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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十章 ...

  •   绿杨芳草长亭路,年少抛人容易去。
      楼头残梦五更钟,花底离情三月雨。

      缙国都城平安京,平安宫元明殿——
      皇太后秦聆侧卧于寝殿榻上,闭目养神,听着中书舍人上奏元正殿一行的动向……
      当听说霍允赶去见秦韵时,不由微睁双目,对着身旁女官秦黎江轻叹“看来霍允还需锤炼啊。”
      “以他的年纪,忍到现在才有这么点儿动作,已然算是沉稳了。”——秦黎江,中书右仆射,从三品,代掌皇太后印。为秦聆族人,年纪稍长秦韵几岁。
      缙国犹同李唐。前朝三省六部二十四司官制。后宫设内官,置六局二十四司,官秩九品。
      先皇武帝秦楚身疾之时,由彼时的皇后秦聆协助理政,颇有几分李唐高宗时期的“二圣”之风。那时“司记司”——后宫六局之一的尚宫局下设部门——在后宫行使中书省职责,负责后宫内文书、加印、传达之事。
      武帝崩后,秦聆升级皇太后,垂帘辅政幼帝,干脆就以尚宫局替代了中书省。于是这“尚宫局”又被官员、宫人称为“凤阁”。
      “凤阁”设令一人,从一品,因是皇太后近臣,所以被朝廷上下尊称为“阁老”。又设左右仆射二人,以及舍人、散骑常侍若干。官职品阶职能基本沿用中书省,只是除“阁老”外,其他官员不在前朝廷议,而只于省中理政,负责内旨外宣。
      此时,秦聆听着秦黎江的观点,摇摇头“若想成为权臣,如此意气用事可不行啊。”
      秦黎江笑言“怕也是舍不得吧。”
      “舍不得?真舍不得就不会让韵儿去了。你呀,眼瞧着快到而立之年了,怎么还看不透这女情长呢?!咱这位霍大人哪是那长心之人呢?!”
      秦黎江从小长于宫廷,又在秦聆回缙后侍奉其左右,颇有几分李唐上官婉儿与武曌的感觉。由于深知皇太后性情,所以此时察言观色,再结合秦聆经历,便不敢多言而选择默不作声。
      瞧出秦黎江的不自在,秦聆突然想起什么。“再说了,那缙云司都是些什么人?!成天打着‘安天下’的幌子,上劫官府、下抢富贾。周边各国无不深受其害,无法无天,实则与山贼无异!而他们那个右司萧鸾……你打算和那小子纠缠到什么时候?”
      “姨母我……”同为秦氏一族,从缙武帝秦楚那儿论秦聆算其叔母,从秦聆这儿论则是姨母。而之所以称后者,主要还是现在秦聆当权,就算有被认定为外戚的风险,可……听着就是娘家人!
      “要说银发紫瞳是人种问题也就罢了,可一个大男人偏偏长得眼睛细长、鼻子下巴尖尖……”不屑摇头“一脸的狐媚相,他有什么好?!你若非要从缙云司选人……对了!内小沈,我看沈约就不错!出身皇族,言谈举止进退有度。虽也有缙云司职务,可那就是个挂职,人是正八经儿的吏部侍郎。不像萧鸾!先帝给他封侯拜相,他全都不放在眼里,成天就知道在缙云司里瞎混。说其文采风流吧,又沾着元稹的滥情。说他勇冠三军吧,又有着吕布的狂傲。而最重要的,”看着秦黎江,一脸好奇“他就一个妾室都没有?”
      见这人摇头,更是语重心长地劝解“这有些男人啊,说好听些是纵马天下,说不好听些就是无拘无束、吊儿郎当,全无事业心、责任感。萧鸾就是这种男人!他是不会为任何人收心的,所以你又何苦纠缠不放呢?!我将你看得与韵儿一样,是视如己出,希望你们都能找个好人家!”
