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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7、番外七:炎潮炼狱(下) ...

  •   番外七:炎潮炼狱(下)

      乳白色的能量屏障在无边热浪中持续承受着冲击,如同巨兽喘息时微微起伏的胸膛。第一天,第二天,第三天……时间在灼热的煎熬中被拉长,每一分每一秒都浸满了汗水与焦灼。屏障外,那白炽化的世界愈发可怖,正午最高温度已然突破了65摄氏度,热浪扭曲空气形成的“海市蜃楼”里,仿佛有熔化的金属在流动。土地龟裂出可怖的深缝,零星残存的耐旱变异植物也彻底蔫萎、燃烧,化作一缕缕刺鼻的黑烟。废墟的金属外壳滚烫得能灼伤碰触的一切,空气中弥漫着干燥的尘土、臭氧和某种东西被烤焦的混合怪味。

      屏障内,双城体系如同暴风眼中相对平静的孤岛,但这座孤岛的内部,也正承受着极限的压力。

      温度控制系统的负荷持续处于高位。尽管核心区域和重要建筑内部能勉强维持在三十度上下,但一些非核心的仓库、边缘的住宅区、尤其是人口密度较大的公共区域,室温常常攀升至三十五度以上,闷热如蒸笼。制冷设备(多是利用晶核能量驱动或旧时代修复的压缩机)昼夜不停地轰鸣,散热口喷吐着灼热的气流,反而加剧了局部环境的炎热感。能源消耗的数字每时每刻都在跳动,让人心惊肉跳。

      水,依旧是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深井的水位在缓慢但持续地下降,净化系统的负荷也因高温和可能的污染物浓度变化而增加。每日的配给额虽未削减,但所有人都自觉地更加节省。孩子们被反复教育不能浪费一滴水,成年人洗漱的时间被压缩到最短,很多家庭开始循环利用生活用水——洗脸水擦地,淘米水浇灌窗台上那点珍贵的耐旱小菜苗。

      然而,与过去在废墟中挣扎求生的炎潮经历相比,双城内的居民们心中更多的,并非绝望,而是一种近乎奢侈的“苦中作乐”般的庆幸,以及由此生发出的强大凝聚力。

      清晨和傍晚,当屏障外的热浪稍稍“缓和”(尽管仍有五十度左右),城内会组织短暂的、分批次的户外“放风”时间。人们穿着尽量轻薄的、后勤部赶制的浅色透气衣物,戴着宽边帽或头巾,在限定区域快速活动筋骨,交换信息,领取当日配给的清水和加入清凉草药的解暑汤剂。汗水依然如雨下,但看着那层坚实的乳白色光罩外地狱般的景象,没有人抱怨这短暂的闷热。

      “老王,你看那边,那栋旧楼……像不像快化了的蜡烛?”一个老兵指着屏障外远处一栋扭曲变形的建筑,对同伴苦中作乐道。
      “像,真他娘的像!搁以前,咱俩现在就该是那蜡烛底下的两滩油了!”同伴抹了把汗,嘿嘿一笑,灌下一大口微咸的解暑汤,“现在还能站这儿扯淡,哈哈哈哈……”

      学堂和技能培训班转移到了地下空间或最阴凉坚固的建筑内继续。虽然条件简陋,闷热难当,但孩子们琅琅的读书声、成人学员们专注学习种植技术或机械原理的讨论声,从未停歇。知识,在这种极端环境下,仿佛成了另一种对抗炎热与虚无的清凉剂。

      后勤保障体系承受着巨大考验,却也展现出惊人的韧性。韩远、李慕雪等人几乎住在了调配中心,眼窝深陷,声音嘶哑,却将物资流转安排得井井有条。防暑药品、替代性降温材料、不断改良的电解液配方……各种应对措施被迅速落实。苏婉协调着各处的需求与库存,展现出超越常人的细致与耐力。连原本专注于疫苗项目的张妍玉,也带着部分研究员转向,利用对生物和能量的理解,协助优化降温方案和监测人群热应激反应。

