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归山[娱乐圈]》桥上春色

30、夏日回响（四）

　　祁星生气那天夜里下了很大的雨，程素以为第二日就能晴了，没想到断断续续下到了演唱会来临。
　　这场主题为“银河之旅”的万人演唱会在港城国金体育中心场馆举办，晚上七点正式开始。下午四点，场馆外的广场上已经人满为患，兴奋的讨论与激动的尖叫飘荡在上空。
　　后台休息室里同样热闹。
　　程素是最后一个化完妆的，刚推开休息室的门，里头便传来小孩尖锐的哭闹声，接着便是祁星隐忍着怒火的低斥：
　　“说了不要让他乱碰东西，把他管好行不行！”
　　程素看过去，祁星穿着黑色露背西装，妆容精致魅惑，但神情愠怒。对面站着一个珠光宝气的漂亮女人，正不耐烦地把一个撒泼打滚的小男孩从地上拉起来。
　　“又不是什么贵东西，弄坏就弄坏了，你吵他做什么？现在哭成这样你高兴啦？”
　　旁边椅子上摊着一个身着西装，挺着啤酒肚的中年男人，似是被那小孩吵烦了，眼一瞪，扬手就要扇下去。
　　小男孩一缩，哭声立马停了，脸憋的通红。
　　这吵闹吸引来了屋中其他人片刻的关注，又各自礼貌地将视线转开。
　　裴千山和钟宇都坐在沙发上，身旁各有一个女人。
　　裴千山瞥见程素进来，眼睛亮了亮，站起来冲他招了招手，对身旁的一身干练正装的短发年轻女人低声说了什么，女人正垂着眼发消息，闻言抬头看向程素，眼中满是兴趣。
　　程素看了一眼已经板着脸不再说话的祁星，朝裴千山走了过去，裴千山揽过他的肩膀，指着女人道：“我姐，裴暮雪。”
　　程素忙叫了一声：“姐姐好，我叫程素。”
　　裴暮雪审视地打量了程素几秒，忽然笑开了，和颜悦色道：“果然长得好，怪不得......”
　　裴暮雪看了裴千山一眼，裴千山有些不自然，问道：“看我干嘛？”
　　裴暮雪冲着裴千山嫌弃地翻了个白眼，此时有电话进来，她对程素歉意地笑笑便去窗边接电话。
　　“程哥，”钟宇也搂上程素的肩膀，朝沙发上身着青色旗袍的温婉女人摊开手，“这位，我美丽的母亲大人，妈，这是我常跟你说的，我程哥，程素。”
　　钟母笑意盈盈地拉过程素的手，语气温柔真诚：“早听小宇说起你，小宇这孩子心思单纯，多谢你一直照顾他了。”
　　程素连连摆手：“是小宇自己很优秀，我都没帮过他什么。”
　　“诶！程哥，不说别的，就我那数学，要不是你给我辅导，我及格都悬哈哈！”
　　“我作证，程素甚至还要辅导我做文综，但阿姨你知道吗，他是个理科生！”
　　钟宇到哪都是最能活跃气氛的，裴千山在旁边唱和着，钟母拉着程素浅笑点头，裴暮雪接完电话，靠在一边听着，偶尔会开口调侃裴千山两句。
　　在笑语包围下，程素一瞬间忘记了他今天并没有亲人的陪伴。
　　公司本要求每个成员都要有家属来，好记录家人对少年们的鼓励，但程素父母早逝，是奶奶将他带大，他顾虑到奶奶年岁已高不宜奔波，与伯父一家也并不亲近，红姐知道他的情况，公司便没勉强程素。
　　说来也奇怪，除了程素是真的没有这个条件，其他人的家属程素也都是第一次见到。成团这两年里，有2/3的时间他们都待在一起，互相陪伴互相支撑，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裴千山、钟宇、祁星，已经是程素的家人了。
　　想到祁星，程素便看过去，祁星面无表情地低头看手机，那个漂亮女人与他眉眼极为相像，许是他的母亲，正扯着他的袖子，不时往这边看。
　　见祁星不为所动，女人伸出食指狠狠戳了一下他的额头，把小男孩推到祁星身边，挽着在休息室里明目张胆吞云吐雾的中年男人朝程素他们走了过来。
　　但他们的目标并不是程素，而是除了程素的其他几个人。
　　“钟夫人，裴总，久仰久仰，我是祁星的妈妈。”祁母堆着笑，先是朝裴暮雪伸出手，金戒指与金手镯在灯光下明晃晃的。
　　裴暮雪看了眼裴千山，裴千山则是瞥了眼程素，又瞟了眼祁星，接着用眼神央求裴暮雪快伸手。裴暮雪这才懒洋洋地伸了手，酝酿出一个不真不假的笑：“你好。”
　　钟母的态度则比裴暮雪温和得多，微笑着与祁母握了握手，只是在祁父手中的烟雾飘过来时轻轻皱了皱眉。
　　“哎呀，你们是不知道，我们星星跟我们说过多少次小钟总，小裴总对他多好多好，那些好他都记在心里呢!咱们几家人也该多走动走动，这是我家公司的名片，还希望钟夫人，裴总......”
