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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 1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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危机解除,众人这才发觉四周的环境有些陌生。方仁终于插上话:“我们刚才是从东边进的山,现在应该绕到了西边。”说罢,他迟疑道,“那个宅子就在附近。”
于是方仁带路,众人前去一探。
今日是满月,狭小绵长的小巷布满算得上明亮的光辉,与坟山上那凄哀肃杀的氛围截然不同。几人的心情蓦地都轻松了些。
——除了从刚才开始就抱着枫染双目无神、灵魂被抽走似的林时屹。这位祖宗破天荒地闭上了吐不出什么好话的嘴,安静了不少。
陶元不明所以,小声问道:“林公子,你怎么了?”
林时屹依然低头盯着那把方才大放异彩的枫染,似乎要将它看出个洞才好。他想不明白。枫染这么心高气傲的一把传世名剑,连自己的命令都时常不听,怎么到江以清手里老实得跟孙子似的?
他算得上修真界年轻一辈中的翘楚,挥舞枫染时,剑身萦绕着一圈淡淡的赤色——他曾经以此为傲。要知道,多得是枫染压根不搭理的资质平庸之辈。可这个江以清,在没有任何磨合的情况下,顷刻间就能让枫染剑身如流火,光芒似灼焰。
心高气傲的林公子独自郁闷了一会,上前两步:“喂。”
江珣侧过头。
林时屹踌躇半天,说出来又变成了质问的语气:“你在入玉竹宗前修习的是什么剑招?”
江珣坦然道:“家传剑法。”
林时屹想了想,他们林家是修仙的世家大族,比之许多正儿八经的仙门也不遑多让,可这江以清——有姓江的世家吗?莫说姓江的世家,就连使出的剑招他都从未见过。按理说,是江以清这样漂亮的剑法,传授的师门也绝非等闲之辈。他道:“可我从未见过。”
“你太年轻。”
林时屹觉得江以清脑子指定有点毛病。明明看着比自己大不了太多,说话的口吻倒是和他那个时时刻刻都端着架子教育他的爹一样老成,也一样讨厌。他翻了个白眼,信口一言:“切。怎么,你还比我多活了一辈子不成?”
江珣身形一滞。旋即笑了笑:可不是。
脑子里不断浮现方才枫染光芒四溢的陌生模样,林时屹不情不愿地哼了声:“我承认,你比我强。”而且是绝对意义上、毋庸置疑的强。
江珣也道:“你这个年纪,这种程度也是很不错的了。”心里却暗道:为了不惹人怀疑,自己已经收敛了很多了。难道还是不够?
林时屹仰着头,趾高气昂地宣布后半句话:“——但只是现在。将来,我一定会超过你。”
突然被一个前途无量的世家子弟当做修行道路上的目标,江珣心情有些复杂。不知这心性单纯又心比天高的林小公子若是知道他是个魔修,还是魔域中风评极差的左护法,会作何感想?或许这句话就成了——“将来,我一定会杀了你”。
方仁出声道:“前面那个宅子就是了。”
其实不用他介绍也是一目了然的。这几条小巷内皆是高矮层次不平的民居热热闹闹地挤在一起,只那一座单独圈起来的红墙白瓦,门前两根中柱下的覆盆上雕刻着清雅的莲花纹,雅致又大气,在一众歪瓜裂枣中被迫出淤泥不染,十分显眼。
江珣走上门前的几节台阶,回过头问方仁:“这里没有人住了么?”见方仁确定地点点头,他微微蹙眉:“里面有人。”
方仁被吓得手臂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赶忙道:“是不是‘那个姑娘’回来了?”
江珣摇摇头:“死人不清楚,但有活人。”
林时屹闻言,二话不说率先翻了进去,江珣跟上。可二人里里外外查探了一遍,莫说人影,半个鬼影都没见到。
“你说错了,压根没人。”林时屹见江珣判断错误,语气带了些得意的意味。
江珣没理会他话中的挑衅:“这就对了。”
林时屹皱眉:“对哪了?”
江珣伸手抚上门环,道:“如在此间。”
林时屹愣了一瞬,随即反应过来——这是幻术的一种。
幻术分为很多种,大多是针对某个人的五感做出偏离现实的误导与蒙蔽。而此刻呈现在眼前的幻术是最高级也是最困难的一种,名为“如在此间”。
如在此间,此间如幻。这种幻术会完美复刻真实世界的场景,但同时也会将真正的现实世界隐藏在其幻术之下。简而言之,此幻术精妙万分,寻常人根本难以发觉。他没有见过,只听家中前辈大致说过。可听闻此法早已失传,为何会突然现世?