      医疗中心人满为患。中暑、脱水、热射病、皮肤灼伤、以及因闷热引发的心脑血管旧疾……陈晋等人带着所有医护人员超负荷运转。李慕雪在完成后勤工作后,总会带着一身疲惫赶来帮忙,她微弱的治愈异能和细致的心,在安抚病人、处理轻症时发挥了意想不到的作用。小雷曦被暂时托付给邻里中信得过的老人轮流看顾,林月也抽空回到医疗中心协助,她的冷静和曾在后勤统筹的经验,在混乱中成为陈晋得力的助手。

      十八的身影,在炎潮期间越发神出鬼没,难以被普通人捕捉。他很少再出现在公共视野中,他除了增加外出打猎的次数,大多数时间都停留在顶层控制室,或城市地下某些能量节点的关键位置。他的感知如同最精密的神经网络,延伸至双城的每一个角落,监控着能量屏障每一寸的负荷,调节着内部温度分布的平衡,计算着能源储备的消耗速率,并时刻准备应对任何突发性的能量冲击或系统过载。

      司徒铮则是那个在前台冲锋陷阵、稳定人心的人。他几乎不休不眠,巡视着每一个关键设施,检查降温设备的运行,敦促水资源的合理调配,处理因炎热和资源紧张可能引发的摩擦,指挥军队在确保安全的前提下,进行必要的内部巡逻和应急演练。他的雷系异能在这种极端环境下威力似乎有所折扣,但他那钢铁般的意志和身先士卒的姿态,本身就是一剂强大的定心丸。他的脸色因缺乏休息和持续暴晒而显得黝黑疲惫,但眼神中的火焰从未熄灭,每每与士兵或民众目光相接,都能传递出一种“稳住,我们能撑过去”的无声力量。

      偶尔,在深夜或凌晨,当酷热稍敛,司徒铮会带着一身疲惫和挥之不去的燥热,来到顶层。他不会待很久,有时只是静静地站在十八身边,一起望着窗外那永不停息的热浪,沉默地分享片刻沉重的压力;有时会简短汇报城内最新情况,或再次询问能量状态。而十八,总是用最简洁的数据回应,偶尔,会在他转身离开前,说一句:“你需要休息,司徒。” 或者,“西区三号能量节点散热效率已优化2.1%。”

      没有更多言语。但司徒铮能从那些冰冷的数据和简短的提醒中,汲取到继续支撑下去的力量。他知道,十八在以他的方式,守护着这座城,也……注视着他。

      炎潮进入第二周,真正的考验降临了。

      并非来自持续的高温——虽然温度依旧恐怖。而是来自屏障之外,那些在极端环境下,被激发出更狂暴、更诡异本能的变异体。

      一种被称为“熔火行者”的新型变异体开始出现在双城能量屏障的外围。它们似乎是由原有的火系或高温耐受型变异体在炎潮环境下进一步异化而成,形态近似人形,但周身流淌着暗红色的熔岩般光泽,所过之处,空气因高温而剧烈扭曲,脚下的砂石被熔化成琉璃状。它们对高温能量有着异常的亲和力,甚至能一定程度上“汲取”炎潮环境中弥漫的狂暴热能,转化为自身的力量。更麻烦的是,它们似乎被双城能量屏障所散发出的、相对“温和”而稳定的能量场所吸引,如同飞蛾扑火般,开始持续地、用身体冲撞、用高温火焰灼烧屏障!

      每一次撞击,都在屏障上激起剧烈的涟漪和能量消耗的骤然攀升!这些“熔火行者”个体等级多在5-6级,单独来看并非无法对付,但它们在炎潮环境下成群出现,且攻击方式纯粹而持续,对屏障的能量消耗构成了巨大威胁。

      “报告!东侧屏障,坐标K7区域,遭受四只‘熔火行者’持续攻击!能量负载激增15%!”
      “北侧屏障,坐标N12区域,出现六只同类目标,正在聚集!”
      警报声在控制室和军区指挥中心同时响起。

      司徒铮一拳砸在指挥台上,眼神凶狠如狼:“这帮畜生!” 他立刻下令,“所有远程火力单位就位!能量狙击手优先点杀!孙柏,带你的人,穿最高级隔热服,携带冰系或水系异能者支援,在屏障内侧建立阻击点,绝不能让它们持续攻击同一个位置!”

