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浩荡百川流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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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左后侧的吴榆一好奇又赞赏地偷偷看了他们一眼。
贺方裕疑惑：“那方以贽已替你们付过束脩了。”
王戡道：“方公子为人大方豪爽，可读书是自己的事，若让他人付束脩，学生良心难安。”
“我亦然。”柳慎先点头。
贺方裕轻叹，为他们登记。
“冶县王戡，束脩二两。”
“吴县柳慎先，束脩二两。”
侯定生在一旁等着他们，见二人事毕，方道：“你们俩高洁，衬得我多爱贪小便宜似的。”
王戡爽朗大笑：“各人有各人的选择罢了，定生不必苛责自己。”
“嘁。”侯定生捶了他一下。
“柳公子……”
柳慎先回头，面露疑惑。吴榆一追上前，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陶瓶，一只手指了指自己的右颊示意：“这是活血化瘀的药，你拿着抹一抹罢。”
柳慎先先是一怔，走近拿过瓷瓶，拱手道谢：“多谢……”却不知如何称呼。
吴榆一双颊飞霞，粲然一笑：“我叫吴榆一。”
柳慎先也不由带上笑意：“多谢吴姑娘。”
而后与王戡、侯定生说笑着向耳房走去。
礼圣殿二楼，吴烁卿与姜德泽将方才一切尽纳眼底。
“这批学生倒是有意思。”
“确实，”吴烁卿点点头，面带笑意，“那刺史家的公子，不知是兼济天下，还是沽名钓誉。”
“诶，烁卿此言差矣。”姜德泽摇摇头，亦是笑着辩驳，“方以贽豪掷千金，最终结果皆大欢喜，间接达成了'兼济天下'的目的，既无伤天害理之因又无伤天害理之果，依我看，若凭此以沽名钓誉四字评判，有失偏颇。”
吴烁卿抚了抚山羊胡，“确实，确实，德泽说的有理。”
“不过王戡和那柳慎先，我倒是挺喜欢，尤其那句‘不必苛责自己’，哲理深远呐。”姜德泽笑意更深，转头看远处山林，“烁卿，书院要热闹了。”
贺方裕上来，将名册交给吴烁卿，“山长，是时候开始入泮礼了。”
与此同时，山门外，吴夫人带着小女榆双气喘吁吁地赶来，手上挎着竹篮。
“双儿，咱们快些，不然赶不上礼圣大典了。”
吴夫人擦了擦汗，忽见山门旁有两个人，她走近问：“老大哥，你带着孩子在这作甚呢？”
刘老摊主牵上刘媛秀，答：“我家孩子今天来书院报名呢，我和他妹妹帮他把东西挑上来的。”
“呀，”吴夫人秀眉微蹙，“书院招的都是十岁的大孩子了，哪还兴家里人帮忙挑东西啊。老大哥，你和孩子先进书院歇歇脚罢。”
吴夫人和榆双及时赶到，贺方裕已带领学子入泮池、跨壁桥，学子站位横五纵十，礼圣大典正要开始。
贺方裕担任司仪，吴烁卿为主祭者，其余先生陪祭者。
“全体三鞠躬——”
“主祭者山长吴烁卿上香——”
上香之后供果、供食飨，再是学子上香，由主祭者吴烁卿起读祭文——
“癸巳正月，吾等诸学子蒙恩圣贤，缘聚此地屹山，共同缅怀先师浩德圣恩。恭请先师受祭，恭请屹山书院历代先贤受祭……”
学监贺方裕继续高声道： “主祭者与陪祭者一同唱诵学堂歌，以告书院先灵——”
“阖闾西，姑苏东，山北讲学峙其中。
学力艰危见，精诚梦寐知。
天欲滂沱，万窍怒号，雷雨含元气。
一鸣惊人声弥长，奋翼逐青风。
春华可惜譬诸逝水，博览机要以济功业。
莫遣光阴等闲老，少年努力咸自爱。
时乎时乎不再来！
旭日正相照！”
吴烁卿回身，对学子们进行教诲嘱托：“吾等诸学子，当继承先师遗风……”
最后，吴烁卿把酒一盏，至此入泮礼成。
“这位是吴山长，本期授《尚书》。”
“这位是姜德泽先生，本期授《毛诗》。”
底下依旧是窸窸窣窣的议论声，侯定生悄声问王戡：“这位姜先生不就是你仰慕的那个寄笠先生么？”
“没想到书院这么大本事，能请得动他。”王戡亦小声回应。
左边一声嗤笑，孙襄乜了他们一眼：“你们魔怔了吧，区区寄笠，和天下第一官学比，真是井底之蛙。”
两人直翻白眼，王戡啐了他一口：“就你最懂！”
前方声音还在继续。
“这位是山长夫人，授医理。”
吴夫人眉目慈爱，看着这群孩子道：“平日若有头疼脑热或者身体不畅快的，亦可找我。”
“我乃学监贺方裕，本期授明算。”贺方裕介绍完各位先生，清了清嗓子，“房舍依束脩高低分双人间及四人间，榜单已张贴在东院，大家记得到自蹊堂领被褥、学服还有课本。”
学子正要四散，吴夫人道“哪位是刘思钦？先留下来一下。”
刘思钦虽是困惑，也依言留下，心中猜想是否是师母看重他。
众学子看完房间分配，议论纷纷。
