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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 2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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嚛对于恶意很敏感。
陈老询问关于蘑菇的来历时,林和色虽没有感觉到威胁,但可以确定,这位老人并不是随机一问。
林和色眨了眨眼,“您说那个小家伙?”,她拖长了调子,显得有些不好意思,“它是我以前种在盆里的蘑菇,因为末世后变大好多,我没办法带着它,就把它放归了。”
像是也没想到后续发生似的,林和色又补充道:“可是没想到那小家伙一直跟着我,在我被树枝拖下去时,还一起下来要保护我。”
“原来是这样 ”陈老点点头,“那还真是很温馨的一段过往呢。”
陈老语气总是很温和,又带着些慈爱,明明没说什么,却能让人羞红了一张脸。林和色摸摸脖子,又问:
“那个小东西没在基地惹事儿吧,它总是很爱胡闹,。”林和色还记得刚遇见,对方就踩着她的头当跳板的事儿。
对方没先回答,反而周院长先爆发出一阵爽朗的笑,手用力的在她头上揉了揉:“那个小家伙,自从进了基地就大吃特吃,除了上不欺老下不欺小以外,也没什么。”
林和色脸上一味附和的笑,心里头却不免琢磨起来,这话里的上不欺老下不欺小,是只可中间的欺负吗?
“行,好孩子,你也饿了一天,先去吃点东西吧。”周老也上前,拍拍她的肩,又转头对着沈津渡说,“小沈呐,你跟我过来。”
林和色礼貌地和几位老人告别,跟着赖君华和安随春找地方吃午饭去了。
这场谈话刚开始时,周围围拢的人群就散了,各自寻地方吃饭,林和色扫了一圈,看见有不少人抱着死里逃生的亲友或家人流眼泪。
赖君华是第一个在她与几位老前辈谈话结束后凑上来的,随着就是安随春,两个半大小子把她夹在中间,给她分享带来的各种食物。
林和色婉拒了他们想把所有的饭菜都夹到她碗里的冲动,多分给两个小孩一点,自己则捧着碗筷,看向沈津渡离开的方向。
“林姐,你要等月弥哥一起吃吗?”小孩的食量就是大,一两分钟的功夫就扒拉下大半碗饭,嘴里塞得满满鼓鼓的,说,“他回来早着呢。”
林和色没说是不是,反而问他:“这几位老人和他关系很好吗?”
安随春点头,赶忙将嘴里这口饭咽下去:“可好了,这几位都是把他当做亲孙子一样对待的。”
而正被众人讨论的沈津渡,他的处境和众人想的差不多,现在的确跟孙子一样,在几位前辈面前低下头。
恨不得嗓子被毒哑了,这样好歹不用面对几位前辈的问题。
几分钟前,周院长他们领着他到阴凉处,问的第一句话是:“你带回来的那个小姑娘,是人类吗?”
沈津渡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几位长辈都待他如亲爷爷般,教导关照,又都对基地奉献良多,无论从哪个角度讲他都应该将事实脱口而出。
可一旦全盘托出,林和色所处境地会不会千夫所指,更甚者,会不会为了防止身份泄露,而将知情者灭口。
即便他确认这女子不会做,可他无法保证别人不会。
进退两难,他闭紧牙关不知如何时。陈老说的话却让他猛然抬头。
“那女孩子,不是人吧。”
沈津渡脱口而出:“您怎么知道?”
话说出口,他也察觉到此时的反应已是默认,便低下头不再说话。
“人类的眼睛,有欲望。为贪欲,为名利,为地位,为权势……种种种种。”陈老扶着他的肩,又继续说,“但那个女孩的眼睛,什么也没有。那不是人类该有的眼睛。”
沈津渡没忍住抬起头:“那您都知道了,打算如何?”
