波人分得清清楚楚。
      秦韵不觉皱眉——这不添乱吗?!
      分地而治地打了会儿,又不觉感叹“这小子好功夫呀。”
      兰溱镇定自若、目光如炬……运剑似蛟龙,剑光如流星。虽缺乏实战经验,但备不住实力在线。
      秦韵因为欣赏“剑仙下凡”而一时分神,一个没握住,手中剑被振飞出去。
      兰溱一脸惊讶看着插入雪中的利剑,心想:这么弱吗?
      再看秦韵——才发现这人脸色惨白,整个人喘得厉害。月色下、白雪中,再配上这破庙和荒凉地儿,说是现实版的《聊斋》,绝不为过!——意识到这人可能是因未镇痛药药力消退而疼痛又起,以至虚弱无力、精神恍惚。连忙赶至秦韵身边,拦腰一搂,护于身后。
      眨眼间,两波人攻向一处……
      但因正手刚攻完,反手就要守。既要对一处全力攻,又要对同一处全力守。所以面对“合”于一处的二人,两波人也是进退两难,打得着实难受……
      秦韵明白自己毕竟人数劣势,再焦灼下去,根本消耗不起。于是无奈之下,决定死马当活马医——射出一只类似鸣镝之物,一路叫嚣着直飞天空。达到足够高度后自爆,瞬间,一团耀眼白光使夜空亮如白昼……
      两波人见状,知道此地不宜久留,便撤得干脆利落……
      望着消失于黑夜中的人影……兰溱不觉松了口气。
      转身查看秦韵“怎么样?!”见这人已然面无血色、气息虚弱,情急之下只能上手公主抱起……
      返回庙宇,找了处相对暖和的地儿,想将人放下可考虑到地面太冷……最终,自己席地而坐,而将人小心翼翼放在了怀中。
      轻试脸庞——不出所料,冰冷。
      兰溱也算有了经验,于是目光在秦韵身上四处搜寻这药盒……突然发现这人小腹下一侧的衣裳有血迹……
      莫非是刚才打斗中沾上的?还是打斗时又染了衣衫?……分析来分析去,猛然反应过来——不对!“秦嫣然!你是不是伤到了?!”
      “没……没事……”特殊时期本就气血亏虚又加上刚才一番激烈打斗,秦韵此时连呼吸都困难。
      “怎么能没事呢?!”
      “只,划了下……不要……紧”虚弱地倒着气。
      “不行!得赶紧止血!”
      感觉像是使出了全身力气,拽住兰溱“按住……按住就好。刚才的信号……震慑,为主……来人应该不会……不会……”
      “不会再回来了是吧?”替秦韵说着。“那缙云司的人呢?会马上赶过来吗?”
      “看到……便会……”
      “那要是看不到呢?”
      “你……怎么,就不往好处想呢?”努力调整着呼吸。
      “这种事儿是我往好处想就能行的吗?!”
      “你……别……凶我了……”
      “我!……不管怎样,这种兵器之伤要赶紧把血挤出,不然感染了可是会致命的。”执意放下秦韵,起身,看着受伤之处“你……我……”——却吞吞吐吐、左右为难。
      秦韵皱眉摆手,想多做解释,可怎奈实在没有力气……就在努力调整气息之际,却备不住兰溱已痛定思痛,完成了心里斗争。
      兰溱下定决心般深吸口气“虽说男女授受不亲,可我觉得你不是在意这世俗之人。更何况医家不忌,救死扶伤。不过先声明!我可不是故意占你便宜,你可别想歪了。”
      秦韵稍微顺过些气儿“不是,说这半天……你,到底想干什么?”
      白了眼秦韵,再次深吸口气“你别动!”说罢,伸手去掀秦韵外衣。
      面对兰溱的“宽衣解带”,“哎?!你!……这是……你要干嘛?!兰孝瓘你……你……”因为筋疲力尽、无力反抗,所以只能用语言震慑。
      兰溱硬着头皮,小心翼翼沿着破口处撕开秦韵的内衣“还好不深,只是皮外伤。我……”手在空气中比划着——不知该如何下手。
      比量半天,索性低下头“嗯……你……嗯,能……别动吗?……嗯,别笑……”将吸出的血水一口口吐到一旁,手指轻拭嘴角“就这么好笑吗?!”
      好容易憋住笑“那不是痒吗?而且……你刚那姿势实在是……”——又痛又痒,也分不清是哭还是笑。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这种歪心思!”下意识扫了眼伤口——那位置,虽说是在下腹部,但已然快到大腿根儿了。
      秦韵脸上也是红一阵白一阵,难为情的同时又觉好笑,因为“你脸红什么?!”
