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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复仇吧!以公主之名 ...

  •   阿宁僵立在原地,像一尊被抽走了灵魂的华美空壳,直到谢无争的脚步声在通道尽头彻底消失,再也听不见分毫,直到那扇石门缓缓闭合,隔绝了最后一丝他的气息。
      眼泪,终于再也忍不住,顺着她苍白的脸颊滑落。
      她捂住嘴,压抑的呜咽声从指缝间溢出,肩膀剧烈地颤抖着,所有的伪装在这一刻轰然崩塌。
      她缓缓蹲下身,将脸埋进膝盖,任由泪水汹涌而出。
      手中紧紧攥着那枚铜钱——是谢无争临走前,悄悄塞回她袖中、被她慌乱间攥住的那枚。
      边缘被岁月磨得发亮,曾被谢无争在指间翻转过无数次,沾过寒夜篝火的温度,蹭过疗伤草药的苦涩,如今静静嵌在她冰凉的掌心,像一块烧红的炭,灼得她指骨发疼,却怎么也舍不得松开。
      十年相伴的点滴在脑海中不断回放,寒夜里温暖的篝火,教她步法时耐心的指导,还有刚才那深沉而了然的目光……每一个画面,都像一把钝刀,在她心上反复切割。
      她知道,从她说出那些绝情的话开始,从谢无争转身离开的那一刻开始,那些温暖的过往,那些关于“阿宁”的记忆,就该被永远封存了。
      从今往后,她再也没有可以依靠的人,再也没有可以肆意展露软弱的港湾。
      她必须独自面对秦岩的掌控,面对复仇路上的刀光剑影,面对那些隐藏在暗处的敌人。
      黑暗中,谢无争最后那道深沉了然的目光,与记忆中母亲撞柱身亡的画面、刑场上张夫人决绝的身影,疯狂交织、重叠,在她脑海中反复碾轧。
      父亲陆文渊冰冷的眼神,秦岩算计的面容,如同鬼魅,在她紧闭的双眼前轮番闪现,挥之不去。
      她,陆明臻,是一个被至亲背叛、被命运玩弄的弃子!
      “呜……”
      一声压抑的呜咽,终于冲破喉咙。
      所有力气仿佛都被抽空,巨大的、无法言说的痛苦如同潮水将她淹没,几乎要将她溺毙。
      她死死咬住自己的手臂,浓重的血腥味在口中弥漫开来,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只有心脏被生生撕裂的钝痛,无边无际,蔓延至四肢百骸。
      她蜷缩在角落,肩膀剧烈颤抖,放任泪水汹涌而出,打湿了衣襟。
      这或许是最后一次,她允许自己如此软弱,如此放纵内心的悲恸。
      “叩、叩、叩。”
      叩门声如同冰冷的铁器敲击在石头上,打断了她的崩溃,将她从痛苦的深渊中拽回现实。
      阿宁猛地抬起头,脸上泪痕交错,眼神在瞬间由破碎转为警惕。
      她迅速用袖子擦去脸上的狼狈,强撑着站起身,声音发冷:“谁?”
      “殿下。”门外是秦岩身边那个影子般下属的声音,低沉无波,“属下奉秦大人之命,为殿下送来日常用度。”
      不等她回应,沉重的石门已被缓缓推开,带着一股更冷的气流涌入。
      那名下属低垂着眼,仿佛不敢直视她的狼狈,手中托着一个巨大的紫檀木托盘,他身后跟着两人,各自捧着大小不一的箱匣。
      他们动作整齐划一,将带来的物品逐一取出,在石桌上、墙角摆放整齐——细腻的白玉茶具取代了原先粗糙的粗陶碗,几样精致得过分的点心替换了干涩难咽的干粮,一套全新的梳洗用具,一面边缘雕花的铜镜,以及几卷泛黄的书册,书脊上隐约可见《前朝宫廷仪注》《南靖英烈录》《权谋总览》等字样。
      最后,那名下属将手中托盘上覆盖的锦缎轻轻掀开。
      里面是一套极其华美的前朝公主规制常服。
      月白为底,银线绣出繁复的凤穿牡丹暗纹,在昏暗的光线下流光溢彩。
      旁边还配着一套珍珠头面,颗颗圆润饱满,散发着冷冽的光泽。
      衣物崭新,针脚精密,华贵得刺眼,流转着冰冷而高贵的光泽,像一道无形的屏障,将她与过往彻底隔开。
      “大人吩咐,”下属的声音打破沉寂,依旧恭敬得令人窒息,“殿下身份尊贵,旧时衣物与用度已不合规制,请您即刻更换。往后一应起居、诵读,皆按此例,不得有误。”
      阿宁的目光从那套华服上移开,掠过那些崭新的书卷和冰冷的玉器。
      这不是照顾,这是清除,是覆盖,是一场从物质到精神、从外到内的、无声而强势的宣告——她作为“阿宁”的过去,她与谢无争相关的一切痕迹,都将被彻底抹去,由他秦岩来重新定义和填充。
      他甚至不给她任何缓冲和哀悼的时间。
      在她最脆弱、最痛苦的时刻,用这种方式,将冰冷的掌控,烙印在她生活的每一个角落。
      她站在原地,没有动,也没有说话。
      那下属便静静地等着,低眉顺眼,姿态却如磐石般坚定,显然早已做好了长久等待的准备。
      石室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石缝中水珠滴落的“嗒嗒”声,敲在人心上,格外沉重。
      良久,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阿宁缓缓抬起手,指尖触碰到那冰凉的、滑腻的丝绸衣料。
