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月亮有约》陈七三

17、你真的爱吃糖啊

　　明后天中考，三班作为备受瞩目的班级，没有一位成员敢松懈，他们几乎是针分夺秒地抢分，几近达到废寝忘食的地步。

　　有人上下课并用，已然不知天地为何物，直到大半个身子跨出教室门，头猛地一抬，与台上一脸错愕的老师来了个短短的对视，随后尴尬地笑：“啊，上课了啊。”

　　老师已经逐渐习惯了这几天这群人的作息，恩恩点点头，催促道：“有尿就去，没尿回来坐着。”

　　三班好些人都是这样，但个别奇葩出现上述情况，许贞也是挑灯夜读的那类人，但她不会临阵磨枪，该吃饭吃饭，该睡觉睡觉，该上厕所上厕所。

　　但三班fighting的氛围实在带动人，以至于许贞从厕所回来，投身入学习后，一整个上午都没想起自己发过去被某人忽视的那条申请。

　　午睡小酣了会，一直呆在座位上全身不舒服，想着上厕所走动一下，未曾想，这一走动，彻底想起了自己的那条申请，也—看到了申请的对象。

　　宋雁刚准备抄近道，从厕所旁的楼梯上楼，就不偏不倚地撞上了一道三分茫然、三分不可置信还有三分其他情绪的视线，许贞刚睡醒，脸蛋粉粉的，唇红齿白，手上还拎着两张纸。

　　宋雁朝她轻轻颔首，便准备上楼，一直等到她跨上第三级阶梯，右边的人才回过神来，嗓音有些哑，依旧轻轻柔柔的，她喊：“宋雁。”

　　宋雁回头，她又说：“你等我一下，就一会。”

　　宋雁也不知道为什么就那么听许贞的话，她让宋雁等一会宋雁就真的立在原地不动了。

　　许贞回来时，宋雁后背贴着墙根，慵懒又散漫地站着，许贞来到她面前，她刚好打完一个哈欠。

　　“怎么了？”宋雁盯着她的眼睛。

　　“这个，给你！”许贞对着她莞尔一笑，眼睛弯成了月牙状。

　　宋雁疑惑地接过，等到手上的东西映入眼帘时，她终于把疑惑问出口：“谁告诉你我爱吃糖的？”

　　许贞送的，又是一盒满满当当、五颜六色的真知棒。

　　闻言，她眨了眨眼，惊诧出声，但更多是喜悦，“你真的爱吃糖啊！”

　　宋雁咂舌，面无表情看着她。

　　于是，她又听见了那句似曾相识的话，许贞指了下她手中的糖，嘴角耷了点，“不知道你爱吃哪个口味，我就都买了些。”

　　但与那句又不完全一样，可能是这句话有后续，许贞仰着脸，笑容无辜，“所以，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喜欢的口味？”

　　宋雁不回反问：“你送糖送上瘾了？”

　　许贞眨了下眼，没有接话。

　　她思忖了半秒，才解释道：“你帮了三次，所以我会给你三盒糖果。”

　　宋雁一副见鬼的表情，但看着许贞一脸真挚的样子又不禁失笑。

　　很短促的一声笑，宋雁笑完后立马正色。

　　宋雁提着一盒糖果上楼，在二楼楼梯口遇见了专门等她的齐亦菲。

　　正是午后，走廊的栏杆被晒得发光。

　　齐亦菲后倚着栏杆，仰着头接受太阳光的洗礼，她腿上套了修身的牛仔裤，两条腿细又长，其中一条腿保持站立，一只腿向内曲抵着墙根，姿态懒洋洋的。

　　听见声响，她抬起脸，从太阳光里走了出来。

　　宋雁与她对视，眸里闪过一丝意外，她说：“都听到了？”

　　齐亦菲眼里噙着笑，摇头，“刚来。”

　　“嗯。”宋雁表现得若无其事。

　　齐亦菲扫过宋雁手中提的一盒真知棒，倏地笑了一声，笑得促狭：“雁爷，你喜欢苹果味的真知棒？”

　　宋雁闻言斜她一眼，面上维持的云淡风轻有些瓦解，却没吭声。

　　齐亦菲：“还是草莓味，亦或是荔枝味？”

　　宋雁脸上的淡定彻底瓦解，抬脚往上走，齐亦菲憋着笑，不疾不徐地跟上她。

　　齐亦菲第一次目睹宋雁黑脸这么快，难免觉得新鲜，她眼里闪着狡黠的光，无厘头说了一句：

　　“我比较喜欢葡萄味。”

　　“。。。”

　　过了半秒，宋雁：“有什么话不能发短信说？”

　　齐亦菲怔了一秒才反应过来，明白对方这是嫌她烦了。

　　她收住笑，淡声道：“手机碎了。”

　　宋雁：“你那男朋友干的？”

　　“嗯。”

　　“真行。”宋雁脑海里蓦地划过齐梓晨那张阴翳的脸，像活生吃了一整个大柠檬，反胃且难受，她不经意说：“你打算怎么对他。”

　　闻言，齐亦菲脸上悄然掠过一丝厌恶，一抹难以言喻的神色在眸中转瞬即逝，她耸了耸肩，“先搁着，我不会让他好过。”

　　宋雁微微颔首，又听见她说：“姓齐的，也一样。”

　　“雁爷，人你别管了，交给我处置，”她蓦地勾起一抹笑，“我保证让他生不如死。”

　　*

　　宋雁回到座位上，摁亮手机，屏幕上有两条未读消息。

　　来自三分钟前，爸爸：【雁雁，最近怎么样？功课跟得上吗？黄主任和我说你们明天要考试了，爸爸祝你金榜题名，取得好成绩。爸爸给你转了一些生活费，想吃什么就去买，你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不要亏待了自己。】

　　宋雁指尖顿了一下，点进对话框，领了红包，敲下几个字点发送键。

　　宋雁：【谢谢爸爸，我过得很好。】

　　那头回得很快，【好，那爸爸不打扰你了，你要好好学习。】

　　宋雁：【嗯】

　　如宋玉兰猜得那般，宋志军每个月会固定给宋雁汇一笔款，宋雁会收下，并向对面发一句谢谢爸爸。

　　只是如此，两人间连客气的寒暄都未曾有，每当宋雁的生日或是考试来临，宋志军才会发个小作文慰问和鼓励他的女儿。

　　宋雁还小些，看到父亲的这些话会高兴得翻来覆去一晚上都睡不着觉，小小的脑袋凑在屏幕前，敲敲打打许多遍字发过去，直到发过去的消息石沉大海，没有余音，宋雁才渐渐没发信息过去。

　　那时候的宋雁已经成为大人眼中离经叛道的小孩，而她爸爸不知道，宋雁想，幸好爸爸没空理她，不然她就不是爸爸心中的乖女儿了。

　　长大后的宋雁，心里很少涌现那些复杂的情感。

　　她渐渐长大，在无数次被亲妈指着鼻子骂、在无数次顶着异样的眼光、在无数次饿得睡不着的时候，她想起了她的爸爸，她开始埋怨爸爸不要她，开始怨恨自己活在这个世界上。
　　可又能怎么样呢？

　　她照样活得好好的，父女交谈依然恭恭谨谨的。

　　宋雁垂下眼睫，睫毛在眼睑投下一片阴翳，她忽然勾了下唇角，眼神空洞。

　　他爸爸其实早就知道自己的女儿变得很槽糕很槽糕了。
　　可是爸爸，她回不去了，她再也考不了第一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