      “是,黎江谨记姨母教诲。”
      秦聆也是习惯了,反正每次说起都是这句。于是摇头叹气“想先帝在时,也是屡次给萧鸾赐婚,可他……殿上‘嗯啊’答应得好好的,可出殿就不见人。每回都玩儿失踪,动不动失联数日,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上一个这么应对婚事的,还是那司马晋的阮籍。”不觉咋舌“这么个浪荡子弟,你又何必执着于他呢?!”一脸疑惑“你从小争强好胜,可是因为萧鸾不愿倾倒于你的石榴裙下,才如此执拗?”
      “这……”摇头皱眉“您这又是从何说起呀。”想了想,还是转移矛盾为上。于是“我与萧将军之事最多算咱内务,可霍尚书此次现身神川接伴使团……”一脸担忧“怕是要给神川留话柄了。”
      秦聆瞧出孩子有心回避,所以干脆“天下哪儿有不透风的墙。韵儿的行事作风怕是早已传到人神川皇室耳朵里了。不过这样也好,早点儿让人知道,也好让人有个准备。”
      “听闻此次神川接伴的领队是其二皇子?”明知故问着。“听说这位二皇子人如紫凤仪丹阙,梅仙风致压九香,行事是正经百八,眼里不容沙子。黎江担心……这一路上,怕是不会太平。”秦黎江与秦韵同为秦氏子孙,秦聆视其为上官婉儿,可在秦韵眼里——曾闻东晋王舒就将其堂兄王会及侄子王应沉江,秦韵若是得着机会,是定会在此人身上一试的。
      秦聆闻言,似笑非笑瞧着秦黎江“你出去扫听扫听,即便再小的沙砾,谁的眼里能容得?明清崇尚贞节牌坊,自上至下都讲贞论洁。可回头你再瞧,明的金陵,清的扬州……北京八大胡同去的权贵政要,来往之频繁、人员之齐全……两院一堂你可曾听说过?都可以在那儿议政了!”摇摇头“还宣扬什么断臂自清、割鼻守节、自焚守义……对女性的迫害真是一波接一波、一套又一套。在这点上,我倒是欣赏汉唐的气度。”
      秦黎江听出蛐蛐人闺女,惹得亲妈不乐意了,于是赶紧“缙国有姨母掌舵,定会再现汉唐盛世。”
      秦聆乐。“不过,你这么一说倒是给我提了个儿醒。”手指轮番敲着几案……“要想火旺,还得续薪。”
      秦黎江聆音察理,会意得那叫一个快!“是!黎江这就去安排。”生怕应迟一秒,皇太后便会收回懿旨。
      秦黎江退下,苏茉进殿。
      望着秦黎江背影……“听说韵儿受伤了?”边接过随行司药司女官手中漆盘,将滋补汤药放于案上,边向秦聆求证。
      秦聆挥手屏退左右……“皮肉伤,不打紧。”
      见没了外人的秦聆,扶首,叹气,难掩的疲态……“真是儿行千里母担忧啊。这人才刚出国境便开始思儿了?”——苏茉自幼便为秦聆侍女,随其陪嫁神川,又随其归缙。本就为六尚之首“尚宫局”的一把手,自改“凤阁”后又被破格提拔,成为如今从一品的“苏阁老”。
      “韵儿这孩子,不比肃儿。自幼与我疏离,难管教得很。可如今她去神川,又让我想起她刚出生那会儿……”一时哽咽。
      “是啊,记得咱离开时,韵儿还没满月……”苏茉回忆往事“软绵绵一个小肉球,甚是可爱。只是时过境迁,等咱再回来时,她已然长成亭亭玉立的大家闺秀了。”看着秦聆劝慰着“与你有些许生疏,也是人之常情。”
      笑眄了眼苏茉“什么大家闺秀,这又没外人,你就甭打扮韵儿了。”轻叹口气“这都多久了,对我还是一口一个皇太后……我看啊,她和你反倒是更亲近些。”
      “韵儿不是不懂道理的孩子,只是……”摇头乐着“生长环境恶劣了些,形成极端的言行和扭曲的价值观也属正常。”
      “我呀,”东瞧西望“这身边儿真是有一个算一个,就没个正经人!”
