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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冰泣双子暗星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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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在无数或好奇、或嫉妒、或担忧、或审视的目光中,我领到了一份带着特殊加密印记、触手冰凉的电子档案感应器。
回到那间略显拥挤却暂时能给我带来一丝庇护感的寝宫,我反锁了门,几乎是屏着呼吸,怀着一种近乎朝圣般的凝重心情,迫不及待地将感应器连接上个人终端。
淡蓝色的光屏在空气中幽幽展开,如同展开一卷被时光尘封、沾染着秘密与鲜血的沉重卷宗。
我逐字逐句地浏览着那些跨越了十一年光阴的记录,指尖因内心的不平静而微微发凉,仿佛能触摸到文字背后那段动荡的历史。
档案中的大部分内容,与我从那本神秘的《高维空间》中所知的惊人地吻合,冰冷、客观、逻辑严密的事实链条,最终都无情地、紧紧地缠绕、聚焦,指向了凌淑澜最信任的贴身侍卫——花阿姨那份堪称滴水不漏、却将她牢牢钉在历史耻辱柱上的证词。
证词描绘得绘声绘色,细节丰富,言之凿凿,仿佛亲历者般叙述着凌淑澜当日如何紧闭宫门,在门后瑟瑟发抖,畏惧不前,将个人安危置于国家存亡之上,字里行间充满了失望与难以理解。
然而,我的脑海中却如同背景音一般,无法抑制地回荡着潇涵亲笔著作《高维空间》中那段令人心碎又窒息的描述。
据那本书所言,女帝凌淑澜当年在大角星战役中没有踏出房门半步的深层原因,并非怯懦,而是一道源自童年、深可见骨、永远无法愈合的精神镣铐——她那本该是庇护港湾、给予她无限安全感的亲生父亲,在她懵懂幼年时,趁家中无人,对她犯下了不可饶恕、罄竹难书的侵犯罪行。
对于将个人尊严、王室颜面与国民信仰视作比生命更重的凌淑澜而言,这道伤疤是她宁可承受万世骂名、宁可自我毁灭也绝不愿公之于众的绝对禁忌。
尽管当时,在内心的天人交战、良知与责任感的激烈拷问、自我抗争了无比漫长的、如同在油锅中煎熬的数十分钟后,家国大义一度压过了个人屈辱,她最终还是颤抖着、咬着牙决定踏出房门,奔赴战场,与子民共存亡。
但是,冥冥中仿佛有一只无形而恶毒的手,精准地扼住了命运的咽喉——当时在她房内的那个神秘黑暗势力(书中隐晦提及,可能与更高维度的存在有关),动用了他难以理解的神通或科技,将房门内部的锁芯以一种超越物理法则的方式彻底堵死、固化,导致她无论内心如何焦灼如焚,如何用尽全身力气,甚至不惜用身体撞击,都根本无法打开那扇近在咫尺、却如同天堑的房门,只能绝望地、眼睁睁地被困在方寸之间,听着远处传来的厮杀声,感受着内心的信仰与尊严一点点崩塌、湮灭。
那种无力感,远比死亡更可怕。
可是,这个惊世骇俗、颠覆认知的内容,终究只是小说里的虚构情节吗?
而冰冷残酷的现实真相,难道真的也是如此吗?
如果真实情况竟真的与这本跨越了时空、来源成谜的小说所述严丝合缝……那么,一个更加毛骨悚然、让我脊背发凉的疑问浮上水面——为何潇涵,能如同先知一般,将未来才可能发生、或者说已经发生却被完美掩盖的真相,分毫不差地、甚至补充了更多细节地写进了自己的小说里?
难道……潇涵……她本身,也是一个像我一样,知晓秘密甚至亲身经历过一切的……穿越者?
或者,她与这永昼星,与这高维空间,有着某种我尚未知晓的深刻联系?
这个念头让我如坐针毡,冷汗涔涔。
然而,就在我心乱如麻,几乎要被这沉重的秘密压垮时,指尖微颤地划过光屏,翻到证物清单的末尾时,目光骤然被一行几乎被忽略的、字体细小的备注吸引,如同在无尽黑暗中看到了一缕微光:
“附:案发现场(女帝寝宫门锁及周边)遗留不明能量残留检测报告(编号K-375),能量属性未知,结构极其稳定,与永昼星已知任何自然或人造能量谱系均不符,来源无法追溯,疑似……非本星球造物。”
不明能量残留?!非本星球造物?!
