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帅哥教练结下梁子后》舸怀戚

12、小阳春

　　陈万理，含着一包屈辱的泪，被小跟班搀扶着上了车。

　　先前那晕车的由头，他此时也不管不顾了，只是一路快马加鞭地打道回府……

　　李辉与小云还在那半场火燎烟熏着呢，忽然听到有人争吵，自然要撂下担子赶来看看，结果却是见到了这么一地鸡毛。

　　作为知晓陈万理前科的受害者，二人先是略显不解地面面相觑，而后环顾四周，见到萧楷麟在一旁得意洋洋的小模样，这才将整件事串了个七七八八出来。

　　小云一双眼笑得弯弯，目光射了过去，萧楷麟见人来了，也是向她眨一眨眼，又偷偷地在底下比了个剪刀手，好不爽快。

　　常铮铮站在萧骏身后，他将这一场闹剧看到了最后，心情难免有一些复杂。

　　在先前几趟短暂的相处当中，他只不过将萧楷麟当成朵温室里的花儿，即便性格活泼，可但凡碰上了陈万理之流，看他厚着脸皮胡搅蛮缠，也要当他是个硬茬，不愿意与他有过多接触的……

　　那萧教练呢？萧骏究竟只是单纯的招人，还是说，他就是……那类人？

　　他一想这些爱了不爱的就头晕。

　　如若轮到常铮铮来写感情，他向来熟稔于心。只要像摆弄两个人偶那样，这儿一推、那儿一拉，便顺理成章地恨海情天起来了。

　　但要真到了换成他自己真刀实枪地上去碰一碰时，他可又要犯怵了：不是顾忌着对方，便是顾忌其他人……于是，这事儿也很顺理成章地——一次也没成过。

　　如今，见到这兄妹俩别无二致的豁达坦荡，他的一颗心放下了些。即便陈万理挑衅与威胁自己的事还历历在目，他却也只垂着眼睛，不打算再提起。

　　他咽得下这口气，小云可咽不下！于是她三两步走了上来，一手挽着萧楷麟，一手捏着常铮铮大臂衣袖，缠着人，左看右看说：“楷麟，你都不知道！前两周陈万理还特意加上小常联系方式，威胁人家呢！”

　　萧楷麟听后又是眉毛一抬，望向常铮铮，很可靠地一笑：“这人一肚子坏水，坏人正事呢？得亏是我来！”

　　她向下一看，便见到了那环搭在他手边的紫色花，眉眼放松一瞬，很快神色中便又带上了一些了然与宽慰。

　　一旁常铮铮被小云抓住，听着二人口中所谓“正事”，又想到方才掐架时萧楷麟脱口而出的那句“我哥就不喜欢你这样的”，心里一团浆糊。

　　这话不像是单单讲给陈万理听的，又更加不会讲给萧骏听，那也总不至于……

　　常铮铮低垂着眼，流露出一些迷茫，头皮略微发麻。

　　很快，萧骏便疏散开了众人，随后单独拉住萧楷麟，要留她在这儿谈谈话。

　　“你给我扒得底裤都不剩了……就差没把同性恋三个字刺我脸上，拿给人小常看了是不是？”萧骏很亲昵地轻捏着萧楷麟手腕，与人哭笑不得地讲。

　　他摇摇头，继续说：“偏选在这么个尴尬时候说，我刚刚看见他脸色不太好。”

　　萧楷麟才不管她哥这么点怜香惜玉的情意，“哼”一声：“帮你这么大一个忙，你也不谢谢我，还要怪我……”

　　妹妹的确是为他扫除了个棘手的大麻烦，见人此时故意摆出一副气鼓鼓模样，萧骏抬抬嘴角，掏出兜里为人留好的那另一个紫花手串，轻捉着她的手腕，戴了上去。

　　“谢谢咯。哝，给你这个当谢礼，行不行？”

　　她抬眼，便看见手腕间多出了一串熟悉的小饰物，即便侧边花朵受了些挤压而稍显蔫巴，萧楷麟却依旧觉得万分怀念。

　　忽然，她“啊”地轻呼一声，分明是想起了刚刚那一眼——常铮铮手上那串显眼的紫色花儿，于是便七拐八拐地问：“小常的那一串，怎么比我的这个要精细呀？”

　　“胡说八道。”萧骏云淡风轻地回答，声音里头带着笑。

　　萧楷麟自然明白哥哥对人的一片心思，随后便凑到他耳旁出谋划策道：“我觉得吧……他对你应该也有点意思哦……你就多暗示暗示呢？”

　　“看你这样，肯定就是不知道人家喜欢什么……”萧楷麟一下戳穿了真相，“你说他是作家，那就去问问人家写的什么书嘛，买一本回家，就算不看，也能睹物思人，继续多了解了解，这机会不就来了吗？”

　　“小常那么好说话，你就试试，试试呗？”

　　某些方面上来说，萧楷麟调侃的那一句其实并没有错。

　　那做给她的手串，萧骏自然信手拈来，女孩在他眼皮底下长大，手腕的粗细熟记于他心，只三两下便能翻出一条小玩意来。

　　可到了常铮铮这儿，他偏偏就要花上更多时间来细细比对。训练了四个星期，萧骏也从没有借口试着去握过他那看着纤细的腕子，编的时候生怕过松或过紧，要不合他的心意，而后见到他那向下撇的嘴角了——即便那样也很可爱。