“定生，我和慎先在勤舍兰苑一字房，”王戡找了找侯定生的名字，“你在二字房，咱俩不在一起。”
“噫，”侯定生手搭在王戡肩上，“可惜咱俩不在一块儿咯。”
三人回各自房间放行李。
一字房里已有两人，一个着蓝衫，身材矮小瘦削，面色青白，一个虎背熊腰，体格壮硕，浓眉大眼。
“我乃余姚梁映钟。”体格壮硕的那个率先出声，面带笑意。
蓝衫男孩斯文作揖，略有气短，“在下钱塘辜非育。”
王柳报了姓名，放下行李后便去自蹊堂领物品。
另一边，吴夫人带着刘思钦来到食膳院，先前刘老摊主和刘媛秀便被安置在此小憩。
见吴夫人来了，刘媛秀扶着爹爹站起来，问好：“夫人好。”
吴夫人点点头，刘思钦却慌了神，语无伦次道：“你们怎么自己进来了，书院哪里是随便能进……”
“我看他们在外头等了很久，便把他们请进来了，”吴夫人打断他，“这是你爹和妹妹吧？刘思钦，你今年多大了？”
“我，我十一岁。”刘思钦嗫喏，低眼看着抽了线的破旧鞋尖。
吴夫人叹了一口气：“你行李也不多，完全可以自己带上山，何苦折腾你爹呢？”
刘老摊主忙道：“夫人，孩子他娘去得早，没个操持的人，是我想为孩子尽点心力，夫人莫怪他。”
“你先回去整理东西吧。”吴夫人没有应刘老摊主的话，只转头吩咐刘思钦。
刘思钦拱手告退。
吴夫人又道：“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多大了？识不识字？”’
刘媛秀一板一眼地答：“夫人，我叫刘媛秀，十岁了，认得几个字的。”
“好，媛秀，我这缺个整理记录药草的，”吴夫人温柔笑笑，“我有两个女儿，同你一般大，你们可以互相作伴。我会每月给你发二十文作为工钱，你可愿意来书院帮我？”
刘媛秀有些惶恐：“夫人，我……”
却见吴夫人仍是慈爱温和，刘媛秀下定决心，使劲点点头，“我愿意夫人。”
刘老摊主“扑通”一声跪下，眼含感激的热泪：“夫人，这……”
一番相处下来，吴夫人摸清了父女二人的品性，忙让刘媛秀扶起他：“你们不容易。”
屹山书院热闹非凡，城中女学却是门可罗雀。
姜净早早拉着向熙光一同前来，向熙光和吴飞卿很是投缘，不多时两人便称姐道妹起来。
“先生，”姜净支着下巴，打了今天来到女学后的第三个呵欠，“万一只有我一个学生怎么办？”
吴飞卿挑眉，笑道：“哪怕只有一个学生愿意来我这女学上课，我也会倾囊相授的。”
当是时，守门的侍女便带着两个人进来，“小姐，有两位姑娘来了。”
两个小女孩一个容貌艳丽，着桃粉交领襦裙，一个柔美温婉，弱柳扶风，两人齐齐行礼。
“小女山阴贺横波。”
“小女吴县柳妍瑛。”
吴飞卿满眼惊喜，“好孩子，你们是来报名入学吗？”
两人点点头，姜净、贺横波、柳妍瑛三人互相见礼后，吴飞卿又分别问了些基本情况。
“我常听贺方裕说，他有个小侄女，明艳大方，古灵精怪，说的就是你吧？”吴飞卿笑问。
“大伯谬赞了。”贺横波俏脸一红，答。
吴飞卿点点头，知道这孩子也是个不骄不躁的，又对柳妍瑛道：“柳夫人可安好？”
柳妍瑛笑着点点头：“劳先生挂念，我娘一切都好，她也让我问候您。”
柳家掌吴县最大金号，与山阴布商贺家素来交好，两家儿女也是自小一起长大，故柳妍瑛与贺横波亦早早相识。
不多时，又是一个身材高挑匀称、英姿飒爽的女孩来到正厅，名唤梁映淮，籍贯余姚。
吴飞卿略作沉吟，道：“梁夫人一介巾帼，声名远播。”
梁夫人是梁映淮的母亲，梁映淮本姓葛，昔年其父任山阴县丞，人心易变，两年前葛父宠妾灭妻，甚至做出要把儿子女儿送人的荒谬事，梁夫人毅然告官，县令不受理，带着儿女告到郡中，和离后，儿女、姓氏、籍贯皆随母，此后与儿女定居吴县，全靠织布过活。
梁映淮道：“我母亲说，吴先生心胸广阔，愿冒天下之大不韪为女子开学风、扫污浊，要我一定来上学，我很高兴。”
吴飞卿摸摸她的后脑勺，“只要有女学生愿意来上学，那些骂名我都不在乎。”
“熙光姐姐，”吴飞卿忽然想到寄笠先生也是有儿女一双，“你家小公子可是去官学读书？”
向熙光摇摇头：“我家那孩子喜欢瑶琴，在制琴上也颇有兴味，前几日德泽带着他拜访宗壑先生了。”
“做喜欢的事是最好的。”
横波、映淮具是十一，妍瑛略长两岁，姜净八岁，最小却是最活泼的，加之映淮爽朗，四人说说笑笑间也是其乐融融。
女学立学城西麓葭巷，不设住所。
至此，女学第一批共招收到四名女学生，屹山书院的招生亦正式结束。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浩荡百川流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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