　　祁母还在说话，祁星却蓦地起身，向外走去。程素第一时间注意到了，目光小幅度追随着他。
　　“你去看看吧！”裴千山拍了拍程素的背，借着祁母大而亲热的攀谈声作掩盖，压低声音对程素道，“别担心，这有我。”
　　程素这才认真打量了裴千山一眼，兀地发现今日裴千山的风格与平日拽酷少年的妆造大不相同。他此时头发被梳起来，眉目便更加漆黑硬朗，几乎看不出什么稚气了。身上穿着一套深V的黑色西装外套，银色的胸链躺在微鼓的胸肌上，沿着胸间线条坠入V字深处，不免引人浮想联翩；突出的喉结之下用黑纱绑缚了一颗润泽的月牙，随着呼吸微微颤动。成熟男性的性感在这具还是少年的躯体上已经初见端倪，宽肩在西装下也愈发稳重可靠。
　　程素笑了笑，在裴千山的胸肌上捏了捏，道：“你小子有点东西呀！今天真帅！”
　　说完，他匆忙朝门外走，没注意到裴千山有些古怪的目光。

　　祁星没走远，背靠在休息室门口，神情郁郁，见程素出来，恶声恶气刺道：
　　“怎么？出来看我笑话？”
　　程素在他身边停下，也背靠着墙，目不斜视看着走廊里来来往往的工作人员，温声静气地说：“我不看笑话，只看美人。”
　　肩膀被狠锤了一下，程素笑笑，一把捉住祁星的手，牢牢裹在掌心，声气却低了：“还在生我气呢？”
　　祁星把头偏到另一边，不理他。
　　程素静默了一会儿，松开了祁星的手，祁星下意识去瞥程素的脸色，却对上程素微笑的眼睛。
　　“星星，等会我的独唱，想请你来。”

　　体育中心场馆内。
　　天幕渐暗，不同层级看台之上，银、红、紫、蓝的光芒混杂在一起，嗡嗡不绝的人声飘在规模宏伟的场馆上空。
　　18点59分40秒。
　　一直在循环播放洗脑广告的巨大屏幕骤然熄灭了，会场陷入一片昏暗，嘈杂的人声顿时小了，期待又好奇地望向那静默的方形黑色。
　　四面八方忽然响起沉重铁链缓缓拉动的声音。巨幕上，数条泛着冰冷光泽的金属链条交错盘旋，耀眼银光铸成的SOC慢慢浮现。
　　紧接着，一个由无数银色机械齿轮构成的立体的数字‘10'，伴着雷霆万钧的重响，在屏幕上砸出千万缕剧烈震颤的光波。
　　像是无数秒针的轻轻跳动汇成了扭动屏幕中机械数字的巨大力量，随着又一动地的巨响，那似乎沉重不可撼动的‘10’猛然翻转，数字9'倏然出现。
　　“8”
　　是倒计时！
　　人群忽然迸发出激动的尖叫，不约而同地大声喊出跳转的数字。
　　“7！”
　　“6！”
　　......
　　“3！”
　　“2！”
　　“1！！！”
　　数字归零，这势不可挡的庞然大物却在一声电力不足似的哀鸣后，所有灯光尽数熄灭。沸腾的人声平静下来，所有人屏住呼吸紧紧盯着黑洞般的舞台。
　　忽然，一道像是来自宇宙深处的空灵之音飘渺响起，黑色巨幕中央出现了一个极小却极引人注目的白色光点。
　　像是越来越近，那神秘声音愈来愈明晰。与此同时，那光点极速旋转，甩出无数耀眼璀璨的星点，显出漩涡的形状，并不断鼓动、膨胀，越来越亮，越来越大，直至在占据所有屏幕时，在爆炸般的巨响中骤然释放出极为炫目的白光。
　　一声极富力量的电吉他声穿云裂石，巨幕缓缓打开，烟雾中的空中舞台之上显现出四个人影。
　　不知哪一片先尖叫起来，瞬间此起彼伏，连成排山倒海的声浪。
　　自由的音符冲出舞台，屏幕上出现了一张被银色光芒照耀的脸，程素一身月白流苏西服如月光倾泻，热烈明快的节奏中，向来清冷的眉眼却蓄着浅浅温柔，踏上自高台伸展而下的长梯，一步步走向人海。
　　“说好了盛夏夜晚乘流星逃跑，
　　怎么那么久了你还没到？”
　　接着，月华被腾起的红色火焰包裹，屏幕中裴千山眉梢挑起痞气的笑。
　　“是不是非要 我给 你一个拥抱，
　　你才有勇气 挣脱世界的笼牢。”
　　随后，舞台背景灯阵闪动着紫色星光，荧幕之上，原本落下睫羽的祁星抬起眸眼，深紫的瞳孔中映着耀眼的自信张扬。
　　“他们说宇宙 深处太黑暗广袤，
　　可少年从不相信他的渺小。”
　　舞台周围蓝光奔腾如海，钟宇身后，白色披风如帆被夜风高高扬起，映在每一个人眼底的笑容明媚阳光。
　　“别害怕成长其实没那么煎熬，
　　远航吧吹响银河征程的号角！”
　　.......