      “哈哈哈……不着急,兰家那老二听说没长歪,算是有个正形儿,回头让韵儿想法儿给你带回来。不过你别说,前姑爷教导孩子还真是有一套。虽说数量不多,但质量不错,还真没出纨绔子弟、有辱他们皇室的。”——苏茉与秦聆同在神川,也是眼瞧着兰肃、兰溱他们兄弟长起来的。
      “得了吧你,就甭打扮兰澈了。他那为人,谦恭不足,倜傥有余!没听过上梁不正下梁歪吗?!他那儿子……”突然停住,撇撇嘴,端起漆碗,索性喝开补药。——兰澈,神川现任君主,承和帝。
      苏茉乐着接话“肃儿不但继承,而且还大有将其发扬光大的势头?”逗着秦聆。
      一口气喝完,将碗重重置于案上。“依我看,兰澈根本就没把肃儿放在心上!你瞧瞧!瞧瞧!都给教成什么样子了?!还弄出个什么…小将军?!”手拍得几案“咚咚”响。“真是滑天下之大稽!肃儿那么一个玉树临风、风姿秀仪的金贵皇子,怎么就不能好好延续他那完美基因?!和一个什么……什么……”
      “虽说给封了个车骑将军,但小刘可算是安国公刘光义家的独子。”——安国公刘光义家族,在神川可谓豪门。
      “什么国公都没用!就是李唐郭子仪家、东晋谢王家也没用!”手敲着几案。
      苏茉瞅着这少见不淡定的皇太后乐“一说肃儿你就急,难怪韵儿说你偏心。”
      “我……”也是自知理亏、瞬间气短一截。“手心手背都是肉,他俩哪个我都心疼。只是肃儿现在……说是为了小将军又和他那夫人和离了?!那穆淼可是穆慎家的独女,他这以后还怎么和人穆司农抬头不见低头见呀?!”——穆慎,神川司农。膝下一儿一女,女儿穆淼被兰澈赐婚给兰肃。
      秦聆越说越焦虑“不过我也奇了怪了,按说刘光义可是个老古板,尊礼重法的就连包拯、海瑞见了都得给他磕一个,他怎么就能同意自个儿家的小儿子如此乱来?!难道是上了年纪老糊涂了?!”
      “那你想方设法把肃儿弄回来,想干吗?所谓儿大不由娘,他都行过冠礼了,真以为能重新教导过吗?!连安国公那么传统的一个人,在对待儿女之事上都能如此深明大义,你就不能尊重下孩子自个儿的意愿吗?”
      “尊重他的意愿?!他知道个……”及时收住,手敲着几案“他从小养尊处优,就算前阵子上了战场……”突然气不打一处来“说起让肃儿领军北伐,亏兰澈想得出来!为了他那个破神川,连我儿子的性命都不顾了!这个账,我还没和他算呢!”
      苏茉只能“愁死人”的苦笑。回想当时缙国的情形,那可是比神川热闹……
      朝堂上,秦聆舌战群臣,力排联合靖国夹击神川的众议。下了朝,又要按着秦韵不让其乱动。可显然这母女俩在对于神川的态度上始终达不成共识。
      于是秦韵与皇太后政见不合之下,便暗中集结兵力,瞅准个机会便带领缙云司连夜奔袭,想要趁虚而入攻打神川,并在边境上与神川几个诸侯国真得交起了手。
      秦聆见状是赶紧调兵阻拦。
      可秦韵以“将在外,我说了算!”为由,一副要与朝廷军队拉开架势火拼的姿态。
      眼看内战一触即发,别无它法之下,秦聆只能曲线救国——拿霍氏在神川的一切作筹码,逼着霍允搞定秦韵。
      于是在朝廷、家族两方的高压下,霍允算是被硬逼着领兵,用美人计也好,是鸿门宴也罢,反正杯酒释了秦韵兵权,把人从边境押了回来。
      虽说这不是目前缙国和西平两国局势紧张的起根发由——霍氏是西平影子政府的一员——可却为秦、霍两个氏族间的恩恩怨怨助了把力。
      而秦韵,霍允在紧要关头选择了利益和家族而背叛了她,也是促使其同意远赴神川的因素之一。
      苏茉想着想着,突然“对了,恭王可是在肃儿北伐时下过绊子,你就不担心韵儿吗?”——兰溱,字孝瓘。神川二皇子,受封恭王。苏茉也是在神川称呼习惯了。
      秦聆听闻一言难尽。起身于寝殿内踱起步……“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可纵使横汾路寂寞当年萧鼓,离别苦却仍有痴情儿女。何嗟及矣!”看着苏茉“不让她吃个亏,她能长记性吗?!”
