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Chapter14 愿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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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医生的声音再次响起，试图将他拉回所谓的“现实”：“左哲，我们需要谈谈这种……身份认知混淆……”
左哲缓缓站起身，动作有些僵硬，仿佛这具躯壳也变得陌生。
他没有回应医生的话，只是微微颔首，用一种近乎程式化的礼貌告别，转身离开了诊所。
他需要的是一个答案，不是治疗。
他开始有意识地游荡在城市最阴暗的角落，那些存在着灵异恐怖传闻的缝隙；他出入于深夜仍亮着幽灯的旧书店，翻阅那些蒙尘的、记载着怪力乱神的手抄本；他混迹于天桥下、巷弄深处，倾听醉汉、流浪者和神婆们口中光怪陆离的传说。
大多数信息都是无用的噪音，是想象力贫乏的杜撰或是经不起推敲的以讹传讹。但他有足够的耐心和判断力，像沙里淘金一般，筛选着那些重复出现的、带有特定内核的线索。
“一个地方……能实现愿望……”
“代价是一个故事，一个足够好的故事……”
“它在雾里，不在任何地图上……”
“只有真正‘需要’的人，才能在特定的时间，特定的地点，看到那条路……”
这些碎片化的信息，与他内心深处那个模糊的、关于“故事山庄”的传言渐渐重叠。
希望，如同微弱的火苗，在他死寂的心湖中重新点燃。
这并非盲目的相信，而是一种基于现有线索的逻辑推断——如果有什么力量能够跨越世界的壁垒，干预生死，那么那个传说中的“山庄”及其背后的“主人”，是唯一符合条件的存在。
他的搜寻范围开始缩小，目标愈发明确。
他不再漫无目的地打听，而是有针对性地寻找那些曾经“失踪”又归来，或者留下过类似记载的人或地点。终于，在一卷残缺的古老札记中，他找到了一段关键描述：
“……彼时风雪迷途，心神俱疲，忽见浓雾散处，有山庄轮廓隐现，门匾锈蚀，依稀可辨‘故事’二字。闻其内有一主，嗜故事如命，尤爱悖常之情、逆命之恋，若能献上绝品，或可满足诉者一愿……”
札记的作者最终是否进入了山庄，是否达成了愿望，记载到此戛然而止。但这已经足够了。
左哲合上札记，他知道了目标，也明白了自己所能支付的“代价”。
他开始有意识地等待。
直到现在，一座巨大的、哥特式风格的建筑群，在黑沉沉的石头与皑皑白雪中默然矗立，尖顶如同直刺灰蒙天空的利爪。
锈蚀的铁门上，挂着一块歪斜的牌子。
“故事山庄”。
左哲停下车，推开车门，风雪瞬间扑打在他脸上。他抬头望着这片诡异的建筑，眼中闪过疯狂的决意。
他整理了一下被风吹乱的外套，迈开脚步，踏着积雪，一步一步，坚定地走向那扇沉重的、仿佛能吞噬一切的大门。
他知道，他唯一还能献上的，就是那个关于他与陆见微的、充满悖逆之爱与死亡的故事。
而他唯一的愿望，清晰而明确——
他要他的主角，活过来。
*
“代价不成立。”
非男非女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仿佛千万个亡魂在耳语。灵魂状态的左哲抬头望向声音的源头——天花板深处旋转的黑暗漩涡，那里古老生物缓缓睁开的复眼正渗出琥珀色的微光。
“你的故事很美味。”那声音舔舐着每个音节，“然，愿望……需遵循‘理’。亡者不可溯，这是基石。”
无法……复活？
绝望瞬间贯穿了左哲的四肢百骸，他几乎能听到自己灵魂碎裂的声音。
就在他眼中的光芒即将彻底熄灭时，那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戏谑，如同在展示另一种可能性：
【然，故事既已取悦于吾，吾亦不吝赐予‘延续’。】
【汝可知，故事的结局，并非只有‘死亡’或‘复活’二选一？】
左哲怔住。
【故事的魅力，在于其‘可能性’。汝与‘主角’的故事，在另一个‘可能’里，早已踏上了新的旅途。】
漩涡中心缓缓垂下一缕触须，末端卷着一本精装书。
封面上，穿着侦探服的陆见微正将咖啡杯递给身旁的白大褂青年，两人无名指上的对戒在烫金工艺下闪闪发光。
“我可以设定...续集。”
触须翻开内页，停在某个温馨的厨房场景。
插画里系着围裙的陆见微正在尝汤勺，左哲从身后伸手抹掉他嘴角的酱汁，窗外是盛放的红玫瑰。
“读者们很喜爱这个设定。”触须爱怜地抚过画面，书页又哗啦翻动。
下一格漫画里，陆见微被铐在暖气片上，左哲微笑着把钥匙抛进垃圾桶，画面角落还画着个气鼓鼓的卡通金毛陆见微。
祂的声音带着蛊惑的笑意，“你残缺的爱，最终都在这本书里得到圆满。”
左哲怔怔看着画框中并肩作战的两人。
那些他尚未经历的日常：商场的闲逛，交叠的手指，为谁洗碗的争执，晚到的约会...此刻都化作油墨的香气扑面而来。
“他们...”左哲的指尖轻触书页上陆见微的笑脸，“真的幸福吗？”
整座山庄突然震动起来，所有烛台齐声歌唱般吟诵：
【他记得你所有不为人知的温柔
你收藏他每个孩子气的瞬间
在异国旅馆共享一副耳机
在争执中变成额头相抵
在生死关头十指紧紧相扣
偷尝你唇角融化的奶油
我怀抱里捂着糖炒栗子奔走
结案报告背面画满陆小狗
物证袋装着春天第一朵喵温柔】
那是触须卷起书页展现着无数个“后来”。
左哲接住飘落的书籍，扉页浮现出新的标题：《侦探与助手的事件簿》。
他站在原地，望着脑海中那鲜活、温暖、与他经历的悲剧截然不同的画面。
他献上了自己鲜血淋漓的故事，换来的，是在新故事里的一个幸福安稳的“可能”。
他还是失去了属于他的陆见微。
但另一个“左哲”，拥有了与他相伴余生的陆见微。
这算……愿望实现了吗？
他不知道。
但最终，他闭上了眼睛，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也好。
只要“陆见微”和“左哲”的故事，还在某个地方，以某种方式，继续下去……就好。
他仿佛听见了遥远的时空之外，传来火车汽笛的长鸣。
左哲终于笑出声来，苍白的脸上泛起血色，整个人的神态都有了微妙的变化——只是他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轮廓正在变得扁平，渐渐化作书页间的二维影像。
他拎起书籍化成的行李箱推开山庄大门，晨光中有辆越野车正在鸣笛催促。车窗里伸出的那只手，无名指上的银戒正映着新雪初霁的天光。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Chapter14 愿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