      她知道,这不是请求,这是命令。
      拒绝的代价,她此刻无力承担,也……不再想承担。
      既然已无退路,那就穿上这身枷锁,把它变成自己的甲胄。
      “出去。”她背对着他们,声音冷得像万丈寒冰下的岩石,没有一丝温度。
      下属没有丝毫异议,躬身行礼,带着人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石门轻轻合上,隔绝了外界的一切。
      掌心的铜钱依旧温热,可那点温度,在这空旷冰冷的石室里,显得如此微不足道,仿佛下一秒就要被彻底吞噬。
      她低头,看着自己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旧衣,指尖抚过布料上熟悉的纹路。
      这是她与过去最后的联系,是阿宁存在过的证明。可秦岩连这最后一点念想,都要剥夺。
      石室内重归寂静,只剩下她和那套华服、那些书卷,以及镜中那个眼眶通红、神情却逐渐变得冰冷坚毅的倒影。
      她深吸一口气,转身走向石桌上那套华美的月白宫装。
      丝绸滑腻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冰凉得不带一丝温度,与身上旧衣的柔软粗糙形成鲜明对比。
      她抬手,一件件褪下身上的旧衣,动作缓慢而郑重,像是在剥离一层早已长在骨头上的皮。
      旧衣落在地上,发出轻微的声响,在寂静的石室里格外清晰,仿佛是一声无声的告别。
      她把脸埋进旧衣,贪婪地吸了一口气,试图留住最后一点与谢无争、与济安堂相关的气息,可那熟悉的味道很快便被华服上陌生的熏香盖过。
      石缝里的水珠“嗒”地砸在地面,像是为逝去的阿宁落了最后一滴泪。
      阿宁直起身,不再犹豫,伸手拿起那套月白宫装。
      沉重的衣料裹住身体,银线绣成的凤穿牡丹暗纹贴在肌肤上,冰凉而硌人。
      束腰勒得她微微发紧,不仅勾勒出陌生的身形曲线,更像是一道无形的界限,彻底斩断了与过去的牵连。
      她拿起配套的珍珠头面,笨拙地插在发间,珍珠的冷光与发丝的乌黑相映,更显眉眼间的疏离。
      最后,她拿起那枚盘龙螭纹玉佩,冰凉的玉质沁入掌心。
      过去,它是需要藏在贴身衣物里的秘密;如今,它是必须示人的权柄。
      她稳稳地将玉佩系在腰侧,玉坠垂落,与衣料碰撞出清脆的声响,那是“昭宁公主”的身份宣告。
      一切收拾妥当,阿宁缓缓走向那面新添的铜镜。
      镜中的人影陌生得让她心头一震。
      月白宫装衬得她肤白胜雪,墨发如瀑,珍珠头面点缀其间,华贵得如同画中走出的公主。
      可那双眼睛,再也没有了往日的清澈灵动,只剩下深不见底的寒潭,沉郁而冰冷,映不出丝毫光亮。
      这就是秦岩想要的“昭宁公主”——一个华丽、顺从、可供他掌控的傀儡。
      阿宁伸出手,指尖抚过冰冷的镜面,触碰到镜中那个陌生的自己。
      她对着倒影,缓缓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从今起,阿宁已经死了。”她轻声说,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活下来的,是昭宁公主。”
      这句话像一道无形的誓言,在石室里回荡。
      她看着镜中的自己,眼神渐渐变得坚定而锐利,所有的软弱与悲恸都被死死压在心底,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决绝与复仇的火焰。
      “秦岩,你想把我打造成你的傀儡,你的玉玺?”她嘴角的笑意愈发冰冷,“那就该知道,玉玺盖下的第一道旨,是清算;第二道,是复仇。”
      她的目光穿透镜面,仿佛看到了皇城深处的陆文渊,看到了高台上的秦岩,看到了所有亏欠她、背叛她的人。
      “陆文渊,你弃我如敝履,我便要你珍视的一切化为乌有;秦岩,你想利用我复国,我便要借你的力量,报我的血海深仇。”
      每一句话,都带着玉石俱焚的决绝,在寂静的石室里掷地有声。
      说完,她不再看镜中的倒影,转身走向石门。
      腰间的盘龙螭纹玉佩随着步伐轻轻晃动,发出清脆的声响,像是在为她的新生伴奏,也像是在为即将到来的风暴预告。
      她抬手,推开了那扇沉重的石门。
      门外,溶洞通道的火光摇曳,将她的身影拉得很长。
      月白色的宫装在火光下流转着冷冽的光泽,既像华丽的甲胄,又像沉重的枷锁。
      她抬步向前,每一步都走得沉稳而坚定,再也没有回头。
      昭宁公主的新生,从此刻开始;复仇的棋局,也自此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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