      “人都是穷养儿、富养女,可你倒好!完全反着来。”为秦韵抱不平。
      “我说她听吗?!所谓天下乌鸦一般黑,可她总以为自个儿能遇见个不一样的。我能怎么办?!”
      “那不是看着先帝对你一往情深,韵儿也想寻个佳婿嘛。”
      “你别打扮完兰澈又打扮秦楚!所谓福兮祸兮福祸兮,当年要不是他独宠霍女,”突然拍手“我说我就怎么都瞧不上内萧鸾呢,霍后的母亲就是出自凉州萧氏,霍后那尖鼻子、尖下巴,就是他们萧氏一族的标配!”——缙武帝秦楚首任皇后霍氏,父系京州霍氏——与霍允同族,母系凉州萧氏——与萧鸾同族。
      苏茉乐“难道不是因为你闺女曾栽在小萧手里,你气不过?!”
      “去!韵儿不过是小孩子过家家,你还当真了?!”
      “那人小萧还紫瞳银发呢?这也萧氏标配?”——即使在缙国这样国民包罗各色人种,民族高度融合的国度,紫眸银发也算少数。
      “他那是随他妈。据说萧鸾母亲一族的特点就是眼窝深邃、鼻梁挺拔、肤色冷白、紫瞳银发。要不怎么都说萧鸾是他爹远征北方极寒之地带回来的战利品呢。”
      “这不拐卖儿童吗?!”
      “严格来讲是拐卖妇女!因为带回来的,是小萧他妈。”秦聆喝茶润着嗓子。“小萧她母亲回缙后,不久生下他。听说由于难产又加上气候差异,所以产后一直身体不好。如何调养也不见好,不久便撒手人寰了。但生的这孩子却是身体倍儿棒,吃嘛嘛儿香。其他同龄小孩儿成长过程中难免有个头疼脑热,可小萧是一点儿事儿没有。他爹瞧着,觉得这么好的基因不好好培养可惜了,所以从小是各种鸡娃。但你还别说,还真就让老头儿蒙对了。”
      苏茉点点头“对先帝而言,小萧可谓是刘彻的霍去病。”突然恶趣味一闪“你说会不会是爱屋及乌……你也说萧氏都那长相,先帝就喜欢那个类型的。”
      秦聆摆摆手“秦楚没兰澈那毛病。萧鸾这点儿该说不说,是凭自他个儿实力。”
      “那人霍后不也是凭借自身魅力吗?”逗着秦聆。
      “所以啊,才惹得秦氏内部、其他氏家大族、满殿朝臣……各方都不满意。秦楚独宠一人,这好事儿都让萧家占了,还有其他人什么事儿啊?!照这专宠的路子发展下去,那这‘缙’可真得改‘晋’了。所以当时各方才能难得一见地因‘利’结合,联合起来出此下策,把我弄回来。”
      苏茉挑眉,戏谑一句“也许是姑爷的缓兵之计呢?”
      秦聆嗤笑“这些鬼话,你留着下次给秦楚上坟时说吧!”
      苏茉意味深长地一声轻叹“都觉得李唐高宗的王皇后将武曌接回宫对付萧淑妃是不可理喻之举,可谁又能体会何为当务之急,那为解燃眉之忧的无奈呢?明知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儿,可……要不怎么办呢?”
