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布满裂痕的心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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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心佩”温润地贴在胸口，那股沉静的安定感如同一道无形的屏障，让林凡在面对“苏晚”留下的阴云时，多了几分底气。然而，生活的戏剧性在于，麻烦并不总是按预想的顺序登场。
就在陈砚清紧锣密鼓地部署对“静庭苑”的侦察计划时，一个意外的访客，再次敲响了文玩店的门。
这次不是陌生的“苏晚”，而是林凡的一位老主顾，市中心医院的副院长，一位姓赵的长者。赵院长神色凝重，寒暄几句后便切入正题，带来的委托却让林凡心头一沉。
“林凡，这次不是修物件，是想请你……看看一个人。”赵院长压低了声音，“是我们院一位非常优秀的外科医生，姓秦。一个月前，他主刀的一台手术……出了意外，患者没能下手术台。”
林凡眉头微蹙，已经预感到了什么。
“事后调查确认，手术操作符合规程，主要原因是患者自身罕见的血管变异。但秦医生他……钻了牛角尖。”赵院长叹了口气，脸上满是惋惜，“他认为全是自己的责任，陷入了极度自责和怀疑。现在他无法再上手术台，甚至不敢进手术室，整个人变得……非常偏执，总觉得别人在指责他，医院要抛弃他。我们试过心理干预，效果甚微。”
赵院长看向林凡，眼神带着恳求：“我知道这听起来有些……玄乎。但胡老之前隐约提过，你似乎对某些‘特殊’的情绪问题，有独特的见解。能不能……请你试试看？哪怕只是和他聊聊？”
林凡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前的“守心佩”。医生的职业，手术台的意外，强烈的自责与偏执……这听起来，似乎与“虚无之种”的风格不太一样，更像是一场纯粹的人间悲剧。但赵院长亲自上门，又是胡老引荐，他无法拒绝。
送走赵院长后，林凡立刻联系了陈砚清。
一小时后，陈砚清带着他的装备出现在店里。听完林凡的转述，他迅速在平板上调出相关资料。
“秦屿，三十八岁，心胸外科副主任医师，业内评价极高。手术事故经医学伦理委员会及第三方机构审定，无责任事故。”陈砚清快速浏览着信息，“目标当前症状：创伤后应激障碍（PTSD）急性发作，伴随重度焦虑、抑郁及偏执性认知。常规治疗抗性。”
他放下平板，看向林凡：“从现有信息看，这更像一个标准的、由重大负性事件引发的心理危机案例。与‘虚无之种’的关联概率，初步评估低于20%。”
林凡点点头，他也这么觉得。“但赵院长提到了胡老，而且……万一呢？去看看总没错。就算不是‘他们’搞的鬼，能帮一把也是好的。”
陈砚清对此没有异议：“了解不同类别的心理创伤形态，有助于完善我的数据库。可以将其视为一次对照实验。你需要我如何配合？”
“老规矩，”林凡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又指了指陈砚清的设备，“我负责‘看’，你负责‘算’。”
这次见面的地点，安排在医院提供的一间僻静的休息室。当林凡和陈砚清到达时，秦屿医生已经坐在里面了。
他穿着整洁的白大褂，坐姿笔挺，双手紧紧交握放在腿上，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他的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脸色却苍白得吓人，眼窝深陷，嘴唇紧抿成一条僵硬的直线。看到林凡和陈砚清进来，他立刻抬起头，眼神锐利得像手术刀，充满了警惕与审视。
“秦医生，您好，我是林凡，这位是陈砚清教授。”林凡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和。
秦屿没有回应问候，而是直接开口，声音沙哑而急促，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论断感：“我知道你们是赵院长请来的。心理学教授？还是什么……民间高人？没用的。我的问题我很清楚，是技术失误，是判断失准，是不可饶恕的错误！任何谈话治疗都只是在掩盖事实！”
林凡没有争辩，只是在他对面的椅子坐下，陈砚清则默契地选择了稍远一些的位置，打开了探测设备。
“秦医生，我们不是来评判对错的。”林凡放缓语速，“只是听说您最近休息得不太好，想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到您的地方。”
“帮我？”秦屿嘴角扯出一个近乎讥讽的弧度，眼神却痛苦不堪，“怎么帮？能让时间倒流吗？能改变血管的走向吗？不能！所以任何安慰都是徒劳的！你们无法理解，一条生命在你手中流逝的感觉……那种重量……”
他的情绪激动起来，身体微微前倾，交握的双手颤抖着。
就在这一刻，林凡闭上了眼睛，将感知缓缓延伸过去。
没有触碰任何物品，仅仅是感知秦屿医生这个人本身。
瞬间，一幅惊人的“心象”在林凡的意识中展开。
那不是一个混乱的漩涡，也不是一片空洞的虚无，而是一片……布满裂痕的冰原。