“不管是谁在里面,一定是在做见不得人的事。”林时屹笃定道。只是如何才能揪出藏在幻术中的人?他下意识就目光投向江以清,却见江以清看向了那名魔修少年。
江珣本就只精于剑法,阵法什么的,他只在魔域跟着秦州夜学过一些,且不说本就是个半吊子水平,魔气被封印之后更是捉襟见肘。这幻术他倒是可以提剑直接破除,但一来要费一番功夫,二来定会打草惊蛇,实非上策。
里面是谁?在干什么?秦州夜一点都不想知道。
他只是来看看一个普通下属的任务进展,至于这些破事,他管都不想管。方才的迷雾法阵牵扯到魔傀一事,他还有兴趣出手试探一下,现在他是决计不想再陪他们玩可笑的解密游戏了。
感受到江珣的目光,事不关己的秦州夜皱起眉。
真没用。
离开本座就不行了?若是本座不在呢?
他虚空一指,手腕缓缓转了半个弧度,就见外墙泛起了一道白光,方才还静谧的宅子上方转眼间映出了微弱的火光。
这下,便是幻术之下的真实世界了。
江珣犯难地看着其他几人。林时屹抢着说:“我跟你去!”
于是剩下的自然是陶元、方仁,还有秦州夜。
秦州夜神色不虞,冷着脸道:“去吧。”
江珣不再耽误时间,穿过了白光,林时屹也忙跟过去。
二人悄然潜入,一路上却没一点动静也没有。这处宅子的内里不见一丝生活的痕迹,名贵的花草盆植无人打理,保持着变型的模样枯死一片——正如方仁所说,荒废许久,久不住人了。
绕过几道垂花门,走到了最里处传来火光的后院,还未靠近,便听见里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
江珣按住了欲要拔剑的林时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林时屹跟着江珣从院墙上冒了半个头,见内院里竟是站了一大一小两个和尚,后面跟着个穿着低调的男人,三人皆是背对着他们,看不清脸。
两个和尚正对着厢房微垂着头,保持着阿弥陀佛的姿势,口中念叨着经文,身前一团火焰烧得正旺,足蹦出半米多高。这阵仗一目了然,在为某个已经死去的人做法事。
江珣一眼就看出那燃烧着的东西是几叠厚厚的往生钱,上面镌刻着的经文在跳动着的火苗中发出金光,明亮一瞬后迅速变为灰烬。
男人在后面从站着变成了跪着,朝着冒着黑烟的火苗哐哐磕头,嘴里不停地说着什么。
林时屹白眼快翻到天上,心想:这惺惺作态之人肯定就是方仁口中那个从不露面的老爷了。难怪了,背影都透着奸诈,能是什么好人?有家室还跑到这么偏僻的镇子养情妇,真是不嫌麻烦的。这姑娘跟着他也是作孽,年纪轻轻就死了,现在还成了厉鬼爬出来挖人眼珠,一定是死于非命,跟这人肯定脱不了关系!呵,人都死了,现在哭给谁看?
他定睛一瞧,忽然觉得这人有点熟悉,像是在哪见过。不过这点异样很快就被彻底忽略了。
江珣还不知身边嫉恶如仇的林小公子已经在心内将这男人骂到了祖宗十八代,连带着两个和尚也被冠上了“助纣为虐近朱者黑”的罪名。他将这院内仔细地观察了一遍,没有找到想要的东西——方仁所说的那个陶罐。
一阵凉飕飕的夜风吹过,林时屹揉了揉鼻子,头向后一仰,忍不住要打喷嚏。江珣赶紧将他的口鼻捂住。
好在那男子磕得投入,两个和尚也尽职尽责的继续念经,并未发现他们这边的动静。
过了小半个时辰,火光渐熄,两个和尚转过身来,一个正值壮年,另一个还是个孩童模样。
男子道了几声辛苦:“二位可要牢记,今晚之事不可对外人语。”
年长的那个摇摇头:“只怕已经有人知道了。”说罢,他看向了二人藏身的方向。
林时屹早就忍不住了,此时见已然暴露,干脆直接跳下来,欲要擒住那人面兽心的男人。两个和尚迅速闪开,那男子结结实实吃了林时屹一脚,被反手压在地上,连声闷哼都没发出来。
男子以一个扭曲的姿势被林时屹翻了个面,还挂着几道泪痕的脸瞬间被月光照得清清楚楚。林时屹看着这张熟悉的脸,手中压制的动作一松,整个人石化了。
“......伯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