我的心跳骤然漏跳一拍,随即如同被重锤擂响的战鼓,疯狂加速撞击着胸腔,血液轰的一声涌上头顶。
这……这会是苦苦寻觅的突破口吗?
这萦绕在案发现场、无法识别来源的未知能量,是否与我的离奇穿越,与那本如同预言般的《高维空间》,与凌淑澜当年被困的真相,甚至……与我那能治愈朱世倾重伤的、来历不明的异能,存在着某种隐秘而深刻的、超越时空的关联?
就在我沉浸在这令人心惊肉跳的思绪漩涡中,心跳如擂鼓,几乎无法呼吸,试图从这有限的线索中拼凑出更大图景时,“砰砰砰——”
门外传来了一阵略显急促、带着特定节奏的敲门声,如同石子投入汹涌却暗流潜藏的心湖,猛地打断了我的沉思。
“沐祈?沐祈你在里面吗?”
是叶雅的声音!
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和……兴奋?
我深吸一口气,强行将翻涌的心绪压回心底深处,拉开门,看到叶雅站在门外,脸上带着一种混合着紧张、兴奋与不可思议的奇怪表情,眼神闪烁不定,仿佛刚刚目睹了什么不可思议的景象。
“叶雅?怎么了?”
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
“沐祈,司…司辰陛下,他……他亲自来了,就在外面走廊尽头的小厅堂,说……有重要的事要找你,单独谈谈。”
叶雅压低声音,语气里满是难以置信,仿佛在诉说一个天方夜谭,“他看起来……好像很着急,也很……郑重。”
“司…司辰陛下?”
我满脸惊恐地重复道,心脏猛地一沉,仿佛瞬间坠入冰窟,四肢百骸都僵硬起来。
洗手间里那令人窒息、充满侵略性与压迫感的一幕,带着冰冷的触感和屈辱的恐惧瞬间回涌,让我的指尖都微微发麻,胃里一阵翻搅。
他来找我?
在发生了那样的事情之后?
他想做什么?
道歉?
威胁?
还是……他的那个“暗黑状态”又出现了?
“对,快,快走吧,千万别让陛下等久了,那可是国王啊!而且他特意吩咐了,要单独见你。”
说完,叶雅便不由分说地拉起我的手,几乎是半拖半拽地把我带向了寝宫外那个用于接待访客的、相对僻静的小厅堂。
我的脚步沉重,如同灌了铅,每一步都踏在不安与抗拒的心弦上。
厅堂内,夕阳最后的余晖透过精致的雕花窗棂,为独自站立在光影中的严司辰挺拔的身姿镀上了一层柔和而朦胧的金边,却丝毫无法驱散我心中的寒意。
看到我进来,他立刻转过身,快步迎了上来,脸上带着一种混合着深深歉意、不易察觉的懊恼和某种急切的、想要澄清什么的复杂神色,与他平日里温润如玉、从容不迫的形象判若两人。
“沐祈。”
他唤了我的名字,声音比往常低沉沙哑些许,仿佛承载着沉重的负担和一夜未眠的疲惫。
“那,司辰陛下,沐祈,你俩慢慢聊,我先告退了。”
叶雅十分有眼力见地说完,便像只受惊的小兔子般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还细心地将那扇厚重的大理石白门从外面轻轻带上,发出“咔哒”一声轻响,彻底隔绝了内外,也仿佛将我与他单独困在了一个充满不确定性的空间里。
空气仿佛瞬间凝固,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
昨日那被侵犯、被威胁的恐惧感如同潮水般将我淹没。
我强压下心头翻涌的恶心感和那日留下的心理阴影,冷硬地、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抛出这句话,刚准备转身逃离这个令人窒息的空间:“我跟你,没什么好聊的,陛下。”
手腕却被一只温热而极其有力的手从身后猛地、牢牢握住,那力道之大,不容挣脱,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决。
“沐祈,求你,听我解释一下,就一会儿,好吗?就五分钟!”
严司辰急忙绕到我身前,用身体挡住了唯一的去路,他的眼神不再有之前的邪魅与轻浮,反而充满了某种焦灼的、近乎痛苦的真挚,“昨天,刚才在洗手间里...是我的另一个...暗黑人格不受控制地跑出来了!那不是真正的我!”