      “所以你也别称赞什么秦楚专情不移、兰澈成人之美。”冷笑着“不过利益交换罢了。你以为兰澈能顺利登上皇位,没有神川以外势力的扶持吗?为让我回缙,秦氏联合几大世家可是花了大价钱。在神川,给足他财力上的支持,以供他斡旋应酬之用。又动用与神川各界的关系,帮他拉拢人心。这笔买卖,兰澈可是赚大了。至于秦楚……”眼神瞬间暗淡了许多“每次看到韵儿和霍允,我都仿佛看到我和秦楚的影子。什么以大局为重、舍弃儿女私情,不过是朝三暮四、喜新厌旧的说辞罢了。我是绝不会让韵儿步我的后尘的!她与霍允,必须一刀两断!”
      “那恭王……韵儿就非得嫁个神川皇子吗?”
      “虽说韵儿在缙国嫁谁都是下嫁,可只要她喜欢,我也都赞成。可,”提起此事,秦聆也是头疼。“咱缙国也得有合适的啊!就韵儿那德行,成天不是领着缙云司到处欺行霸市,就是闲着没事儿在朝堂上参这个议那个,满朝文武见着她都绕着走,唯恐避之不及、惹祸上身。谁愿接手啊?!”
      苏茉乐“不是还有个萧鸾吗?”
      “啧!这隔墙有耳的。”秦聆警觉得往殿外瞅。
      “我刚进来时,眼瞧着人走远了。”
      “你呀,就别搁这儿给韵儿拉仇恨了。刚我还劝黎江呢,她呀,从小就对萧鸾情有独钟,一副非那人不嫁的架势,这要让她知道萧鸾和韵儿内点儿破绯闻,那还不得结仇啊?”
      “你以为她不知道吗?”
      “没实锤就是捕风捉影!就像沈约,他和韵儿的传言也满天飞,可你我都知道,全是假的,根本没有的事儿。”
      会心得乐“还不都是为了给真有的事儿欲盖弥彰。”
      “什么真的假的,不过是以讹传讹的别有用心罢了!”秦聆愤愤不平。心烦地叹了口气“韵儿继续留在缙国便会和霍允纠缠不清。”突然有些失意“她自小长于霍家,莫说霍允倜傥风流,就是日久生情也是情有可原。可那终究是心仪,掺杂了太多的情感。不把他们分开,她是搞不清的。至于萧鸾……”
      “是啊,韵儿和小萧……这感情若是有个先来后到,也不至于剪不断理还乱。”苏茉颇有感慨。
      秦聆突然转头“真不明白他二人在搞什么!秦楚最开始是有意撮合两人,可萧鸾还没说什么呢,韵儿第一个喊着不愿。回头等她看人顺眼了,萧鸾又拒绝。”说着,不觉来气“要不是萧鸾的不愿,也不会让霍允有机会乘虚而入,以至成了现在这个局面。”
      “其实也不能怪韵儿,就小萧内长相,哪个小姑娘能扛得住?!你看给黎江那孩子都迷成什么样了。”指着自己“就我现在这年纪,看着还犯迷糊呢。”
      秦聆皱眉乐“怎么?还羡慕李唐太平呢?你身边儿的人可不比她太少啊。”见苏茉臊眉耷眼便转移话题“萧鸾既然能在先帝逝去后辞去所有官职,甘心留在缙云司,按理说应该是心系韵儿吧?可为何韵儿远嫁神川,他却连个鬼影也不见呢?这……二人在搞什么?”
      苏茉侧头“要说这年轻人之间的感情确实难以捉摸,可说起先帝撮合的这门亲事……我记得人小萧……”摇摇头“自始至终可没点过头。”
      “哎?你什么意思?!你是说我们韵儿……”
      “你这当妈的也太护犊子了!”苏茉乐“你就说你闺女内脾气吧,我要是小萧,我也敬而远之!”
      “你!”秦聆给了个白眼儿。“所以韵儿离开缙,不光因为霍允!萧鸾、沈约,以及缙云司那帮子不愿听媒妁之言、父母之命、成天追求自由的世家大族家的纨绔子弟也是祸端!当年招这些人,为的是通过抬高门槛儿,削弱霍氏对缙云司的控制力。都是世家子弟,凭什么就听他霍氏的?指挥不动!可达到目的的同时也受到了反噬。”秦聆边蛐蛐边摇头“这些不肖膏粱凑一块儿实在是违礼乱常,想一出是一出!成天打着禁不义的大旗、喊着兼济天下的口号,搞民主自由……弄得家里大人成天进宫抱怨,说元正殿拐带坏了他们家孩子。”撇嘴看向苏茉“说白了就是韵儿在缙国太招人恨!”