      “我……”
      “怎么?没‘伺候’过人?”
      听出这一语双关,愤然起身,怒目圆瞪“你怎么就不学点儿好?!”
      见这人真动了气,小声嘟囔着“一句戏言而已,犯得着吗……”但还是莫名气短一节。于是“对了,我荷包里有药,就之前给你涂脑门儿那个。我这伤口也需要涂一些。”
      捡起旁边地上的荷包,没好气儿扔给秦韵“这么有精神,不如自己来!”
      看着秦韵开荷包,取药,艰难地在身上比划着……
      兰溱蹲下身,一把夺过药瓶,气鼓鼓却小心翼翼地为这人上着药……
      看着如此“有爱心”的兰溱,秦韵意味深长地感慨“你这挺好一人呀。”
      “那当然!”
      “可怎么就能对亲兄弟下狠手呢?”
      猛然抬头——秦韵似笑非笑的表情让兰溱不寒而栗。瞪着秦韵毫不示弱“所以,你是来为兰孝陵报仇的吗?”
      “怕了?”
      “你在我的地界儿敢威胁我?!”一脸难以言喻的表情。
      “你就那么想要那个皇位?”
      一愣“啊?!”
      “这样吧,你嫁我,我助你成为太子,将来继承你们的皇位,如何?”
      “你难道不是为助力兰孝陵而来?”
      “何出此言?”
      “不是你们‘特意’让我来这趟的?”
      “这……”
      “兰孝陵各方面与我不相上下,太子人选基本就是我俩二选一。你选驸马后带回缙,以便让他高枕无忧。”
      “这……”
      “可如此拙劣的阳谋,你们以为我缺心眼吗?”
      “……”
      “平时不是挺伶牙俐齿的吗?怎么现在哑巴了?!”越说越来气。瞪着秦韵,可——这人在龇牙咧嘴。
      兰溱恍然大悟——只顾着生气忘给这人吃药了。于是赶紧又从荷包里取出药盒,拿出颗药,往秦韵嘴里怼。
      “不行!”拦下兰溱“吃了一会儿不省人事,你怎么办?……你应付不来的!哎?!你!不行!……兰孝瓘!……”
      硬给秦韵塞入嘴中,捂着嘴直到其咽下。“你睡就行!”
      “你!”少见的愤然“笑什么?!”
      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盯着秦韵,好似明珠的点绛唇动了又动……终于“我笑你水仙不开花装蒜,煮熟的鸭子嘴硬。自己都快凉透了还在这儿硬撑。你还真是……”摇头浅笑“逞强得很呀。”
      说罢,不管秦韵“哎?哎!你干嘛?!”的抗议,执意抱起人,再次席地而坐,将人放于自己腿上。“你别多心,不过是因为你若有个三长两短,我回去没法儿交差。”
      感到怀中之人逐渐安静下来“你大可放心,要说柳下惠我可能不及,但备不住你长得安全。还想动手?!自己什么情况,心里没数吗?……都这样了,不如就老实点儿吧。……我这么金贵的主做你的人工暖炉,你祖上得是积了多大的德呀。”
      听着兰溱一顿怨妇式的输出,秦韵抬头——对上这人似水柔的双眸,再配上那俊朗面庞——不由感慨“你长得……还真是好看……”
      “既然不讨厌我,不如我们……”注视怀中“佳人”,突然坏笑“就如你们所愿,喜结连理。如何?”
      秦韵眨眨眼,一副愁死了的笑“你又想作什么妖?”
      “我作妖?”
      “我看你成天也没句实话,现在这又是要唱哪出?”
      “你还好意思说我?!不说这话我还没想起来……”顿时新仇旧恨涌上心头。“刚才是谁说自己剑气如虹来着?就你那三脚猫功夫,一个人冲出去,不要命了吗?!”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在喊。
      秦韵也是委屈“你这娇生惯养的,哪见过那个场面。我怕你应付不来。可……”又是一副玩世不恭“说你碍事那句,倒是发自肺腑。”
      “你!”想要继续教育,可突然察觉这看着强势的怀中人其实手感……虽谈不上娇弱却骨感纤细,感觉稍加用力便能折断。于是轻叹口气“我没见过不代表我应对不了。有我在,轮不到你。”
      “还真是大言不惭。就……没怕?”
