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隐晓星沉》沈忆河

7、冤种兄弟

　　陈意柠刚到家就换好了干净校服，指尖划过琴键的动作顿了顿——昨晚没练顺的颤音还在脑海里打转。她仰头喝了杯温水，冰凉的触感让思路更清晰，重新抬手时，流畅的旋律便从指缝间漫了出来。

　　房门被轻轻推开，陈奶奶端着果盘走进来，银灰色的短发梳得整齐，合身的碎花衬衫衬得她气色极好，笑容温和得像春日暖阳：“柠柠，歇会儿吃点水果？楼下水果店挑的，草莓和蓝莓都新鲜着呢。”

　　陈意柠头也没抬，目光锁在琴谱上，手指还在反复琢磨那段颤音：“奶奶，不吃啦，这个颤音总处理得不够自然，我再练几遍。”

　　“行，不打扰你。”陈奶奶笑着放下果盘，轻手轻脚地退出去，临关门时还不忘叮嘱，“饭好了我叫你，别练太久伤着眼睛。”

　　“知道啦奶奶！”

　　凌晨六点，天刚蒙蒙亮，陈意柠已经坐在书桌前晨读，课本上密密麻麻的标注都是她的重点。六点半，她准时合上书本去洗漱，冷水扑在脸上，瞬间驱散了最后一丝困意。六点四十五分，餐桌前已经摆好了牛奶、煎蛋和全麦面包，她吃得不快不慢，刚好在七点整背起书包出门。

　　而同一个小区的王书砚，此时才揉着眼睛从床上爬起来，头发乱糟糟的像鸡窝。他迷迷糊糊地摸到洗手间，刚拿起牙刷，身后就传来一道带着怒气的声音，吓得他手里的牙刷差点掉在地上。

　　“陈意柠？！”王书砚惊魂未定地回头，看见陈意柠皱着眉站在门口，“你走路没声音的吗？想吓死我啊！”

　　“你看看现在都几点了！”陈意柠叉着腰，“以后再起这么晚，我可不等你了，自己上学去。”

　　王书砚立刻换上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拖着长音撒娇：“哎呀，柠柠～别呀，你怎么能这么抛弃人家呢？我下次一定早起！”

　　“打住打住！”陈意柠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连忙摆手，“一个大男生撒什么娇，赶紧洗漱！”

　　王书砚嬉皮笑脸地把她推出洗手间，关门前喊：“五分钟！就五分钟！你千万别走啊！”

　　“知道了知道了。”陈意柠无奈地叹气，“下次我真不来叫你了，让李帅翔来喊你，看他惯不惯着你。”

　　“别啊！”洗手间里传来王书砚的哀嚎。

　　陈意柠没再理他，转身下楼：“我先走了，你自己慢慢收拾吧！”

　　到了学校，教室刚开门没多久，李帅翔就拿着两份早餐跑过来，把其中一份塞给王书砚：“砚哥，给，你让我带的肉包和豆浆，还热着呢。”

　　王书砚接过咬了一大口，含糊地说：“谢了啊，中午吃饭给你钱。”

　　李帅翔摆了摆手说：“砚哥，不用给了，就当我请你了。”

　　王书砚挑眉，促狭地笑了：“别来这套，你那点小心思，我还不知道？是不是又想让我帮你抄作业？”

　　李帅翔嘿嘿一笑，挠了挠头：“砚哥，你简直就是我肚子里的蛔虫！”

　　两人正说着，沈老师抱着教案走进来，敲了敲讲台：“快上课了，都坐好！打开语文书，翻到《梦游天姥吟留别》，今天讲这篇。”

　　李帅翔连忙举手，大声说：“沈老师，上节课的古文还没讲完呢！”

　　沈老师摆摆手，不以为意：“前面的不重要，先讲重点篇目，回头再补。”她顿了顿，补充道，“这篇文章明天下午课前必须背会，我挨个检查。”

　　“啊？老师你开玩笑呢吧！”李帅翔瞪大了眼睛，一脸不可置信。

　　沈老师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觉得我像开玩笑吗？明天第一个就提问你。”

　　“啊——”李帅翔哀嚎一声，瘫在座位上。

　　王书砚在旁边小声偷笑，幸灾乐祸地说：“活该，让你多嘴。”

　　“那个男生，笑什么呢？”沈老师的目光立刻扫过来，“你跟他一样，明天先提问你们俩！报上名字。”

　　王书砚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哭丧着脸回答：“王书砚。”

　　李帅翔在旁边偷偷乐，赶紧补充：“老师，他叫王书砚，我叫李帅翔！”

