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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哥哥太严格了怎么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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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我哥宋铮明对峙,大概是我这辈子除了被林希下药那晚之外,最头皮发麻的时刻。
我从小天不怕地不怕,爸妈念叨我,我能当场给他们表演一个左耳进右耳出,但唯独怕我哥宋铮明。他比我大七岁,小时候爸妈忙生意到处跑,基本是他又当哥又当爹把我拉扯大的。他疼我是真疼到骨子里,但管教起我来,那眼神能冻死人。
我和林希在一起一年了,过得风平浪静,甚至称得上蜜里调油。自打上个月被那边爸妈知道后,电话轰炸就没停过,理由无非就是“门不当户不对”、“她太小还没定性”、“你玩玩就算了别耽误人家,主要是别耽误你自己”,后来看我一意孤行,就开始安排各种青年才俊的相亲。我一次都没去过,直接放话:“我就是喜欢她,你们死了这条心吧。”
我以为这场拉锯战还能再持续个一年半载,没想到,我那个在国外把生意做得风生水起、忙得像个旋转陀螺的哥哥宋铮明,听妈打电话哭诉说他妹妹正包养着一个还在读大学、身世堪称狗血连续剧的小女孩,并且疑似认真了,气的直接抛下几个亿的生意就杀过来了。
那是个慵懒的周末午后,阳光透过落地窗洒进来,在地毯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我和林希正窝在客厅那张巨大的沙发里,她靠在我身上,安静地看着一本厚厚的专业书,长发有几缕垂落,蹭得我脖颈发痒。我则百无聊赖地刷着平板,偶尔伸手戳戳她没什么肉的脸颊,看她无奈又纵容地看我一眼,心里满足得像只偷腥的猫。气氛温馨得冒泡,连空气都带着点甜腻的味道。
然后,门铃就像防空警报一样惊天动地地响了起来。
我家位置隐秘,安保严格,平时除了物业和快递,基本等同于与世隔绝。我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门一拉开,门外站着风尘仆仆却依旧西装笔挺的宋铮明。他手里拎着个低调奢华的登机箱,脸色黑沉,眼神锐利得像刚磨好的刀,直直劈向我。
“哥?!”我傻眼了,“你怎么回来了?也没提前说一声?” 这简直堪比恐怖片现场。
“我不回来,你是不是打算把这天捅个窟窿?”宋铮明的声音低沉,带着久居上位的压迫感,他提着箱子,不由分说地侧身挤了进来,姿态自然地仿佛他才是这里的户主。
他往客厅中央一站,目光落在正手足无措站起来的林希身上,语气疏离得像在问一件商品:“你就是林希?”那眼神,带着审视、评估,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嫌弃?
林希手指下意识地绞紧了家居服的衣角,她紧张得声音细若蚊蚋,还带着颤音:“是、是的,哥哥好。”
“别叫我哥,”宋铮明毫不客气地打断她,语气冷淡,“我只有一个妹妹。”
林希的脸瞬间血色尽失,嘴唇翕动了几下,最终什么声音也没发出来,只是把头垂得更低了,那纤细的脖颈仿佛随时会折断。
我一个箭步挡在林希面前,仰头瞪着我哥:“你干嘛呀?一来就吓唬人!?”
宋铮明这才把目光转向我,眉头拧得能夹死苍蝇:“宋微明,你长本事了?爸妈的话当耳旁风,跟这么个……小孩混在一起?”他刻意在“小孩”两个字上顿了顿,“她多大?十九?二十?你二十六了!她懂什么?她能给你什么?稳定的情绪价值?共同话题?还是未来可靠的支持?等她大学毕业,见识多了,遇到更年轻更有趣的,心思变了,你到时候找谁哭去?”
