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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 1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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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生育率低下,所以这个时代的生育协会非常强势。
星历500年以后,儿科的职能更是几乎被生育协会全面接管。
从胚胎监管到出生监护、从疾病干预到成长辅导,所有流程都可在其体系内完成。
这并非禁止就诊儿科,而是生殖中心响应更快、福利更优、名声更响。
因此,虽然肯定有儿科的概念,但相信很多人的童年里有关医院的很少。
然而,作为一个有着极强政治性的公益组织,且繁荣在出生率没能挽回上升的现在,生育协会的规模显然太大了。
严肃点来讲,把对人类基因的管控筛选全留在一个尾大不掉的组织里,确实不是件好事。
何况大部分的星球医院都还保留了儿科作为吉祥物科室。
儿科只是荒废了不是死了。
所以难怪军部会暗搓搓拿自己的直播,向生育协会开刀。这么想着,尼尔盯了一会NICU里的恒温婴儿床。
那里面当然没有躺着婴儿。
全透明的保温罩,加热装置和操作面板立在前面,方便链接吸氧机等的链接口开了几个在侧边,复杂的线路归束在一起连着其他仪器。
这是种用来抢救和维持生命的装置。可它这么小。
抬了抬手,大概是因为镣铐的重负,所以尼尔只抬起了一点就又放下。
鼓胀的肚子被压在下面,里面没那么重,也感觉不到痛。只有一点温度,支撑着小臂。
虽然不常摸,但每天洗澡会看,每次睡觉翻身会携带,每次呼吸起伏会一起,尼尔肯定是最熟悉这份弧度的人。
弧线应该是流畅的,圆润的走向应该挤压不到肺部,可是胸腔里的滞涩感还是萦绕不间断。
在蜷缩了一下手指后,尼尔长长地吸入一口气,目测出这张恒温床的面积大概在100cm × 60cm左右。
所以,能躺进去的婴儿只会比这些数字这更小。
无声地摊开手掌,尼尔并拢双手,大致比划了一下。
“37周前出生的早产儿,尤其是小于32周的极早产儿,是一定要进恒温床进行观察的。太小的孩子体温调节差,皮肤薄,易失温……”
直播球缓慢转动,忠实地传递出儿科为自己技术所打的隐性广告。医生的声音很温柔,介绍的内容也并不枯燥。
可是安静听着,尼尔还是跑了下神,意识到——
原来32周的孩子就能存活了。
**
一路参观过隔离病房,无菌病房,离开儿科特殊住院楼层,尼尔在希伯和警卫的包围下来到普通楼层。
没有婴儿的啼哭,也没有小孩子跑动特有的热闹,安静的产科病房和新生儿观察室全都冷冷清清。
“脱离了危险期的孩子,以及顺利健康出生的孩子都会在这里进行15天以上的观察,在此期间,比较健康的孩子可以选择母婴或父婴同室。”
“确认可以出院后,下一次对新生儿发育正常的诊断就是半个月后。具体诊断方式我会抱着这个模型演示,不会造成受伤请保持轻松的心态观看。”
一边说着,笑意盈盈的医生一边抱出来一个婴儿模型。
她不是个很高大的女人,那个模型在她的臂弯里像个松软的枕头。
把模型放在柔软的诊断台,她捏着模型的脖子摇晃它的脑袋,帮一个无生命的硅胶做仰卧起坐,她揉这玩意像揉面团。
直到这里,尼尔都还没能理解医生为什么要特意关照,“不会造成受伤请保持轻松的心态观看”。
结果下一秒,和蔼的女人抬起模型的小手,就夸张地把虚假的孩子拎起来给滞空了。
无意识地凑近,疑惑盘旋升起,下一秒,尼尔又眼睁睁看着医生拉扯住它的小脚,把那个到了自己手里、大概两个巴掌就能完全盖住的东西给扯起来倒立了。
模型东摇西晃,看起来随时都会摔落。
每个一步骤都看得出熟练,但每一次动作都在意料之外。
“这么拉,小孩子的脚不会断吗?”等意识到的时候,尼尔已经很轻声地问了出来。
手贴在了玻璃上,腹部顶在墙壁上,呼吸拍打回脸颊。他也是这时候才发现自己贴得有多近,看得有多集中。
以及身后的的视线是多么如芒在背。
猛地咬住自己的舌头,慢慢放缓呼吸,尼尔脊背绷紧。
这次出行,军部并没有束缚住他的眼睛、他的嘴,他当然可以到处看、并且想说就说。
可是就这样对不上的眼神就好,沉默是最好的沉默。尼尔无意打破这微妙的平衡。
然而身后的男人呼吸也慢,嗓音还低。
希伯打破了平衡:“不会。”
**
那之后的参观都没有什么意思。
每一个为了挽救生命而准备的房间都没有使用者,这是好事,只可惜尼尔更熟悉战场,以及如何夺走生命。
这次参观想必也不是想要教会他如何接生,又或者抢救早产儿。
于是直到最后一个哺乳室也结束介绍,希伯和尼尔都没再有交集。
联系返程,少将通过光脑发送的信息;而盯着正确哺乳姿势的科普图,重刑犯兴趣缺缺。
这边死寂一片,弹幕里却打得不可开交。
就像哪怕在世界上最开心的日子里也会有人在咒骂罪犯,也有一部分正在像普雷西亚一样,龟缩在无能为力的地方,嫉恨年轻有为的将军。
儿科的电梯楼层备在一楼急诊,距离上行上来大概还需要110秒。
等着电梯,打了一路公立医院儿科广告的医生虽然笑容满面,心里估计也七上八下不知道广告效果如何。
看来是真的很想抓紧时间再推销一下,站在安全距离外,盯住尼尔的脸,又不经意扫过他被遮掩的肚子,医生的目光满是鼓励:“感谢参观,儿童节快乐。请问关于本日的参观的公立医院儿科还有什么疑问吗?”
