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坊荒记》洛深彼岸花

8、第八章 夜谈江湖

　　夜色沉沉，天居坊的风，吹得坊灯摇曳不定。坊狱深处，一盏孤灯昏暗，墙上湿痕蜿蜒如蛇。李问被锁于石室，手脚俱缚，仍不改神色。他靠着墙，默默背诵心中之文。

　　他知道自己不过是触怒了坊官的一个借口。荒诞之世，不必有罪，只要“碍眼”，便足以入狱。

　　狱外传来脚步声，缓慢而稳。李问抬眼，只见门被推开，一名黑衣人手持灯笼，光影照出半张淡然的面孔。那人身形修长，双眉若剑，眼神清澈。

　　“你便是那书生李问？”
　　李问起身，沉声道：“若你来取我命，便动手。”
　　黑衣人微微一笑：“取命的不是我，救命的倒可能是。”

　　他放下灯笼，低声道：“在下陈无忌，江湖人。”

　　李问略感讶异：“江湖中人，为何涉坊事？”
　　陈无忌淡淡道：“江湖不远，坊外即是。坊权若腐，江湖亦难安。”

　　言罢，他取出一枚木牌，上刻“义字”。那是江湖“天义会”的标志——专斩权奸、救民于难。

　　李问心中一震。陈无忌继续道：“听闻你文揭荒坊，民心已动。若此火灭，天居再无明。”
　　李问苦笑：“火再明，也会被风吹灭。”
　　陈无忌摇头：“火灭可重燃，人若畏，便真死了。”

　　两人目光相对，一语不发，片刻后，陈无忌掀开地砖，从暗道中探出一线光。
　　“走吧，花满楼、柳姑娘在外等你。”

　　李问犹豫片刻，轻声问：“若我走了，他们呢？”
　　“留你，才真害他们。”陈无忌目光坚定，“走出天居坊，才有再回的机会。”

　　——

　　夜色如墨，三人潜行于坊墙阴影间。雪尚未化，脚步声在石板上闷闷作响。花满楼背着一壶酒，低声道：“兄弟，你这次可真成了坊中传奇。”
　　李问苦笑：“传奇未必好事。”
　　柳青青轻声道：“但至少，他们开始听你说话了。”

　　几人刚走至坊门前，忽有火光冲天，数十名坊差提灯而至，为首的正是鲶小公。
　　“放肆！擅闯坊狱者，格杀勿论！”

　　花满楼拔扇挡光，笑道：“格杀？你倒先问问手下谁真敢动手。”
　　陈无忌冷声：“走。”

　　三人并肩而出，陈无忌拔剑如电，剑光一闪，坊差惊退数步。那剑未伤人，却削断了坊门上的“封锁令”旗。木旗坠地，火花四溅。

　　柳青青回头看去，只见坊灯如鬼火乱跳，仿佛整个天居坊在燃烧。

　　出了坊门，夜风扑面，寒如刀割。李问回望天居坊，久久不语。
　　陈无忌道：“此去江湖，你愿随我？”
　　李问点头：“荒诞不止在坊中，若要知世道，还须见更大的荒唐。”

　　花满楼哈哈一笑：“好！既入江湖，不问去路！”

　　三人并肩，踏雪而行，月光洒在前路，照出淡淡光痕。柳青青立于坊门高处，看着他们背影，低声呢喃：
　　“书生入江湖，荒坊再无静夜。”

　　远处，北极鲶鱼影子立于城楼，静静望着那三道影子消失在夜色之中。他缓缓抚掌，声音低沉：
　　“很好，放他们走……江湖比坊更荒，他们自会回头。”

　　风卷残雪，天居坊的灯火，在寒夜中忽明忽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