无边无际的冰面，曾经应该是光滑而坚固的，象征着秦屿作为优秀外科医生的冷静、自信与掌控力。但现在，这片冰原上布满了纵横交错、深浅不一的裂痕，如同被巨大的力量反复撞击过。有些裂痕深可见底，透出下方黑暗冰冷的虚空；有些裂痕边缘尖锐，散发着刺骨的寒意；整个冰原都在一种低频的、持续的震颤中，仿佛随时会彻底崩塌。
而在冰原的最中心，林凡“看”到了一点微弱的光，那光芒试图弥合最大的那道裂痕，却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那是他残存的职业信念与责任感，正在与巨大的自我怀疑搏斗。
更让林凡感到不适的是，这些裂痕的形态……有些奇怪。大部分裂痕的走向是自然、随机的，符合巨大冲击造成的破坏特征。但有几道最主要的、几乎贯穿了整个冰原的裂痕，边缘却显得过于“整齐”了一些，像是……被某种极其锋利而冰冷的东西，精准地“切割”过。
林凡猛地睁开眼，脸色有些发白，呼吸略显急促。
“怎么样？”陈砚清立刻低声询问，同时看向探测屏幕，上面显示着秦屿急剧波动的生理数据。
林凡深吸一口气，试图用语言描述那惊心动魄的景象：“他的内心……像一片布满裂痕的冰原。寒冷，破碎，随时会崩塌。大部分裂痕是……自然的，是那次事故撞击出来的。但是……”
他顿了顿，眉头紧锁，寻找着确切的词语：“有几道最主要的裂痕，边缘太‘利’了，不像是撞碎的，倒像是……被‘手术刀’割开的。”
“手术刀？”陈砚清捕捉到这个关键词，眼神一凛。
“对，就是那种感觉！冰冷，精准，带着一种……非人的‘刻意’。”林凡肯定道，这种感觉让他非常不舒服。
陈砚清迅速在平板上记录，并调出秦屿的脑电波图谱进行比对分析。“目标PTSD症状中，混杂着非典型的认知扭曲模式。其偏执思维的‘逻辑链’在某些节点异常清晰和坚固，不符合自然创伤后常见的弥散性认知紊乱。这与‘被引导’或‘人为植入’的特征有部分吻合。”
他看向林凡：“你的感知，与初步数据分析结果存在交叉印证。此案例存在‘非自然’因素介入的嫌疑。概率提升至65%。”
他们的对话声音虽低，但秦屿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警惕地看过来：“你们在说什么？什么裂痕？什么手术刀？我的大脑很正常！没有器质性病变！所有的检查报告都在那里！”
他的反应激烈，带着一种被侵犯领地的防御性愤怒。
林凡知道不能刺激他，连忙安抚：“秦医生，您别误会，我们只是在讨论……一种比喻。您内心的痛苦和压力，我们虽然无法完全体会，但能感受到它的巨大。”
“比喻？”秦屿狐疑地盯着林凡，又看了看陈砚清手边的平板电脑，语气更加尖锐，“你们是不是在用什么新型的仪器扫描我？探测我的脑波？我告诉你们，我的问题在于道德和技术的瑕疵，不在于神经递质！任何试图从生理层面解释我过错的行为，都是对死者的不尊重！”
陈砚清闻言，平静地抬起头，推了推眼镜，用他那特有的、毫无波澜的语调回应：“秦医生，人类的所有心理活动，包括道德判断和技术反思，其物质基础都是大脑的神经电活动与生化反应。理解其运作机制，并非否定您的道德感受，而是为了更有效地……”
“够了！”秦屿猛地站起身，脸色铁青，“我就知道！你们和那些人一样！只想把我当成一个病例，一个研究对象！想证明我‘病’了，好减轻我的负罪感？休想！我必须清醒地承受这一切！这是我的惩罚！”
他情绪激动，胸口剧烈起伏，眼看就要失控。
林凡赶紧给陈砚清使了个眼色，让他别再“科普”。他上前一步，挡在陈砚清和秦屿之间，语气诚恳：“秦医生，您误解了。陈教授的意思绝不是否定您的感受。恰恰相反，正是因为尊重您的感受，我们才希望能找到真正能帮到您的方法，而不是让您一直陷在这种无休止的痛苦里。”
他顿了顿，感受着胸前“守心佩”传来的稳定感，让自己的声音也带上一种安抚的力量：“您是一位医生，拯救过无数生命。这一次，或许……可以允许别人，试着帮您一次？”
秦屿看着林凡清澈而真诚的眼睛，又感受了一下对方身上那种奇异的、让人心绪稍宁的气息（来自守心佩的微弱影响），激烈的情绪似乎被按下了暂停键。他喘着粗气，死死盯着林凡，过了好几秒，才颓然坐回椅子上，双手抱住头，发出一声压抑至极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呜咽。
林凡和陈砚清对视一眼，都松了口气，但心情更加沉重。
初步接触完成了。情况比预想的更复杂。秦屿医生的痛苦是真实的，创伤是深刻的，但其中，似乎确实混杂了一丝不自然的、冰冷的“切割”痕迹。
是“虚无之种”吗？还是别的什么？他们的目的，难道就是让一位优秀的医生，在无尽的自责中彻底崩溃？
线索扑朔迷离，但一条新的调查线，已经悄然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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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完）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布满裂痕的心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