哦,也可能她是有在追直播,并且还算中意自己这幅皮相和他肚子里的孩子。
眨了两下眼,尼尔的本能让他做出判断和推测。即使这些情报毫不重要。
把结果都咽进肚子里,他的手指自然垂在小腹之上。瞥了一眼希伯,金发的男人没什么表情,看来是不打算客套。
思考着自己这样的重刑犯还有必要维持场面社交吗,尼尔挂起微笑,打算礼貌随便问个“请问恒温床的大小是多少?”来结束这一天。
可是比起音节,当他张开嘴,更先从嘴角淌出的,是血。
**
【儿科节快乐】
【是儿童节笨蛋】
【原来儿科也不差啊】
【比起生殖中心确实更像医院】
【隔着屏幕都能闻到消毒水的味道】
【感觉生殖中心像是幼儿园】
【小孩节快乐呀宝宝们】
【哈特软软】
【一个帮助成长,一个是医院看病,职能不一样吧】
【解说辛苦了医生姐姐】
【感觉我小时候看病也在生殖中心啊】
【呃呃呃不喜欢生殖中心管得超级烦】
【同感】
【但我害怕医院】
【牙科是地狱】
【解说辛苦啦!!!哺乳室是最后了吗】
【医生好温柔啊】
【一路都压着肚子啊。。。】
【这个儿童节装饰好敷衍】
【同感】
【医院尤其是重症监护楼层不能有太杂物吧】
【质检婴儿的手法吓惨我】
【呜呜这就结束了吗】
【居然参观了两个小时了吗】
【没人想过中途给它休息一下吗】
【小宝贝?】
【真的没有压肚子不舒服吗我看得不舒服】
【手铐很重吧】
【随行的护卫是覆面系也太帅了】
【满屏幕的腿prprpr】
【顶得住医院死亡白光牛逼】
【看仪器使用不都让它坐了吗】
【希伯站在它背后压迫感max啊】
【一生军装控】
【希伯!希伯!】
【小宝贝呜呜呜呜被压得不难受吗】
【五个月了是不是太小了都不显怀】
【每天吐成那样能长大吗】
【早产儿好可怜啊】
【哦结束了吗】
【一个疑惑重症病房在高楼层那急诊送来的孩子万一需要恒温床怎么办?】
【急诊也配备了床吧】
【话说为什么不介绍急诊?】
【好像是因为儿科的急诊默认直接上门急诊门诊形同虚设了】
【原来如此】
【更多人也会选择在家生产吧】
【在家生生殖中心的辅助很棒的】
【都是和我无关的话题诶】
【生不了下一个】
【哈哈哈哈哈好尴尬啊】
【医生姐姐好为难的样子】
【这俩人是被冻住了吗刚刚对着摆弄模型不还气氛挺好】
【我还以为希伯不会理它】
【不是谁先理一理医生啊她好尴尬!!!】
【啊】
【我赌希伯先开口因为军部有强制社交要qiu,我fdjdjs62(slhxgxv8?23@ywg】
【????????!】
【?】
【???】
【血!!!!!!!!!】
【aaaaaaaaaaaa】
【不是啊啊啊啊啊啊】
【血!!】
【啊啊啊啊啊】
【等下】
【啊啊啊啊啊】
【!!!!!!!!!!】
【不要!!!!】
【什么啊】
【爹的弹幕卡住了】
【怎么回事】
【啊啊啊啊啊】
【别啊了希伯冲上去了吗】
【操!操!为什么吐血了】
【不要啊老婆】
……
笑着的尼尔嘴角突然淌出血线,普雷西亚和所有观众一样,脑子里瞬间一片空白。
她冲出房间,甚至没有自己来到停车场、启动发动飞行器的记忆。
弹幕卡成一团爆发式地刷屏,那滴血从下巴滴到肚子上,晕开在双手之间,凸出的腹顶。
因为网速的卡顿一切都像慢动作。尼尔低下头查看,希伯后退一步。
睁大的眼眶里,紫罗兰色被惨白的炽灯照耀,里面瞳孔收缩,眼白攀爬着血丝。