      苏茉也是无奈摇头“你就说是不是吧?”
      “是什么是!他们怎么不说被人一招呼就走,是自个儿家孩子不辨是非、没个准主意?!”
      “行行,都是别人家孩子的问题。”苏茉看着这护短之人乐“敢情你家是帝姬,坐拥天理,什么都对。”
      “你!……我又没说韵儿做得对。都说年轻就该敢爱敢恨,诗酒趁年华,可李唐那些个公主、刘宋内山阴刘楚玉,”撇嘴摇头“没见自由出个好下场!韵儿在缙国这些纠纠缠缠的关系……人这一物种,没多少定力。天长日久、日久天长保准出事儿。到时谁有内闲工夫给他们断这好几角的情债官司?!再说萧鸾、霍允……韵儿不管与谁成婚,其他氏族都得闹翻天。打破平衡,强强联合最后一家独大,谁能允许?!皇室第一个就不答应!就算萧鸾辞了所有官职,可声望这东西是辞不掉的。杨坚当年能成事儿,可没少打他过世老丈人独孤信的旗号,更别说萧鸾现在不但建在还正值壮年。”
      “也是。韵儿长在霍氏,大家都默认她算半个霍氏子女。可即便如此,她和霍允的关系仍旧饱受非议,何况萧鸾。人称缙国霍去病,年纪轻轻手握重兵、位极人臣,谁看了不眼红?!就连司马迁那样需要不偏不倚、公正记录历史的太史令,在面对意气风发的少年将时,也都一时没忍住,没少在他内长篇读物里埋汰人家,更别说咱朝这些各怀鬼胎的臣子了。想方设法捕风捉影得诋毁诬陷都还来不及呢,这要是韵儿和小萧真凑到一起……”摇摇头“那还不得奏折满天飞,见天儿标语横幅,宫外跪一片,高喊天亡我缙国?!到时还不知道又出什么谶纬凶兆呢!所以从这方面考虑,送行时人小萧没去也有情可原。”
      秦聆瞧着口沫横飞之人“听着有生活啊。这事儿没少干吧?”
      “宦海沉浮、身不由己。”说罢又不忘一句“我可没收小萧钱!”
      秦聆乐“所以与其让韵儿在缙国左右为难,倒不如……所谓新的不来旧的不去,不妨就让神川皇子一试。”
      苏茉边听边点头“所以,你就是这样劝动韵儿的?她真买你这账?!”
      秦聆一脸诧异“不够真诚吗?没有贴合实际吗?”
      苏茉认真思考“算是……勉勉强强。但还需再稍加润色。”
      秦聆不耐烦地往榻上一坐“不就个说辞吗?!较什么真儿呀?!”
      “你不是让我信服,而是要让这朝堂之上,缙国之内,神川……这天下人信服!”瞅了眼秦聆“看来你是决定要联神川抗西平了?”
      秦聆沉吟半晌,叹了口气“都说有些东西,出生时没有便永远不会有。就说韵儿他们这些天潢贵胄与生俱来的身份吧,是其他人耗尽一生,不管如何努力、跳着脚都难以触及的。所谓的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天子兵强马壮者为之,不过是鸿鹄骗燕雀为其卖命时的说辞罢了。改朝换代……”冷笑着“酒还是那酒,无非是旧酒换新瓶。可即便如此,韵儿他们也不是坐享其成就可以的。她的身份给她的责任和使命,同样是其他人无法替代的。”
      “我很好奇你到底是怎么说服韵儿让她同意去神川的。”问得真心诚意。
      “这有什么可好奇的。就直接告诉她,权、责是同一事物,不可能分割!如果不愿履行责任,就交出相应的权利。她若不去神川,就让出长公主头衔、缙云司职位……让出她的身份给她带来的所有好处!然后,”无奈又决绝一句“滚出缙国!”
