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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9、第219章 浮尘三千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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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尘三千步》
风从长堤上吹来,带着潮气,轻轻掠过那一排老榕树。榕根像老者的手指般盘结在石板地面,踩上去有些弹性。傍晚时分,天色灰蓝,两道瘦长的身影正并肩走过堤岸。
其中一位身躯挺直,衣衫干净利落,腰间一柄纤长兵刃在风中轻轻摇晃。他名唤——沈行舟。
另一位则更显潇洒,眉目之间带着疏狂之意,语气轻松:“沈兄,你这一路上都在想什么?难道还在惦记那封信?”
沈行舟目光往前:“信中提到江阙楼近期动荡,我总觉其中脉络不单纯。”
“江阙楼嘛……”那人双手抱在后面,“自古越是楼高,人事越杂。”
沈行舟却停下脚步,抬头看向天际:“我只担心……有人会因此受牵连。”
那人“嘿”地一笑:“你我闯江湖,不就是因为怕麻烦,但麻烦却偏偏喜欢找上门?”
没等他再说,一阵急促的踏步声从堤底传来。转眼之间,一位衣衫凌乱的少年翻上堤岸,脸色苍白,却咬着牙强撑。
“前、前辈……求助!”
话音未落,他整个人已倾倒在石板上。
沈行舟迅速将他扶起,一触对方手腕便皱眉:“他体内气脉紊乱,像是被人强行逼催内力所致。”
那位潇洒之人吹了声口哨:“又是追杀?”
少年艰难开口:“有人……要我交出家中旧物,可……我真的不知道……那东西在哪里……他们说三日之内……若我找不着……就……”
话未说完,他惊恐地望向堤下。
三个人影已如燕般掠上堤岸,站成弧形,将三人与少年围住。
领头者声音冷:“交出东西。”
少年发抖:“我、我真的不知道……”
沈行舟站起,拦在几人之间:“几位,少年若真不知,你们如此步步紧逼,未免太过。”
领头者眼中闪过一丝不耐:“不关你的事。”
潇洒之人笑道:“话不能这么说。他倒在我们面前,那就成了我们的事。”
那三人同时亮出兵刃,寒芒在暮色中闪烁。
沈行舟叹息:“看来不动手不行。”
三人一齐逼近,脚步轻如猫行,显然是受过极严苛的训练。
只听“锵”一声——沈行舟的兵刃出鞘,弧光划过,逼得其中一人连退三步。
另一侧,潇洒之人手中折扇一抖,扇骨弹开,拍在第二名黑衣者的手腕上,竟让对方虎口发麻,兵刃险些脱手。
第三名黑衣者见势不妙,猛然跃起,试图越过两人去抓少年,却被沈行舟一步跨前,手腕一翻,一招“落尘揽风”,直接将其逼退五尺外。
三人对望一眼,显然意识到两人实力深不可测,立刻撤走,动作干净利落。
待堤岸恢复平静,沈行舟蹲下身:“他们为何要你找那件旧物?”
少年摇头:“我……根本不知家中有什么被他们盯上。”
潇洒之人看了看远方的水雾:“这样下去,你是走不掉的。不如随我们走一趟?”
少年犹豫片刻,还是点头。
——
三人一路往北行去。地势渐渐开阔,芦苇在风中不断摆动。天色愈深,旅途却不能停。
少年名叫林渔,是个住在江边小镇的普通人。他父亲多年前过世,只在临终前交代过一句奇怪的话:“家中有一样东西,不可轻易示人。”
林渔从未找到过,反倒因这句莫名的话惹来今日麻烦。
夜色降临,几人借着枯木与石块挡风。沈行舟在整理兵刃时问:“林渔,除了今日那三人,还有谁追你?”
林渔吞口口水:“两天前还有一批……他们都是同一身打扮。”
潇洒之人笑道:“能让两拨势力找上同一人,看来你父亲的旧物并不寻常。”
沈行舟收起兵刃:“不管那是什么,一旦落入有心之人手中,恐怕会引起更大的纷扰。”
林渔低头:“我若早些将父亲遗留的旧木匣打开,也许就不会……”
他突然住口。
因为在昏暗中,他似乎想起了什么。
“那木匣……里面空无一物,只刻着一行字。”
沈行舟抬眼:“什么字?”