　　“好，记下来了。”沈老师点点头，打开课件，“都打起精神来！对了，我昨天在网上刷到有人把这篇古文编成了歌，还挺好听的，有兴趣的同学回家可以听听，有助于背诵。”

　　“老师，现在就放来听听呗！”季晓君举手提议。

　　全班同学立刻附和：“对呀老师，放一下吧！”

　　沈老师拗不过大家，叹了口气拿出手机：“行吧，但都不许说话，不然听不清。”

　　李帅翔突然站起来：“老师，用教室的扩音器呀，声音大还清楚！”

　　沈老师半信半疑地连接了扩音器：“那我试试啊。”

　　随着她按下播放键，悠扬的旋律裹挟着诗词的韵律在教室里散开，原本觉得晦涩的古文，配上轻快的曲调，竟变得格外动听。同学们都安静下来，跟着旋律轻轻哼唱，连王逸兴都暂时忘了背课文的烦恼，听得入了神。

　　旋律停在“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的高亢处，教室里还回荡着余韵，好一会儿才响起零星的掌声。李帅翔拍着手喊：“老师，这也太好听了！比死记硬背好一百倍！”

　　沈老师关掉音乐，笑着说：“知道好听就好，回去多听几遍，背起来就容易了。”她合起教案，“接着讲课。”

　　下课铃一响，李帅翔就凑到王书砚桌前，苦着脸说：“砚哥，救命啊！我平时背古诗都费劲，这么长一篇，明天肯定背不下来！”

　　王书砚翻了个白眼，还在为刚才被牵连的事耿耿于怀：“谁让你多嘴？自己闯的祸自己扛。”话虽这么说，他还是掏出手机，“不过看在你请我吃早餐的份上，我帮你找找这首歌的链接。”

　　李帅翔立刻喜笑颜开：“还是砚哥对我好！等我背下来，下次请你吃豪华版早餐！”

　　两人头凑在一起刷手机时，陈意柠正翻着课本，指尖轻轻敲着桌面。她想起刚才歌曲的节奏，试着跟着节拍默念诗句，原本拗口的古文，竟顺着节奏变得流畅起来。她索性拿出笔，在诗句旁标注上类似琴谱节拍的符号，“海客谈瀛洲”是四分音符，“烟涛微茫信难求”是八分音符连音，越标越入神。

　　“你在写什么呢？”王书砚凑过来，瞥见她课本上密密麻麻的符号，一脸疑惑。

　　“用弹琴的节奏记诗句，”陈意柠指着标注说，“这样跟着节拍念，不容易忘。”她试着念了两句，节拍分明，朗朗上口。

　　王书砚眼睛一亮：“还有这招？快给我也标标！”

　　两人正研究着，后排突然传来李帅翔的哀嚎：“完了完了！我听了三遍还是记不住开头！砚哥，你快背一句我听听！”

　　王书砚被他吵得头疼，回头吼道：“自己不会看课本？！”嘴上这么说，还是清了清嗓子，按着歌曲的调子唱起来：“海客谈瀛洲~烟涛微茫信难求~”跑调的唱腔引得周围同学哈哈大笑。

　　李帅翔却像抓住了救命稻草，跟着扯着嗓子唱：“越人语天姥~云霞明灭或可睹~”两人一个跑调一个破音，听得旁边的季晓君捂着脸笑：“你们俩别唱了，再唱我都记不住原调了！”

　　陈意柠也被逗笑了，她放下笔，对两人说：“别瞎唱，跟着节奏念就行。”她敲了敲桌子打节拍，“海客/谈/瀛洲，烟涛/微茫/信难求，重音落在第三个字上。”

　　王书砚和李帅翔跟着节拍试了试，果然顺畅了不少。李帅翔拍着大腿说：“还是意柠姐厉害！这方法比唱歌管用！”

　　整个下午的课间，教室里都回荡着此起彼伏的背书声。王书砚和李帅翔互相抽查，错一个字就罚对方抄一遍。

　　放学路上，李帅翔还在碎碎念：“霓为衣兮风为马，云之君兮纷纷而来下……”王书砚被他念得耳朵起茧，忍不住打断：“别念了！再念我都要会背了！”

　　陈意柠笑着说：“其实你们多听几遍歌曲，再结合节奏，很快就能记住。”

　　王书砚跟在旁边，突然说：“我刚才看见顾灏南也在听这首歌，他好像也在背课文。”

　　陈意柠脚步顿了顿，想起顾灏南上课时专注的样子，心里莫名觉得，他大概早就背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