　　在喷涌的焰火、绚丽的灯光、震耳欲聋的欢呼与呐喊中，上场前的紧张、不愉快尽数被远远抛在不被光照耀的地方。
　　而四个少年所在之处，皆有光芒，似乎是全世界的光都聚集在他们身上，又像是舞台上的飞扬恣意的他们，将世界照亮。
　　“银河之旅”从“初程”篇章的快意昂扬，经历“失乐园”的暗黑诡谲，以“流星雨”的绚烂壮丽为终章。这场演唱会持续了两个小时，每一个表演都带来极致的视听享受，一次次激起现场观众的热情与惊叹。
　　观众席上，一大片月白色荧光棒之下，一个女孩扯着喊哑的嗓子问另一个兴奋盯着暗下来的舞台的女孩。
　　“感觉快结束了，素素还有个人表演吗?”
　　“有！这个应该就是了！听说风格会很不一样。”
　　“啊！真的吗？吓死我了，我还以为被砍了。风格的话，感觉今天素素比之前热情温柔了点诶！”
　　“哈哈哈你别被他长相骗啦！他就是长的冷冷淡淡的，公司还老给他安排那种矜贵公子的舞台！但你仔细看他那双眼睛，以后一定很会爱人！”
　　“嘿嘿嘿，我也觉得素素很适合当男朋友诶，他得有183了吧？看着比其他几个都高诶？肩宽腿长手掌还大，啊啊啊！谁那么幸福能当他女朋友啊！”
　　“别花痴啦，他是个爱豆，才不能恋爱呢！诶？快看快看！好像开始了！”
　　不知不觉间，整个主舞台底部浸在滚动的白雾中，舞台深处缓缓亮起几束金色的灯光，在丛丛暗影中勾勒出的一个优雅的轮廓。
　　纯净的钢琴音符一个一个蹦出来，组成了两句“小星星”的曲调，让人一瞬间像躺在了星空之下，平和地数着天上的星子。
　　片刻的寂静后，温暖明亮的吉他扫弦点亮了舞台，浅粉色的梦幻画卷倏然展开，大片粉白色的花朵簇拥着一身奶油色西装，噙着浅浅微笑的年轻男人。
　　他坐在高脚凳上，抱着一把木色吉他，胸口别了一只半开未开的白玫瑰，内敛着热烈。开口时，嗓音带着令人心颤的温柔。
　　“爱情是一种怪事”
　　我开始 全身不受控制
　　爱情是一种本事
　　我开始连自己都不是”
　　曲调转低，那温柔中的淡淡惆怅似乎陷入苦闷彷徨，却在尾音处拉高了声调，像酝酿了很久的勇气，终于，不管不顾地冲动一回。
　　为你我做了太多的傻事
　　第一件就是为你写诗——”
　　长音刚落，绚烂的烟花在夜空接连炸开，热烈的爱意喷涌而出。
　　“为你写诗
　　为你静止
　　为你做不可能的事
　　为你我学会弹琴写词
　　为你失去理智
　　为你弹奏所有情歌的曲子——”
　　沸腾的伴奏散去了，旋转的朦胧灯光在半垂着眼睫的程素身上笼了一层唯美的薄纱，静谧柔和，抬眸的一瞬间，眼中是让人挪不开眼的温柔情意，唇间浅声低吟：
　　“我忘了说，最美的是你的名字”
　　震耳欲聋的尖叫声中，程素的目光望向舞台右侧阴影处，那里站着一个人。在光影暗去之前，程素与他遥遥相望，在那一刻，彼此都是真心。
　　程素昏了头，自私地抛下了偶像的责任，将万千给予他的欢呼崇拜，织成献给年少恋人的贺礼。
　　他昏了头，用盛大的场景把还浅薄的喜欢催化成了爱。
　　他昏了头，盲目糊涂，
　　而爱意最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