      命令迅速传达。城防炮塔调转方向,充能完毕的能量炮发出低沉的嗡鸣,炽热的光束穿透屏障,射向那些流淌着熔岩的怪物。特制的穿甲爆裂弹在空中划出弧线。然而,在极端高温和热浪扭曲的环境下,远程攻击的精度和效果大打折扣。而“熔火行者”的防御力和对高温能量的抗性极高,往往需要多次集中火力才能消灭一只。

      屏障的负荷在持续攻击下,开始出现不稳定的波动。城内一些区域,温度控制出现了轻微失效,室温陡然上升了几度,引起一阵恐慌。

      十八站在控制台前,眼眸中数据流如同瀑布般奔涌。他“看”着屏障能量图谱上那些因持续攻击而变得刺眼的红色区域,计算着最优应对方案。单纯防御消耗过大,且被动。需要主动清除威胁源头。

      “司徒,”他的声音通过专用频道传入司徒铮耳中,平静依旧,却带着一种决断,“我需要暂时离开屏障,进行外部清除。预计时间:十二分钟。在此期间,屏障整体强度将下降约18%,需你部全力稳固内部,应对可能加剧的温度波动。”

      “什么?!”司徒铮心头猛地一紧,“外面现在超过65度!还有那些鬼东西……”
      “我的机体耐受性足够。清除外部威胁是效率最高的方案。”十八打断他,语气不容置疑,“准备接应。”

      话音落下,不等司徒铮再反对,控制室中央的十八身影已然模糊,下一刻,直接消失在原地。

      几乎在同一时刻,东侧屏障外,距离一只正在疯狂喷吐烈焰灼烧屏障的“熔火行者”不到五十米处,一道白色的身影凭空出现!

      极端高温瞬间将他包裹,足以让钢铁软化的热浪冲击在他周身的能量场上,激起一圈圈肉眼可见的扭曲波纹。他脚下焦黑冒烟的土地,甚至发出了轻微的“滋滋”声。

      那“熔火行者”似乎愣了一下,随即发出兴奋的嘶吼,调转目标,熔岩般的双臂挥舞着,卷起更高温的火焰洪流,朝着十八扑来!周围另外两只也被吸引,呈合围之势。

      屏障内侧,看到这一幕的士兵们发出惊呼。司徒铮的心脏几乎停跳,拳头攥得指节发白,死死盯着外面那个在滔天热浪和熔岩怪物包围中,显得如此“渺小”的白色身影。

      十八动了。

      他没有使用大规模的能量爆发,那在炎潮环境下消耗过大。他的动作快得只剩下一道白色的残影,在足以熔金化铁的高温火焰缝隙间精准穿梭。他的指尖,凝聚的不再是纯粹的能量刃,而是高度压缩的、蕴含着“秩序”与“净化”特性的纯白微光——那是来自“希望”本源,对一切混乱与侵蚀最具克制力的力量。

      如同热刀切入黄油。

      白色的光痕闪过,第一只“熔火行者”熔岩般的胸膛被无声洞穿,核心处狂暴的高温能量如同被戳破的气球,瞬间失控、溃散,整个躯体化作一摊迅速冷却的暗红色渣滓。
      光痕再闪,第二只挥来的熔岩巨臂齐根而断,断口处没有岩浆喷涌,反而呈现出一种诡异的、被强行“冷却”和“固化”的灰败色泽。
      第三只见状,发出恐惧的咆哮,转身想逃。十八的身影却已如鬼魅般出现在它头顶,一掌按下,纯白光芒没入其颅顶。怪物庞大的身躯僵直,然后从内部开始崩解,化作无数失去活性的黑色碎块。