　　这兄妹二人一前一后地走来，萧楷麟嘴里喊着“小常”，跑到了吃着最后一串烤腰子的常铮铮身后，他的脸颊肉还微微鼓起，有些出乎意料地望着来人。

　　萧楷麟弯着腰便笑到了常铮铮身旁，她将戴着花儿手环的那一只手举起来，如同小学生用小天才手表加好友那样，与常铮铮的碰一碰，说：

　　“我们一样的。”

　　常铮铮垂眼看着女孩并不比他纤细很多的手腕，两朵紫色的花儿黏在一起，窃窃私语那样。

　　最终，他抬起头来，还二人一个松快的微笑。

　　萧楷麟此时也小女孩儿那样地笑起来，与刚才判若两人。

　　“核心训练的表现比上周更加好了。”

　　下周三，第十节课结束时，萧骏为常铮铮递来他专用的运动毛巾。今天他特意没有提周末露营的事。

　　“不过，背部肌群的激活还得再跟进，”他也坐在瑜伽垫上，此时伸长了手，将放到一边的平板抓过来，起身便很自然地领着常铮铮要走。

　　“来，去休息区，喝你喜欢的那个桃味电解质水。”

　　常铮铮在心里头小小声地说：我最喜欢的水果才不是桃子，是西瓜。

　　可此时他流了满头满脸的汗，手脚也有点熟悉的酸软，没有什么反驳的力气——或许也因为眼前人好声好气的邀请，于是默默从地上撑了起来，跟在萧骏身后走了。

　　电解质水原本干爽光滑的瓶身上结出冰凉的水珠，萧骏将它推到常铮铮面前，带着厚茧的骨节分明的手指侧面也沾上了一点。

　　私教课程进度已到中段，萧骏昨天写了一晚上的接续方案此刻终于派得上用场了。

　　“目前有两个方案：”萧骏托着平板，划过的手指在屏幕上留下一小串细细的水珠，他注意到了，很快又将它们抹去。

　　“方案A侧重于肌群训练，对于增肌和强化线条的效果更佳。”

　　“方案B，”他似乎轻微笑了一下，“会多增加一点对抗训练，我亲自陪练，当你的阻力源。”

　　常铮铮瞄一眼壮得像堵墙似的阻力源，他的话比前阵子更加顾及自己的意愿，像是别有用心，可那过分坦荡大方的态度又叫人不好确定，毕竟……

　　直男也都这样没轻没重的。

　　“虽然方案B需要更多肢体配合，你可能不太适应，但对于彻底改善含胸体态更加有效——当然，选哪个都看你。”

　　说完这话，萧骏伸出手来，为他轻轻地调节了一下歪斜的腕巾。

　　二人坐的不远不近，在这一拂手的动作间，常铮铮闻见了一阵木质调的香水气味，那与先前萧骏习惯喷的橘调不同，反而多出了一些沉稳厚重的意味。

　　常铮铮心底不免浮现出了上周末的那串紫花，到林间的风，再到独钳的螃蟹……

　　在余光中，常铮铮看见方案B所在的那半面的批注显然更多，他眨一眨眼，心里有一些隐秘的冲动，可却依旧只是不偏不倚地抬头徐徐问：“萧教练更推荐哪个呢？”

　　萧骏的眼底似乎亮了一下，随后又变化为一个自然的朗笑：“从专业角度，我更加推荐B方案。”

　　专业角度，专业角度。

　　萧骏这话自然挑不出毛病来，可那兜兜转转，为了眼前人而揉进去的一些无法命名的东西，也早早地同方案融为了一体，热烘烘地混杂在一片情意之中，没有再度抽身出来的道理。

　　他刻意不表现得太过心急，也并不十分地有目的性，这一来一回好像在试探，叫卸下了心防的常铮铮稍微有点着了他的道。

　　试试吧，常铮铮想。

　　于是他微微低下一点头，露出半截汗湿的后颈，同从前如出一辙地乖巧：“好的，就这个吧。”

　　他想要看看，自己究竟能够做到哪一步。

　　也更加想要看到，萧骏能够做到哪一步。

　　萧骏心情愉悦，他的发顶有一些乱，是刚才为小常展示动作时，低下头而蹭到了的，可似乎却又比平常定型后的要更显自然潇洒。

　　他又是将平板夹在臂弯里，要用充血的肌肉淹死那快电子屏那样的，站起身来对常铮铮说：“走，去按摩床那做一组筋膜放松。”

　　刚要开口向小云借个新花样的泡沫轴呢，便见到平日里没心没肺的她从床边忽的起身，而后一言不发地慌慌张张跑走了。

　　常铮铮似乎看见了她的眼眶发红。

　　萧骏不解，只好将放在地上的那橙色滚轴拿起来，对着常铮铮就是一顿无言的揉圆搓扁。

　　短暂的照应后，萧骏送常铮铮出了健身房门，一回头，就看到身后低着头，一只手拧着衣角的小云，待她抬起头来，就光剩下两只泪汪汪的眼睛了。

　　听她带着十足的哭腔，极为委屈地小声喊“萧哥”时，萧骏避无可避地慌了一瞬，而后赶忙在众人的注目之下，将小云带到了员工休息室内，准备像哄妹妹那样地好好哄一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