他这副谨慎的模样,让陈老骤然发笑起来,不轻不重,敲了一下他的头:“我老头子还没有糊涂到那种程度。”
“那个小姑娘在基地我就打听过,不求酬劳的事情做了很多,有时候一忙忙到天黑,是个纯善的姑娘。”他背着手感慨,“善良,有原则,又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如果她愿意,她能带给人类的会比你我更多。”
沈津渡怔住了,盯着地面的黄沙久久没有离开视线,他预想。过很多可能。
警告,排斥,却唯独没有想到这句。
他抬起头,望着陈老的眼睛,喉头有些哽咽。
周院长也在此时扶起沈津渡,这一瞬间他恰好听见陈老的最后一句话:
“更何况人与别的物种之间,本就没有什么差别,都是人定的。”
“可我父亲那边……”
沈津渡的话还没说出口,便被陈老一声鼻哼打断,他一甩右手背过身:“你爹那个老古董,你的观念都是让他带歪的,别搭理他。”
对陈老这番话,他没有做任何回应,只是拳头默默攥紧。
这场谈话结束后,虽然他心里的巨石没有彻底放下,但也算轻松很多,他调整好表情,前往经停点的临时餐饮区,下意识在人群中寻找那个身影。
但这一次他找了很久,却没看到林和色,反而赖君华在旁边坐着。
“林和色呢?”他走上前去问。
赖君华抬头,嘴里还叼着半块压缩饼干,含糊道:“老大?林姐啊,刚跟医疗队那几个姑娘一起,往厕所去了。”
沈津渡随即点点头,往车队的方向走。
没过一会儿,赖君华也揉揉肚子,腹中绞痛的厉害,也往厕所的方向走。
十分钟之后,他才解决完生理问题,一身轻松,径直走向营地外的车队,拉开车门,坐上副驾驶。
车里很暗,天色也暗。
他习惯性的瞥了一眼后视镜,看见老大正往窗外看。
现在车里没有别人,赖君华压低声音,对着后座的人问:“老大,林姐她究竟是什么呀,咱们还要杀她吗?”
他的自我犹豫还没过心里那关,自己的耳朵就先被一只手揪住了。
力道不轻,手感却很熟悉,让赖君华一下像被拔了毛的公鸡,头冠都竖起来。从视线的余光里他看到一张精致又面无表情的脸。
“赖、君、华。”她声音很轻,每个字却像小锤子敲在他脑门上,“说话能不能背着点人?嗯?你跟谁说呢?”
“我、我我我。”赖君华吓得舌头直打结,就在这时,车门开了。
回来的正是他千想万想的老大。
赖君华像看到了救星,故作无事地从前门下去,然后打开后车门,期间还不忘记对林和色友好一笑。
在车里躺着的林和色披着沈津渡的外套,也回以一个简单的微笑。
然后赖君华就更害怕了,靠近沈津渡,牙齿直颤,一边拽着老大的衣服:“老大,怎么办,我说漏嘴了。”
“她知道。”
赖君华:“……啊?”
这一记重拳打死老师傅,赖君华脑袋晕晕,都快不认识这三个字了。
他又将目光投向坐在一旁看戏的林和色,从她身上得到一个赞许的眼神。
笑得温和,却差点把他魂都吓没。
而安随春也在此时从后面探出头,眨眨眼,反而有点奇怪地反问赖君华:“君华哥,你不知道啊?。”
赖君华大叫:“你怎么也知道,怎么就我不知道?”
这次迷茫的人不只是赖君华,还有林和色,她原本带着点戏谑的眼神也瞪大了:“你?你什么时候?”
她左思右想,地底世界不一共才见过两面。
安随春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眼睛亮晶晶的,带着一种少年人特有的、发现了秘密的兴奋和坦诚:“就在地下给我拔除寄生植物那次,我迷迷糊糊睁开眼,看到了好漂亮的粉色。”
他比划着,努力描述那惊鸿一瞥的印象:“像是霞水母的飘带那样,柔软,如同轻纱——你的真身是水母吗?”
夜色渐浓,车灯依次亮起亮起。越野车里,四个人面面相觑,气氛一时有些凝滞。
赖君华是因为被这一连串的话打击懵了。
而另一个,自打上车就握着林和色手不放的男人,却是因为他也见过,此时正因为这句话而望向她。
林和色则是犹豫一下,落下拳头与掌心一锤,“可以的,朋友水母也是可以的。”
下一秒她就侧过身子,抓起沈津渡两只手,沈津渡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但还是乖乖依着她摊开并上他的手。
然后,沈津渡就看见他的掌心,多了一只小小的,粉白色的水母。
那些长长的、柔软的飘带无风自动,蜿蜒摇曳,偶尔轻轻拂过沈津渡的掌心皮肤,带来一种极其细微的、冰凉而酥麻的触感。
沈津渡的瞳孔,在这一刻收缩到了极致。
“好看吧。”林和色舞动着小小的躯体,触丝玩闹般蹭过赖君华的脸颊。
赖君华毫无骨气地点头。
“好小。”沈津渡一把将小水母舞动的触丝抓回来,捧在手心,自己静静看着这个小生物。
然后轻轻地,在她伞盖一按,喃喃地说:“这么小,那三颗脑子肯定就更小了,怪不得笨笨的。”
话音刚落,赖君华和安随春眼睁睁看着小水母的两根触丝猛地绷直,一道“咻”声紧随而至。
而后沈津渡的脸上,便多了一道明晃晃的红痕。
林和色慢条斯理地收回触丝,变回人形别过头:“你还是说谎吧,谎话至少动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