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宫无妃》一口酥不约

1、陛下他手足无措

　　大梁新君梁彻，登基半年，头一回觉得坐在龙椅上比上朝听那些老臣吵架还要难熬。

　　今日是选秀吉日，他一身明黄龙袍，在养心殿侧殿临窗而立，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玉佩，俊朗的脸上写满了显而易见的紧张。登基半年，他尚未完全适应“朕”这个自称，更别提一下子要面对这么多即将成为他妃嫔的陌生女子。

　　“陛下，”贴身太监李德全悄步上前，声音温和带着笑意，“时辰快到了，太后娘娘已在慈宁宫等着与您一同前往体元殿了。”

　　梁彻回过神，轻轻吐了口气：“李德全，你说……这选秀，非选不可吗？”他语气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抱怨。他本是个闲散皇子，被时局匆匆推上宝座，连个通房丫鬟都不曾有，转眼却要面对三宫六院，这感觉着实怪异。

　　李德全笑容不变，微微躬身：“陛下，祖宗规矩如此，也是为了皇家开枝散叶，稳固国本。您放宽心，不过是见一见，留几个合眼缘的在宫里相伴罢了。”他这话说得圆滑，既点了规矩，又宽慰了年轻皇帝的心。

　　梁彻无奈地整了整衣冠：“走吧，别让母后等急了。”

　　体元殿内，香气氤氲。太后容氏端坐上位，仪态万方，眼角眉梢带着恰到好处的威严与慈和。谁能想到，这位看似平和的圣母皇太后，不久前才“病逝”了压她一头的母后皇太后，真正执掌了这后宫权柄。

　　秀女们六人一班，垂首敛目，踩着规矩的步子进殿，环佩轻响，衣袂窸窣。内监尖细的声音唱着一个个家世背景，梁彻大多左耳进右耳出，只觉得眼前晃过一片珠翠绮罗，看得他眼花缭乱，愈发拘谨。

　　他下意识地挺直背脊，努力做出威严的样子，目光却有些无处安放。

　　这时，新一班秀女入殿。唱名声响起：“吏部尚书次女林婉清，年十五——”

　　“吏部尚书幼女林婉如，年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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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彻的目光随意扫过，却在触及最后一抹身影时，骤然定住。

　　“太傅嫡孙女沈清漪，年十六。”

　　那女子穿着一身水碧色衣裙，在一众姹紫嫣红中素净得扎眼。她微微垂着头，露出一段白皙优雅的脖颈，侧脸线条柔和精致。当她也循礼抬起头时，梁彻只觉得心头像是被什么轻轻撞了一下。

　　她并非艳光逼人，却气质清冷，宛如雨后初荷，亭亭玉立，一双眸子澄澈明净，恰好也带着一丝好奇与怯意，对上了他有些慌乱的目光。

　　一瞬间，体元殿内的嘈杂仿佛都远去了。

　　梁彻甚至没听清太后在一旁温和地说了些什么，他只看到沈清漪脸颊微红，迅速低下头去，耳垂上一对小小的珍珠耳坠轻轻晃动，晃得他心尖都有些痒。

　　“皇帝？”太后的声音将他唤回神。

　　梁彻猛地清醒，耳根微热，强自镇定地咳了一声，目光却忍不住又飘向那个方向。他指了指沈清漪，声音尽量平稳：“你……抬起头来，再让朕瞧瞧。”

　　沈清漪依言抬头，这次目光不敢再乱看，只规规矩矩地迎着天子的审视。梁彻看着她清澈的眼眸，心中那股莫名的躁动奇异地平复了下来。

　　他转向太后，语气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急切：“母后，朕觉得……此女甚好。”

　　太后何等精明，将儿子方才的失态与此刻的维护尽收眼底，她微微一笑，眼底深处却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思量，面上依旧是雍容慈爱：“沈太傅家的姑娘，教养自是好的。既然皇帝合眼缘，那便留牌子吧。”

　　“留牌子，赐香囊！”内监高亢的声音响起。

　　定了定神，梁彻恢复了天子的威仪，继续接下来的流程，但心思却已不在此处。他凭着第一印象和太后的些许提点，快速决定了其他人的命运。

　　“镇国公府孟晚晴，留牌子，赐‘选侍’位分。”

　　“将军府慕容嫣，留牌子，赐‘选侍’位分。”

　　“吏部尚书幼女林婉如，留牌子，赐‘更衣’位分。”

　　“江南织造之女苏知雪，留牌子，赐‘更衣’位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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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后，内监唱出了对沈清漪的安排，声音似乎也格外响亮些：“太傅嫡孙女沈清漪，留牌子，赐——‘常在’位分！”

　　“常在”，是本届秀女中唯一的、也是最高的位分。

　　旨意一下，殿中其余秀女神色各异。孟晚晴嘴角得体的微笑微微一僵，慕容嫣则不甚在意地扬了扬眉，林婉如悄悄松了口气，苏知雪低垂的眼睫下目光闪烁，而站在沈清漪身旁不远、同为“才女”位分的柳如丝，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

　　梁彻可没心思留意这些，他只看着沈清漪谢恩时那抹清丽的身影，心中莫名地轻松愉快起来，仿佛这繁琐的选秀，终于有了一个明确的意义。

　　他转头，小声对李德全吩咐，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雀跃：“去，把朕库里那对羊脂玉的玉如意找出来。”

　　李德全心领神会，笑着躬身：“奴才明白，这就给沈常在，送过去。”

　　选秀结束，梁彻起身，步伐都比来时轻快了几分。他想着，或许这深宫的日子，并不会如他想象中那般难熬了。

　　而他并不知道，他这“合眼缘”的一见钟情，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一颗石子，已在众多芳心之中，激起了层层暗流。命运的齿轮，从这一刻起，开始缓缓转动，将每一个人，都卷向那既定的、无法回头的彼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