他连珠炮似的发问,句句都往现实最残酷的地方戳,精准得让人火大。
“我的事不用你管!我喜欢就行!跟她在一起我高兴!我乐意!”我梗着脖子顶回去,气势不能输,但心里其实已经开始打鼓。我哥看问题一向毒辣,他提出的这些,我不是没在心里暗自琢磨过,只是每次都被林希那双盛满我的眼睛给糊弄过去了。
“不用我管?”宋铮明气笑了,那笑容凉飕飕的,“行,那我就在这儿住下了,亲自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物,能把你迷得五迷三道的。”
他说到做到,真的就提着行李,堂而皇之地住进了客房,俨然一副长期监工的架势。
接下来的日子,我们家直接从温馨小窝变成了寒冷北极圈。
宋铮明完美诠释了一个吹毛求疵的恶婆婆角色。
早餐,林希熬了软糯的鸡丝粥,配了精致的小菜。宋铮明尝了一口,放下勺子,用餐巾擦了擦嘴角:“米粒火候过了点,不够清爽。”
林希打扫卫生,仔仔细细地把边边角角都擦得一尘不染。宋铮明路过,手指看似无意地抹过电视柜顶端,展示那几乎不存在的微尘:“打扫卫生,细节决定成败。”
我习惯饭后喝杯红茶,林希泡好端过来。宋铮明只看了一眼茶汤颜色,便淡淡道:“水温太高涩味会出来,可惜了这正山小种。”
他甚至会在饭桌上,状似随意地问起林希的学业规划、未来的职业设想,以及她那比较复杂的家庭情况是否还会有后续麻烦。每一个问题都像手术刀,精准地剖开林希努力想要掩盖的自卑和不安。
林希则是彻头彻尾的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在我哥面前,她几乎不敢大声呼吸,回答问题总是低着头,对于我哥的挑剔,永远只有一句:“对不起,宋先生,我下次注意。” 声音轻得快要散在空气里。
看着她那副小可怜样儿,我心疼得像被针扎一样,几次三番想拍桌子跟我哥大吵一架,都被林希在桌子底下悄悄拉住手。她用力捏了捏我的手指,抬起湿漉漉的眼睛看我,轻轻摇头,眼神里写着恳求:“姐姐,别……他是你哥哥,是为你好。我没事的。”
我心里又气又闷,像堵了一团湿棉花。我知道我哥是担心我,怕我吃亏,怕我受伤,但他这种不分青红皂白的否定和审视,像刀子一样割在林希身上,也割在我心上。
宋铮明毕竟是在商海里摸爬滚打出来的人精,观察力非同一般。他住了一周,有些细节,在他那双锐利的眼睛里,是无所遁形的。
他看见林希每天雷打不动,比我早起半小时,在厨房轻手轻脚地忙碌,只为了给我准备合胃口又营养的早餐,连我偶尔抱怨一句公司楼下咖啡难喝,第二天她就会尝试自己手冲,虽然一开始笨手笨脚的。
他看见我某天窝在沙发里嘟囔了一句颈椎不舒服,林希会立刻放下手里看到一半的设计稿,跪坐在我身后,手指力度适中地帮我按摩,那手法,一看就是私下里偷偷学过的。
他看见我晚上临时需要处理紧急工作,对着电脑眉头紧锁时,林希会安静地给我递上一杯温热的蜂蜜水,或者只是抱个垫子坐在不远处的地毯上,不打扰,就那么陪着,直到我忙完,抬头就能看到她温暖的目光。
他看见我们平时相处,我那种近乎幼稚的依赖和放松。我会抢她正在看的书,会把她当抱枕一样搂着,会指挥她给我拿这拿那,而她总是好脾气地应着,眼神里是满满的纵容和宠溺,偶尔被我闹得没办法,才会无奈地笑着嗔一句:“姐姐,你别闹了。”那语气里的亲昵,是演不出来的。
有一次,我故意使坏,把她刚插好的一瓶花弄得乱七八糟,她愣了一下,随即有些哭笑不得,却没有半点生气,只是走过来,一边重新整理花枝,一边小声说:“姐姐喜欢这样玩吗?那下次我多买点花。” 他当时正坐在旁边看财经杂志,我瞥见他翻页的动作明显顿了一下,视线在那瓶被摧残过的花和林希平静的侧脸上停留了几秒。
真正的转折点,发生在他临走前那天晚上。
我大概是被白天突如其来的降温冻着了,半夜开始发起低烧,睡得极其不安稳,浑身酸痛,意识模糊。朦胧中,感觉到有人轻手轻脚地给我掖紧被角,然后用温热的毛巾,动作极其轻柔地擦拭我的额头、脖颈和手心。那舒适的凉意让我稍微清醒了些,勉强睁开沉重的眼皮,昏暗的夜灯下,是林希写满担忧的脸。她只穿了件单薄的睡裙,跪坐在床边地毯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我。
“吵醒你了?”她声音压得极低,带着歉意。
我摇摇头,喉咙干得发不出完整声音,只伸手抓住她微凉的手,咕哝了一句:“没事……睡一觉就好了……”
她立刻反握住我的手,将我的手背贴在她温热的脸颊上,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哽咽:“嗯,快睡吧,我陪着你。”
她手心微凉,脸颊却温热,这种反差奇异地安抚了我烦躁的神经。我安心地闭上眼,很快又沉沉睡去。
后来我才从王妈那里知道,那天晚上林希几乎没合眼,一直守在我旁边,隔半小时就给我量一次体温,用温水给我擦身上的汗,天快亮时我体温终于降下去,她才蜷缩在我旁边眯了一会儿。而我那位睡眠很浅的哥哥,听到动静半夜起来查看,恰好看到了林希强打精神细心照顾我的样子。