      整个过程,不到二十秒。三只6级“熔火行者”,在足以毁灭军队的极端环境下,被轻易抹除。

      十八毫不停留,身影再次消失,出现在北侧屏障外,如法炮制。他的行动轨迹精准而高效,每一次现身都意味着至少一只“熔火行者”的终结。纯白的光芒在炽热的地狱背景下闪烁,如同死神的镰刀,冰冷而绝对。

      屏障内侧,所有人都看呆了。包括司徒铮。他知道十八强大,但每次亲眼目睹这种超越凡人理解的力量展现,依然会受到巨大的震撼。尤其是在这种连呼吸都困难的环境下,十八却如履平地,挥手间湮灭强敌。

      十二分钟,一分不差。
      当十八的身影再次凭空出现在控制室内时,外面持续攻击屏障的“熔火行者”已被清扫一空。屏障的负荷骤然下降,波动迅速平稳。

      十八的外表依旧整洁,白色衣物纤尘不染,仿佛刚才不是在65度高温和熔岩怪物中厮杀,只是散了一圈步。只有他周身尚未完全散去的、与外界极端高温对抗后残留的细微能量涟漪,以及控制台上显示的、他个人能量储备下降了7%的数据,证明着刚才那场短暂而惊心动魄的出击并非幻觉。

      司徒铮第一时间冲了进来,目光如同扫描仪般上下打量着十八,直到确认他连头发丝都没乱一根,才猛地松了一口气,随即涌上来的是更复杂的情绪——后怕,骄傲,以及一种深深的无力感。他发现自己能做的,依然只是守好内部,为他清理出一个稳定的后方。

      “解决了。”十八平静地陈述,仿佛只是完成了一项日常任务。
      “城内能量储备增加28%。”十八转化着刚从熔火行者身上得来的晶核。
      “……嗯。”司徒铮喉结滚动,千言万语堵在胸口,最终只化作一个沉重的音节。他深深看了十八一眼,转身,继续去指挥平息因刚才屏障波动引起的内部小范围骚动,并加强戒备,预防下一波袭击。

      炎潮还在继续。
      但经此一役,双城内的所有人,从士兵到平民,都更加清晰地认识到,他们赖以生存的这片“孤岛”,之所以能在炼狱中屹立,究竟是因为怎样的存在在守护。

      希望,从未如此具体。
      它化作了那层乳白色的光罩,化作了室内勉强维持的凉爽,化作了每日配给的清水,也化作了那道在熔岩地狱中淡然行走、挥手间涤荡妖魔的白色身影。

      日子在汗水、警惕和时不时的外部袭扰中一天天熬过。温度计上的数字偶尔会有极其微小的回落,但很快又会攀升回去。炎潮仿佛一个固执的暴君,要将它的统治进行到底。

      直到某一天傍晚,天空那白炽的蓝色边缘,似乎出现了一抹极其暗淡的、不同寻常的暗红色。风,依旧灼热,但方向似乎有了一丝微不可查的改变。

      气象站的老学者盯着仪器上跳动的数据,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第一次露出了如释重负的、混合着希望与不确定的复杂神情。

      “能量峰值……好像……过去了?”他颤抖着声音,对赶来询问的司徒铮汇报道,“虽然温度不会立刻下降,但最狂暴的热能冲击波……可能真的开始减弱了。炎潮的‘峰顶’……我们或许……熬过来了?”

      消息像一阵微弱却清凉的风,悄然吹遍了双城。

      熬过来了?
      真的……熬过来了吗?

      人们将信将疑,抬头望向那依旧灼目、却仿佛不再那么咄咄逼人的夕阳,感受着皮肤上依旧滚烫、却似乎少了一丝毁灭性意味的热风。

      希望,如同干旱裂缝中挣扎探出的一点绿芽,在无数疲惫却坚持的心灵中,悄然萌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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