我停下徒劳的挣扎,抬起眼帘,一脸怀疑地、仔细地审视着他俊美无俦的脸庞。
他的眼睛清澈见底,只有懊悔、焦虑和一种急于被理解的迫切。
“暗黑人格?”
我将信将疑地看着他,心脏在胸腔里忐忑不安地狂跳。
这个解释听起来太过离奇,却又莫名地契合了他之前那判若两人、极端反差的行为。
“对,”
他重重地点头,语气带着一种近乎剖白灵魂的热切与坦诚,“我是双子座,我天生就仿佛被诅咒,灵魂深处承载着两种截然不同的人格...”
“你这个人可真可笑!”
我猛地甩开他正在拉着我的手,向后退了一步,冰冷的墙壁瞬间抵住我的后背,带来一丝清醒的刺痛。
我双臂交叠抱在胸前,仿佛要筑起一道坚不可摧的屏障,嘴角勾起一个充满讥诮和难以置信的弧度,毫不客气地送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
“为了给自己的阴暗面和行为开脱,居然连‘星座’、‘双重人格’这种虚无缥缈、如同三流言情小说里才会出现的烂俗桥段都搬出来了?严司辰,你是不是觉得我凌沐祈看起来特别天真,特别好骗?”
我的声音在空旷的厅堂里回荡,带着一种被冒犯的愤怒和极度的不屑。
内心的OS却在疯狂叫嚣:拜托!这种借口也太敷衍了吧!把我当三岁小孩吗?他下一句是不是还要说自己是吸血鬼或者狼人,月圆之夜会变身?
“我要走了!”
我斩钉截铁地宣布,不想再与他进行这场毫无意义的、近乎侮辱我智商的对话。
我侧过身,试图从他与墙壁之间的缝隙挤出去,逃离这个令人窒息的空间。
手腕却再次被他温热的手掌牢牢攥住,那力道之大,几乎要捏碎我的骨头。
“真的!沐祈!”
严司辰突然爆发出一声低吼,那声音不再是他平日里刻意维持的温润如玉,而是带着一种被逼到绝境的、近乎破碎的沙哑和急切,甚至隐隐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痛苦。
这突如其来的情绪爆发让我浑身一僵,准备挣脱的动作顿在了原地。
我愕然地转过头,难以置信地望向他。只见他那张总是挂着完美微笑的俊脸上,此刻竟布满了某种近乎绝望的真诚和急于证明自己的焦灼。
那双深邃如星海的眼眸中,翻涌着复杂难言的情绪——有羞愧,有懊恼,有挣扎,更有一种仿佛要将自己最不堪、最脆弱的一面血淋淋剖开,暴露在我面前的决绝。
他一字一顿,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艰难地挤出来,却又沉重得仿佛带着千钧之力:“我天生就拥有双重人格!这不是借口,不是臆想,这是……这是缠绕了我整整十九年的、如同附骨之疽般的诅咒和事实!是整个严宫上下,从最年轻的杂役到最年长的元老,人尽皆知、却讳莫如深的公开秘密!”
他深吸了一口气,仿佛接下来的话语需要耗费巨大的勇气才能说出口:“我父王和母后,在我童年时期,为了‘治好’我这个该死的、不受控制的‘病’,甚至不惜投入了数十亿严国币的巨额资金!他们动用了严国的最高权限,请来了永昼星联邦最顶尖、最权威的医疗团队和精神力研究大师,组建了一个规模庞大的专家小组,日夜不停地对我的精神状态进行了长达数年的监测、分析和干预治疗!”
我的瞳孔因震惊而微微收缩,抱着的手臂不自觉地放松了些许。
几十个亿?
最顶级的医疗团队?
长达数年的研究治疗?
这……这听起来太过具体,太过沉重,完全不像是临时编造出来博取同情的谎言。
谁会用如此不堪的、涉及自身严重“缺陷”的事情来撒谎?
尤其是对于他这样一位极其看重自身声誉和完美形象的国王而言?