尼尔就是突然对上了这双难以置信、惊慌失措的眼,才会反应迟钝,更张开了点嘴巴,让第二滴血沁开了他柔软的囚服里。
但他还不至于在让第三滴落下。
用手背截断了鲜红,被拉长的血迹晕开在他的下巴、脸颊、手背,重刑犯的两只手还捆在一起,这让他看起来只是狼狈。
然而视线往下,脆弱的新生上沾染着刺目的红,一切都不仅仅是狼狈能过去的。
护卫瞬间进入了戒备,耳麦里的慌乱指导像是尖叫,好在眼前的医生立刻拿出来了专业性。
“请来这边!”称得上矮小的女人没有慌乱,立刻指了个方向,“能走路吗?还算清醒吗?有呕吐感和眩晕吗?”
她询问着尼尔,走近过来似乎是想搀扶。
警卫拦住她,却不敢强硬,在等希伯的指示。
没有观测到暗杀者,监控里也没有出现危险,甚至尼尔的数值都在健康的范围……每个人都被突发状况打得措手不及,不知该如何履行职责。
就连普雷西亚,都只是无力地堵在通往儿科的路上。
不是星际时代就不存在堵车了,城市里的飞行限高。
不甘心地盯着直播,普雷西亚和大多数普通人一样无能为力。她甚至并没有挤在接近尼尔的前列。她毫不特殊。
好在直播里,希伯迅速冷静了下来。他是特殊的人。他拥有监管尼尔的最高决策权。
拦住医生的莽撞,他瞬间就单手横抱起了红发的重刑犯。
把他抱坐在自己的小臂上,身体紧贴自己,这是做过很多次的动作,希伯的另一只手紧紧绕过了他的侧身,固定住他温度偏高的后背,一系列都做得很熟练。
“带路。”眉头皱得死紧的少将看都没看医生一眼。
他的步子迈得很大,可是医生所指向的就诊室却远得像天堑。
医生和警卫需要跑起来才能跟上他。
当然,严格意义上医院是禁止奔跑的。
但现在,刚刚吐出血的男人才是这里近年来唯一的病患。
直播的画面忠实地记录,这个男人并不娇小,修长的腿委屈地缩着,被希伯抱起来肚子鼓起更明显,肌肉居然分明,骨架大得几乎可以整个覆盖掉少将。
而且他看起来并不痛苦,最多是疑惑。
下半张脸糊了不少血迹也无损美貌,甚至因此更加令人心空一拍。天知道为什么在如此让人恍惚的瞬间,万恶的重刑犯还偏偏要把食指和无名指……塞进了自己嘴里。
所有未成年的账号就是从这里被切断黑屏。
所以可怜的孩子们并没能看到接下来,重刑犯是怎么搅*动自己的嘴巴,且把并拢抬起的另一只手手背贴到希伯的脸颊,把血也蹭了一点在对方的下巴上的。
甚至于在之后,当他被放坐到诊断床上,把手指抽*出来,津液粘连住嘴唇和指尖,那些透明丝线断*裂的画面,其实不少成年人们也觉得这太超过了。
重刑犯对观看自己的人的心情一无所知。
他只是阻止了希伯想要放平自己的举动。少将的臂弯稳稳地扶着他端坐,紧张的医生蹲在他腿边拿着仪器。可他却颊边不时鼓起一块,明显在转动舌头。
垂着眼睛的绿眼睛是暗淡的森林,停在自己胸口的手指则是岩浆。少将需要很克制,才能不去看干在尼尔手指上的口水。
一句“你还好吗”在牙齿和胃之间来回翻滚;军部后台争吵不断,喊着现在就停止直播的不在少数;医院儿科大楼前水泄不通……源源不断的现状从耳麦里倾泻进来。他该做出判断。
他必须做出判断。
可是尼尔笑了起来。
弯着干涸的绿湖泊,他得到了结论,所以带着歉意:“没事。只是舌头咬破了。”
就像以前那样,哪怕受了重伤,他舔了舔自己唇角的血迹,看起来也轻松坦然:“别担心,一会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