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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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绥强压下心中的震惊，面上装出对古画的痴迷与赞叹，开始认真地检查画作的破损之处。他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暗中被人监视。他必须表现得像一个真正的画师，心无旁骛，才能消除对方的戒心。
接下来的几天，林绥便以修复古画为名，留在了静王府的书房。白天，他一丝不苟地调配颜料，修补画卷，展现出足以以假乱真的精湛技艺。
而到了夜晚，当王府的守卫稍稍松懈之时，他便利用暗卫提供的微型工具，开始悄无声息地探查。
他发现，静王的书房看似普通，实则布满了各种机关暗格。那幅“九龙夺嫡”图的背后，便是一处极为隐秘的密室入口。
他没有贸然行动。他知道，这样的密室，必然机关重重，且有重兵把守。他需要等待一个最佳的时机。
机会，在第五日的夜里到来了。根据东宫暗卫从外围传来的情报，静王将在今夜于密室中，会见一位重要的“客人”。
这正是林绥等待的时机。他利用修复画作的便利，在密室入口的机关上，做了一个极不起眼的手脚用一种特殊的，无色无味的粉末，暂时延缓了机关的闭合时间。
子时，静王果然独自一人进入了书房。他警惕地检查了四周，确认无人后，便启动了机关，走进了墙后的密室。
林绥屏住呼吸，在机关即将闭合的最后一瞬间，如狸猫般悄无声息地闪身跟了进去。
密室的通道幽深而狭长，他紧贴着墙壁，隐匿在黑暗之中。
他跟着静王，来到了一间宽敞的石室。石室之内，灯火通明，墙壁上挂着一幅巨大的大周疆域图。
而图前，早已站着一个人。当林绥看清那个人的脸时，他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那个人，竟是掌管着京城防务的九门提督，陈将军！
九门提督陈将军，手握京城九门兵马，是大周皇城最后一道，也是最重要的一道防线。他本该是皇帝最信任的爪牙，此刻却出现在了静王的密室之中。
这个发现，比看到“九龙夺嫡”图本身，更让林绥感到遍体生寒。这不再是阴谋，而是已经箭在弦上，即将发动的宫廷政变。
林绥隐在黑暗的角落，连呼吸都几乎停止。他听到静王那温和的声音，此刻却带着一丝阴冷的笑意。
“陈将军，事情办得如何了？”
陈将军转过身，那张素来以忠勇著称的脸上，此刻满是狠厉之色：“王爷放心，九门兵马早已换上了我们的人。只等您一声令下，便可封锁皇城，届时，无论是宫里的那位，还是东宫的太子，都将是瓮中之鳖。”
静王满意地点了点头，他走到那幅巨大的疆域图前，眼中闪烁着疯狂的野心与贪婪。
“很好。太子遇刺重伤，朝中人心惶惶，正是最好的时机。”静王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充满了力量。
“传我命令，三日之后，便是父皇的万寿节。就在万寿节当晚，宫中大宴之时，动手！届时，你负责掌控宫门，我自有安排，在宴会上取了那对父子的性命！”
这番对话，字字诛心，如同惊雷在林绥耳边炸响。他终于明白了所有的一切。安远伯不过是静王推出来的一颗棋子，用来搅乱朝局，刺杀太子也只是为了制造混乱。
而他真正的目的，是在皇帝的万寿节上，发动宫变，弑君夺位！
林绥紧紧地捂住自己的嘴，才没有让自己因震惊而发出声音。他知道，他已经拿到了最关键的铁证。他必须立刻离开这里，将这个消息带出去。
他悄无声息地向后退去，准备原路返回。然而，就在他即将退回通道时，脚下却不小心踢到了一颗松动的石子。那石子滚落的声音，在寂静的密室中，显得格外刺耳。
“谁？！”静王和陈将军同时厉喝一声，目光如电般射向了林绥藏身的方向。
林绥心中一沉，知道自己已经暴露。他不再犹豫，转身便向通道外冲去。
“有刺客！抓住他！”静王的怒吼声在身后响起。密室的警铃大作，无数手持利刃的王府死士从四面八方涌了出来，将整个书房和院落围得水泄不通。
林绥凭借着对地形的熟悉和矫健的身手，暂时避开了最初的围堵，但他知道，仅凭自己一人，绝不可能冲出这座龙潭虎穴。
