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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与曹操的“坦诚”对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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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京的吉日已定,行装也已打点完毕。许都的喧嚣与暗流,似乎即将成为身后的风景。然而,就在动身前夕,吕布却做了一件让陈宫都感到意外,甚至有些心惊肉跳的决定——他再次递了牌子,请求最后一次单独觐见丞相曹操。
“主公,此举是否……多此一举?万一言多必失……”陈宫在书房内,眉头紧锁,忍不住劝谏。在他看来,既然去意已决,当速速离开这是非之地,何必临行前再去撩拨那只假寐的猛虎?
吕布正在整理自己的衣冠,闻言动作不停,嘴角却勾起一抹高深莫测的笑意:“公台,正是因为要走了,有些话,才必须说。不说,反倒让人心生疑虑。这叫……关门,落锁,让他安心。”主动坦白,永远是消除怀疑的最佳策略之一,尤其是在对方可能已经有所察觉的时候。把选择题抛给老曹,看看他是愿意相信一个“坦诚”的、只想守着自己一亩三分地的武将,还是一个可能暗中勾结“忠臣”、图谋不轨的潜在敌人。哥这叫风险管控,主动释放善意信号。
丞相府书房,炭火烧得比往日更旺些,驱散着春寒,却也带来一丝闷热。曹操端坐主位,看着稳步走入的吕布,眼中闪过一丝极难察觉的讶异,随即被惯常的温和笑意掩盖。
“奉先即将远行,不在府中好生休息,怎的又到孤这里来了?可是还有何事未妥?”曹操语气亲切,如同关怀子侄的长辈。
吕布依礼参拜后,并未就座,而是站在书房中央,身姿挺拔如松,脸上带着一种混合着“耿直”与“些许愤懑”的神情。他没有绕圈子,直接开门见山,声音洪亮,带着武人特有的“直率”:“丞相,布今日冒昧前来,是有一事,如鲠在喉,不吐不快!亦觉有必要,向丞相言明!”
曹操眉梢微挑,放下手中的文书,身体微微前倾,做出倾听的姿态:“哦?奉先有何事,但说无妨。孤与你,有何不可言?”
吕布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决心,目光坦荡地迎向曹操审视的眼神:“近日,有人暗中接触于布,言语之间,多有不臣之意,更欲行挑拨离间之事,妄图怂恿布对丞相不利!”
此言一出,如同惊雷炸响在寂静的书房!侍立一旁的郭嘉瞳孔骤缩,猛地抬头看向吕布,连他那惯常的咳嗽都忘了。曹操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虽然依旧保持着坐姿,但按在膝盖上的手,指节已然微微发白。书房内的空气仿佛被抽干,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他……他竟然主动说了出来?!是董承那帮蠢货吗?他意欲何为?!是试探?还是……
曹操心念电转,杀意与惊疑交织,但他毕竟是乱世枭雄,瞬间便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惊讶”与“不悦”:“竟有此事?!何人如此大胆,竟敢离间孤与奉先?!奉先可知是何人所为?”他语气带着怒意,仿佛真的被触怒了逆鳞。
吕布心中冷笑,面上却是一副“愤愤不平”又带着“忠诚”的模样:“具体何人,布不便明言。一来,无有实证,恐污人清白;二来,布亦不愿卷入朝堂是非之中!” 他巧妙地将“不便明言”包装成了“顾全大局”和“不愿生事”。
他上前一步,语气更加诚恳,甚至带着几分武人受到侮辱般的激动:“丞相!布之心,天地可鉴!布起于行伍,蒙丞相不弃,授以重任,委以东南屏障!布心中所念,唯有竭尽所能,为朝廷镇守疆土,扫平如孙策等不臣之辈,以报陛下与丞相知遇之恩!”
他声音朗朗,在书房内回荡:“至于朝堂之争,权力倾轧,布一介武夫,既无兴趣,更无心力参与!布只愿做一把快刀,为朝廷,为丞相,斩除外患,守土安民!此心此志,绝无更改!那些试图离间我等的小人,其心可诛,其行可鄙!布今日前来,便是要向丞相表明心迹,免得宵小之徒的谗言,污了丞相清听,坏了我等君臣……呃,同僚之谊!”
一番话,说得掷地有声,情真意切!将一个被小人离间、深感侮辱、急于向主公示忠的“直臣”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
曹操沉默了。他深邃的目光如同鹰隼,紧紧盯着吕布,不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他在判断,在权衡。吕布这番话,是真心的吗?是他真实的想法吗?
从逻辑上看,似乎合理。吕布刚刚获得徐州全权,正是需要稳定外部环境、埋头发展的时候,确实没有必要此刻卷入中央的权力斗争,与他曹操撕破脸皮,这不符合其利益。主动坦白,反而是消除嫌疑、换取信任的最佳方式。
从情感上看,吕布那“愤懑”、“激动”、“坦荡”的神情,也看不出什么破绽。难道他真的满足于做一方诸侯,只想替朝廷看好东南大门?若他所言为真……倒不失为一件好事。一个只想守着徐州,替孤抵御孙策的吕布,总比一个野心勃勃、暗中勾结反对势力的吕布要好对付得多。他主动揭破此事,无论是真心还是假意,至少表明他目前不想与孤为敌,甚至愿意维持表面上的和睦。这,就够了。
良久,曹操脸上的凝重渐渐化开,重新浮现出那种“欣慰”与“感慨”交织的复杂神情。他缓缓站起身,走到吕布面前,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叹息道:
“奉先!奉先啊!孤……果然没有看错你!” 他语气带着一种“如释重负”的真诚,“朝中总有那么些人,唯恐天下不乱,惯行此等鬼蜮伎俩!你能如此坦诚相告,足见你对朝廷,对孤的赤诚之心!”
他拉着吕布的手臂,语气变得推心置腹:“你放心!孤信你!绝不会因宵小之辈的几句谗言,便对你心生疑虑!你这把快刀,孤还要倚仗你为朝廷开疆拓土,镇守东南呢!回到徐州,好生做事,替孤,也替陛下,看好我们的东南门户!只要你不负朝廷,孤,绝不负你!”无论真假,此刻都必须信他!稳住他,让他安心去徐州和孙策互相消耗,才是上策!
吕布脸上露出“感动”的神色,重重抱拳:“有丞相此言,布心安矣!布,定不负所托!”
一场看似凶险的“坦诚”对话,在两人各怀鬼胎的表演下,竟显得如此“君臣相得”,感人肺腑。
当吕布再次离开丞相府时,他能感觉到,背后那道一直若有若无锁定着自己的、充满审视与压力的目光,似乎消散了不少。搞定!这颗定心丸,算是塞进老曹嘴里了。他信不信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主动说了,姿态做足了,他短期内就找不到由头来动我。至于以后?等哥在徐州发育起来,谁动谁还不一定呢!
曹操站在书房窗口,望着吕布远去的背影,目光深邃难明。“奉孝,你觉得,吕布此言,有几分真,几分假?”他低声问身后的郭嘉。
郭嘉轻轻咳着,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疲惫的笑:“真真假假,已不重要。重要的是,他选择了‘坦诚’,选择了维持表面的和睦。这至少说明,他短期内,无意亦无力与主公正面抗衡。主公,我们赢得了时间。”
曹操默默点头,不再言语。只是那份对吕布根深蒂固的忌惮,如同埋在心底的种子,并未消失,只是被暂时压了下去,等待着合适的土壤,再次破土而出。而对吕布而言,许都最后的障碍,已然扫清。前方,是通往徐州的康庄大道,是一片任他挥洒描绘的广阔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