      “怕当然是有,可我总不能见死不救吧?!”说着,瞪着秦韵眉头一紧“虽说为救个骗子有些不值得。”
      “我怎么就……骗子了……”突然有些气短,赶紧回想着自己的言行……
      “看!自己都心虚了吧?!”瞅了眼秦韵,又皱着眉盯着其受伤的小腹处“你……说什么受过很重的伤,不会有孩子……我说你的瞎话是张口就来啊!”
      刚为秦韵处理伤口时,兰溱说有心也无意,说无意却也存心,就留意了下——至少腹部是紧致光滑,可以说完美无瑕。心想伤别处也影响不到生育啊……突然意识到自己之前是着了这人的道儿。信以为真了不说,还同意其免赔了自己那块儿价值连城的子辰玉佩。当时就有种一巴掌扇飞这个坏家伙的冲动。
      秦韵也是哪儿说哪儿了,早就忘了这茬儿。现在见被差穿、露了馅,索性将脸埋进兰溱怀里大笑起来。边乐还不忘狡辩“我只说‘不会有’,又没说不会有什么。那‘孩子’是你自己臆想的,这不能怪我吧?!”
      “合着还是我的不是了?!”
      “得了!就甭磕头谢罪了。”
      “你还有理了?!那说自己受过很重的伤,也是我臆想出来的?!”
      “那个……是我说的?”两眼瞟天,假装回忆。“我怎么不记得……”
      “秦嫣然!”兰溱也是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主。瞪着这个一脸无辜之人“趁你还清醒,我可以告诉你个事儿。你就没有想过从咱们坠崖到刚才那些人……这些,可能都是我安排的?”
      “你……安排?”
      兰溱索性不装了,原形毕露。“此番安排本为在你面前演一出英雄救美,博取你的信任。然后趁你卸下防御之时……就像现在,一会儿你不省人事之后,便要任我摆布了。”
      “你……”秦韵一时有些拿不准真假。仔细辨别兰溱的微表情,聆音察理……确实也有这个可能。“那一会儿我睡过去,你打算如何?”
      “自然是……”兰一副“你懂得!” 的笑。
      “你本就认为我此次是冲你而来,早晚都是你之下,你根本不需要现在下手。”
      “万一有变数呢?还是生米成炊安心。”
      “你……不是那种人。”
      “你又有多了解我?我可是能对亲兄弟下死手之人,你又期盼我有多少慈悲呢?”
      “兰孝瓘你……”
      “怎么?你也会慌呀。你放心,一会儿睡过去后,你不会有任何不适。我会……”俯身靠近,感受到秦韵强烈的抵抗“你是抗药了吗?怎么还这么有力气?也罢!那我就……”回直身子,稳操胜券般面带微笑,尽在掌握般泰然自若一句“再等等。”
      秦韵此时能感到药力在起效……
      紧攥双手,攒足最后的力气,欲挣脱去拔剑。可……怎么可能!被兰溱轻而易举压制住。吞咽了下“兰溱!你一定会后悔的!”
      兰溱冷眼瞧着“你不会有机会的!因为我会……”突然咬牙切齿“把你剁吧剁吧、切吧切吧,扔到深山老林里毁尸灭迹!看以后谁还敢对本王没句实话!”
      “你!”边喊边打“兰孝瓘!”可肉眼可见吓得不轻。
      “哎!”握住秦韵手腕,笑得一脸灿烂“你这可有点儿打情骂俏的嫌疑了。”
      “你!”突然有种想哭的委屈。
      见秦韵眼圈发红“我不但不是那种禽兽之人,更有着一颗怜香惜玉之心。你若再如此‘示弱’,那可备不住我会管不住自己哟。”安慰起这人。
      “你……”突感到一阵倦意袭来……使劲儿摇了摇头可还是迷糊。
      头缓缓靠向兰溱胸前——温暖的体温散发着安神的幽香,难得的惬意。“我从未想……为你而来……你们内破皇位……关我屁事……”胡言乱语着。
      轻拍秦韵“放心睡吧,我守着你。”
      ……
      看着逐渐失去意识之人,兰溱不由深叹口气。若有所思自言自语着“你到底因何而来……想我堂堂一国皇子嫁你……”突然负气得乐出声“想得美!我争太子不靠卖身。若无真才实学,即便侥幸胜出,日后也是祸国殃民。”
      边念叨着边整理着秦韵身上的裘衣,确保其身体每处都被盖到……
      端详着怀中人……“等我有了万里江山,许你红妆千里,也……不是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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