      “你!”苏茉听出这才是事实,可“你这也未免太绝情了!韵儿虽说顽劣了些,可毕竟是你亲生的,况且她长成如今这个样子……”
      “好了好了!”打断苏茉“我这不是吓唬她嘛?!”示意这急赤白咧之人稍安勿躁。“韵儿从小受尽各方人士冷眼,所以她比任何人都明白权势的重要性。我就是知道她一准儿舍不得手中的权利和高贵的身份,所以,”难掩心疼地摇摇头“一定会认投。”
      “都说知子莫若母,还真是……”深叹口气“相爱相杀啊。可……刚听你安排黎江去给韵儿和恭王推波助澜……”一脸担忧“不怕这孩子借机对传闻中的‘情敌’下手吗? ”
      “这……”秦聆笑得别有深意“她不会下死手,但不保证不下狠手。”
      “那你还让她去?!”
      “有些事,小打小闹、不痛不痒它没有意义!此事让谁去办,都会碍于韵儿的‘淫威’而有顾虑,只有让黎江去才不会畏首畏尾。这事儿啊,还就非她莫属!”见苏茉还不放心“黎江这孩子拎得清。韵儿是我亲生的,给她再大的胆子也是不敢造次的。何况鉴于韵儿和萧鸾的绯闻,她想要在萧鸾那儿上位就得先有空位。只有促成韵儿与神川和亲,她才算真正干掉对手、获得机会。所以于公于私,黎江不但要办,而且还要办得尽善尽美。”
      苏茉点点头“那……就看神川二皇子的心意了。”
      “嗯。”秦聆表示赞同。“要说神川也是大国,君主还算正派,皇室也算规矩。再加上我多年的经营和肃儿的人脉,多少都能有个照应。倘若此段姻缘能成,也不失为一桩良缘。”
      “神川几位皇子品行确实不错。尤其老二,算得上谦谦君子。对了,我记得老大人也挺好,虽没有恭王清秀但却是另一款,就是……是个起翦颇牧,宣威沙漠的主。其实老四除了接人待物、为人处世霸道些,人也过得去……”说着说着突然像发现了新大陆“哎?我记得他们对于儿女情长之事还是有些……守旧。”
      “肃儿那叫守旧?还是兰澈那叫守旧?”
      “我的意思是,婚姻不随便。”
      “啊。”秦聆点头表示领会了。“都是从小的教育。想当年教公主们蔡邕的《女训》时,兰澈都是让皇子们跟着一起听的。如果说咱缙国有李唐遗风,那他神川便是推崇明朝的‘忠贞’。只是他们的‘忠贞’并非封建亦无性别区分。除了男女一视同仁外,看重的更是两人一起时的‘唯一人’。至于这‘唯一’能持续多久……那便需双方依心而行了。”
      苏茉仔细体会……不觉感慨“所谓隔岸不下雨,百里不同俗。真是每个地方都有自己的风俗习惯、风土人情啊。对于生长于这片土地上的人来说,从小先入为主,潜移默化中认为是‘天理’、是理所当然的事物,可若有一天,突然发现也许可以有另一种活法儿……”
      “所以秦楚才认为国无界、家天下才是苍生的理想国。人们选择自己认同的理念、方式生活,用脚投票选择自己的人生。他……”突然有些动容,深叹口气“为此,金戈铁马、倥偬一生。常年的开疆拓土使身体不堪重负,不然也不会……“
      苏茉不忍见秦聆陷入对故人的哀思之中,于是赶紧转移话题“那还让韵儿回来吗?”
      “嗯?!”秦聆瞬间变脸“你这话儿问得!嫁出去的女儿还真以为是泼出去的水啊?逢年过节不得回来看看啊?祖宗祭祀不得回来祭祖啊?亲戚里道红白喜事不得回来露个面儿呀?吵个架受个委屈,缙国可是她娘家!”
      “好好好,知道了,知道了。再喊下去整个平安宫都知道你疼闺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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