暴露的瞬间，林绥的大脑冷静到了极点。他没有丝毫慌乱，而是立刻启动了东宫暗卫交予他的最后保命手段，一枚藏在腰带扣中的微型信号器。
他用力按下，一道无声无息的信号便已发出，这是通知外面接应的暗卫，他已暴露，请求最高级别的支援。
做完这一切，他不再恋战，而是凭借着对书房地形的记忆，一头撞向了书房侧面一扇相对薄弱的雕花木窗。
窗户应声而碎，他翻身而出，滚落在院中的草地上，碎裂的木片和瓷器划破了他的衣衫和皮肤，但他浑然不觉。他只有一个念头：冲出去！
“放箭！别让他跑了！”静王府的死士训练有素，立刻挽弓搭箭，一时间，箭矢如雨，破空之声不绝于耳。
林绥的身影在箭雨中辗转腾挪，险之又险地避开要害。他虽然不会高深的武功，但这些日子在大理寺的历练，让他的身手远比寻常书生要敏捷。然而，双拳难敌四手，眼看他就要被逼入一个死角，退无可退。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数道黑影如同鬼魅一般，从王府高高的院墙上翻落而下。他们身着夜行衣，手持利刃，正是潜伏在外的东宫暗卫。他们一出现，便如一把尖刀，精准而高效地撕开了王府死士的包围圈。
“主子，这边！”为首的暗卫声音低沉，为林绥指明了突围的方向。
有了强援，林绥压力顿减。他跟在暗卫身后，向着王府防守最薄弱的后墙冲去。静王府的死士虽多，但面对这些大内顶尖的高手，还是显得捉襟见肘。
一场惨烈的厮杀在王府的后院展开，兵刃相交声和临死的闷哼声响成一片。
林绥在暗卫的拼死护卫下，终于冲到了后墙之下。一名暗卫跪地为他做踏，另一名则在墙头接应。他毫不犹豫地踩上同伴的肩膀，借力翻上了高墙。
就在他即将跳下墙外之时，他回头望了一眼。只见火光之下，静王正站在远处，那张温和的面具已经彻底撕碎，脸上满是狰狞与怨毒，正死死地盯着他。
而那些留下断后的东宫暗卫，正一个接一个地倒在人海之中。林绥的心像被针扎一样刺痛，他知道，这些忠诚的卫士，是用他们的生命为自己换来了生机。
他将这份沉重的恩情与静王那怨毒的眼神一同刻在心底，毅然决然地跳下了高墙，消失在京城沉沉的夜幕之中。
林绥从高墙上落下，几个翻滚卸去力道，毫不停留地融入了京城复杂的巷道之中。他身后，静王府内传来的厮杀声和警铃声渐渐远去。
他没有立刻回东宫，也没有去大理寺，而是七拐八绕，进入了一处早已安排好的，绝对安全的秘密据点。
据点内，灯火通明，几名东宫暗卫早已在此等候。看到林绥平安归来，众人齐齐松了一口气。一名暗卫立刻上前，递上干净的衣物和伤药：“林大人，您……”
他话未说完，便被林绥抬手制止了。
林绥的身上有多处被划伤的口子，脸上也沾染了灰尘与血迹，看起来颇为狼狈。但他的一双眼睛，却亮得惊人，那里面没有丝毫的惊慌与恐惧，只有一种近乎可怕的沉静。他脱下那身破损的画师服，换上干净的衣衫，自己动手，用烈酒清洗着伤口，眉头都未曾皱一下。
那些为他断后的暗卫的身影，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他知道，悲伤和愤怒在此时毫无用处，他唯一能为他们做的，就是将静王的阴谋彻底粉碎，让他们不至于白白牺牲。
“立刻备马，我要入宫。”林绥的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但熟悉他的人都能听出，这平静之下，是即将喷发的火山。
“另外，传我的手令给王主簿，让他以协查凶案为名，立刻控制住城西颜料铺的那位老板，以及所有与赤金石红麟粉有过来往的西域商人。一个都不能跑。”
他的命令清晰而精准，完全不像一个刚刚经历过生死追杀的人。那份超乎寻常的冷静，让在场的暗卫都为之侧目。
他们不知道，就在方才突围的混乱中，当一名王府死士绕过暗卫的防守，一刀刺向他的后心时，林绥没有躲。他侧过身，用从一名倒下的暗卫手中捡起的短刀，以一种近乎本能的，精准而冷酷的姿态，反手刺入了对方的咽喉。
那是他第一次杀人。没有犹豫，没有不适，只有一种冰冷的决绝。当温热的鲜血溅到他脸上时，他甚至没有眨一下眼睛。他看着那个死士在自己面前倒下，琥珀色的眸子里，有什么东西，碎裂了，又有什么东西，在废墟之上，重新建立了起来。
他还是林绥，但又不仅仅是那个只懂律法与公道的林绥了。为了守护他想守护的人，为了捍卫他心中的正义，他也可以化身为修罗。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