第二天早上,我退烧了,虽然还有点虚弱,但精神好了很多。吃早饭时,我哥破天荒地没有对林希准备的清粥小菜发表任何评论,反而在放下筷子后,对着正在给我倒热水的林希说了一句:“昨晚辛苦了。”
林希明显愣了一下,受宠若惊地连忙摆手:“不辛苦的,宋先生。姐姐没事就好。”
我哥没再说什么,只是拿起旁边的平板开始看新闻,但餐厅里低气压明显缓和了不少。
下午,他接到一个电话,似乎是国外那边有急事需要他处理。他起身开始收拾行李。
我和林希送他到门口。
宋铮明检查好行李箱的拉链,站起身,目光在我们两人脸上扫过,沉默了几秒,才转向林希,开口,语气是这一周来从未有过的平和,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林希。”
“在。”林希立刻挺直了背脊,像等待检阅的士兵,紧张地看着他。
“我妹妹,”他指了指我,语气带着点无奈的认命,“被我们一家人,尤其是被我,惯得无法无天。脾气大,任性,想一出是一出,生活自理能力约等于零。”
我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但没打断他。
“但是,”他话锋一转,目光变得深沉,“她心眼实,认死理,对自己人毫无保留。她认定的事,认定的人,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林希非常认真地看着他,用力地点点头,眼神坚定。
“我在这儿住了一周,”宋铮明叹了口气,脸上的线条柔和了些许,“撇开那些乱七八糟的因素不谈,我看到她跟你在一起,很开心,是那种……我很长时间没在她脸上看到过的真正的放松和开心。”
他顿了顿,像是终于放下了某种沉重的负担,目光里那最后的审视也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妥协,以及一份沉甸甸的嘱托:“所以,林希,请你照顾好她。”
林希愣住了,眼睛猛地睁大,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随即,眼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泛红,水光在里面聚集。她重重地点头,声音因为激动和哽咽而有些变形:“我会的!宋先生!我一定会对姐姐好的!用我的全部对她好!”
宋铮明看着她又想哭又想笑的样子,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他忽然起了些逗弄的心思,向前微微倾身,看着林希,语气带着点罕见的促狭:“光说不行,得来点实际的。这样,正式叫一声‘哥哥’听听?叫得我满意了,我就勉强承认你这个……嗯,妹媳?”
他在称呼上停顿了一下,显然还在适应这种新颖的关系定位。
林希的脸“轰”地一下全红了,连白皙的脖颈都染上了绯色。她害羞得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下意识地看向我,眼神里全是求助和无措。
我抱着胳膊,冲她挑眉。
她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鼓足了勇气抬起头,目光坚定地看向宋铮明,无比郑重地喊道:“哥哥!”
宋铮明脸上的笑容加深了些,不再是那种商业化的假笑,而是真正带着温度和暖意的笑。他伸出手,在空中停顿了一瞬,然后轻轻地揉了揉林希的头发,就像他从小到大揉我头发那样。
“行了,”他收回手,重新拉过行李箱的拉杆,“我走了。公司那边催得急。”他目光再次扫过我们俩,最后定格在我脸上,眼神复杂,有关心,有无奈,有警告,但最终,都融化在了那句简单的嘱咐里:“你们……好好过。”
“知道了哥,路上小心,回到发个信息。”我拍拍他的肩膀。心里那根紧绷了一周的弦终于松弛下来,涌上一股尘埃落定的踏实感。
“哥哥再见。”林希也小声说,脸上还带着未褪的红晕,眼睛亮晶晶的。
宋铮明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拖着箱子转身,步伐稳健地走进了电梯。
电梯门“叮”一声合上,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转过身,发现林希还站在原地,眼睛和鼻尖都红红的,但脸上却绽放着一个灿烂的笑容,几乎晃花了我的眼。
我走过去,伸手环住她纤细的腰身,把头抵在她的肩上,闷闷地笑:“瞧你这点出息,叫个哥哥就激动成这样。”
她用力回抱住我,手臂收得很紧,仿佛要把我揉进骨血里。她把发烫的脸颊贴在我的头发上,声音里充满了几乎要溢出来的喜悦和激动,带着哭腔:“姐姐,哥哥他……他接受我了!他接受我们了!”
“嗯,”我在她怀里蹭了蹭,感受着她的剧烈心跳,心里软得像一滩融化了的冰淇淋,“他敢不接受?我宋微明认定的人,天王老子来了也得点头。”
连我家那座最难攻克的堡垒,都被她用那份笨拙又执着的温柔和爱给攻克下来了,未来还有什么好怕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