林渔回忆:“‘若有牵扯,往江阙楼寻。’”
沈行舟与潇洒之人对望。
潇洒之人叹道:“果然绕不过那座楼。”
——
奔行两日后,他们终于抵达江阙楼所在的城市。
城中街道宽阔,铺着深青的石板,来往行人脚步急促,似在赶些什么。江阙楼位于城中最显眼的位置,高耸三层,红漆木梁,在夕阳映照下显得格外醒目。
林渔紧张:“我们真的要进去?”
潇洒之人拍拍他肩:“进楼不一定危险,但不进一定更糟。”
沈行舟已经踏入楼前。
楼中没有喧哗,反而格外安静。两侧挂着青色长幡,上面刺绣着细密纹样。正厅中央,一位身着深青长袍的中年人正端坐案后,目光如深潭一般。
“你们三位,是来寻物?”
沈行舟抱拳:“我们不知所寻为何,只是被卷入此事。”
中年人淡淡一笑:“被卷入?世事如此,你我皆难独善其身。”
潇洒之人瞥了他一眼:“阁下这话太玄,还是说重点吧。”
中年人站起:“林渔。”
林渔浑身一震。
“你父亲当年曾为江阙楼效力,他手中确有一样东西,但不是物件,而是一段口诀。”
林渔瞠目:“口诀?”
中年人点头:“他将口诀铭在木匣背面,只有光照其中一角,才能显现。”
林渔脸色一变:“我……我没照过。”
中年人微微叹息:“你父亲本想在你成熟之后再交给你,可惜他走得太早。”
沈行舟问:“那三拨人为何要抢?”
“因为他们以为口诀能助他们奠定武林——”
话音未落,楼外突然响起急促脚步,紧接着门扉被撞开。
那三名黑衣人再次出现,身后还多了数倍同伴。
中年人眉峰一挑:“你们竟敢闯楼?”
领头者冷哼:“楼规再严,也阻不了我们。”
黑衣人猛地扑上。
沈行舟手中兵刃出鞘,潇洒之人折扇翻飞,中年人更是指风连点。
江阙楼正厅瞬间乱成一片。
林渔被一道黑影逼得连连退后,几乎被角落绊倒。危急时刻,一只手稳稳拽住了他的是沈行舟。
“别怕。”
沈行舟斜身一挡,逼退来犯者。
战斗持续许久,黑衣人渐渐不支,最终全部撤退,脚步匆乱。
正厅恢复喧闹后的寂静。
中年人擦去额头汗珠:“这些人,看来已成气候。”
沈行舟问:“口诀究竟是什么?”
中年人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取出林渔那只木匣。他点燃一盏清香,借着微弱光亮照在木匣背面。
一道细微的字迹渐渐浮现。
沈行舟与潇洒之人同时瞪大眼。
林渔看完,怔立原地:“这……只是一段心法调息口诀?”
中年人点头:“对。真正的秘密,从不是外物,而是心性。”
林渔苦笑:“那他们为何追得如此疯狂?”
中年人叹息:“因为他们太渴望力量,以致看不见其中真正的意义。”
潇洒之人摇头失笑:“所以所谓宝物,其实是个误会。”
沈行舟却沉吟:“但误会一旦扩大,足以让无辜者受害。”
中年人望着林渔:“你父亲希望你活得平凡,却不希望你被卷入争斗。因此,他留下的并不是力量,而是选择。”
林渔低下头,长长吐出口气:“我明白了。”
那一刻,他的眼神第一次变得坚定。
——
三人离开江阙楼时,夜色深沉,风却很轻。
潇洒之人伸个懒腰:“这一趟可够折腾。”
沈行舟望着远处灯火:“但至少没人再追林渔了。”
林渔则紧握木匣,问:“我该怎么走接下来的路?”
潇洒之人笑道:“路是走出来的,不是别人替你选的。”
沈行舟也微微一笑:“愿你行稳。”
林渔郑重鞠躬:“谢前辈。”
三人分道。
林渔朝另一侧走去,步伐虽然略显生涩,却比来时沉稳许多。
沈行舟目送他离开,轻轻道:
“浮尘三千步,皆在人心。”
潇洒之人笑:“说得倒像师父。”
“只是随口。”
二人并肩往前,踏入了夜色深处。
风穿过街巷,带着淡淡凉意,却也让人感到一种难得的平静。
仿佛这一路所有的曲折,只是江湖中最普通的一次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