“那些冰冷的仪器记录下的脑波图谱,那些专家们撰写的、堆积如山的分析报告和治疗日志……它们都冰冷而客观地证明着,”
他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种回忆往事的疲惫和屈辱,“在我的意识深处,确实存在着两个独立、交替出现的‘我’。一个,是你们通常看到的,恪守礼仪、向往光明、努力维持着王室体面的‘严司辰’;而另一个……”
他顿住了,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清晰的厌恶和恐惧,仿佛在回忆某个极其可怕的怪物:“……就是昨天在洗手间里,那个被黑暗欲望支配、对你做出……做出连我自己都无法原谅的混账行为的……恶魔。”
他猛地抬起头,目光炽热地紧紧锁住我,那里面有一种近乎孤注一掷的恳求:“你若不信,我现在就可以立刻启动皇家飞梭,带你回严宫!你可以去问我的内务总管劳伦斯,问他我是如何在不同的‘状态’下,对同一件事做出截然不同的批示!你可以去问看着我长大的宫廷医师长艾博博士,问他我的病历档案柜里,那些标注着‘绝密’的诊疗记录究竟有多厚!你甚至可以……可以去问任何一位在严宫服务超过百年的老仆,问他们是否曾亲眼目睹过‘另一个我’在深夜的宫殿回廊里,如同幽灵般游荡!”
他上前一步,迫人的气势微微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将自己彻底摊开、任我审视的卑微姿态:“沐祈,看着我!仔细看着我的眼睛!你觉得,我现在这双眼睛里的情绪,会是在用如此不堪的、涉及我灵魂最深处的残缺和家族极力想要掩盖的丑闻,来编织一个漏洞百出的谎言欺骗你吗?”
我依言,摒住了呼吸,紧紧盯着他那双深邃如星海、此刻却清澈见底、甚至因为激动而微微泛着水光的瞳孔,足足凝视了七秒钟。
那里面澄澈、坦诚,充满了懊悔与一种深切的、对自身无法控制部分的自我厌弃,甚至还带着一丝孤注一掷后,等待最终审判的、几乎可以说是脆弱的恳求。
确实……找不到丝毫昨天那种令人胆寒的、充满侵略性和戏谑的欲望残影。
只有一片如同被狂风暴雨洗涤过的、带着伤痕的、懊悔的真诚。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滞。
厅堂内安静得能听到我们彼此有些紊乱的呼吸声,以及我胸腔里那颗心脏,因为接收了过多颠覆性信息而“咚咚”狂跳的声音。
内心的天平开始剧烈摇摆。
理智仍在尖叫着提醒我“这太荒谬了”,警告我不要轻易相信这种超乎常理的解释。
然而,情感和直觉却又在告诉我,他此刻的痛苦和坦诚,不似作伪。
那种将自己最不堪的一面暴露出来,只为求得一丝理解和信任的决绝,带着一种震撼人心的力量。
难道……在这拥有各种超能力、奇异科技和未解之谜的永昼星,如此极端的人格分裂,真的存在?
尤其是在他这位身份特殊、血脉可能也非同寻常的国王身上?
我的嘴唇微微动了动,原本准备好的所有讥讽和质疑,都被他这番带着巨大信息量和情感冲击力的自白堵在了喉咙里。
我看着他那双几乎要望进我灵魂深处的眼睛,第一次,在面对他时,产生了一种名为“将信将疑”的动摇。
“沐祈……”
严司辰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试探。
他的目光紧紧锁住我,那双深邃的眼眸中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有未散的愧疚,有迫切的期待,还有一丝几不可察的紧张。
他修长的手指有些迟疑地探入礼服内侧的口袋,动作略显僵硬,仿佛这个简单的举动耗费了他极大的勇气。
当他将那个深蓝色的天鹅绒首饰盒取出时,指尖甚至带着微不可察的轻颤。
盒子在他掌心显得格外精致,深邃的蓝色如同永昼星深夜的天幕,绒面在厅堂的灯光下泛着柔和而高贵的光泽。
“这个……”他的喉结轻轻滚动,声音愈发低沉,“这是我特意命人寻来的。”
说着,他“啪”地一声轻轻打开了盒盖。
动作带着一种刻意练习过的流畅,却又在盒子完全展开的瞬间,泄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
刹那间,仿佛有温润的月华自盒中流淌而出。
黑色丝绒的衬垫上,静静躺着一串完美无瑕的珍珠项链。
每一颗珍珠都硕大圆润,呈现出一种极其稀有、近乎完美的莹白色泽,表面光滑得没有一丝瑕疵,在光线下流转着彩虹般柔和的晕彩。
它们的大小均匀得惊人,显然经过了极其严苛的筛选。
由顶级铂金精心打造的链身,镶嵌着细密的钻石,如同众星拱月般簇拥着这些稀世珍珠,既凸显了珍珠的温润,又增添了璀璨的华贵。
“我花了整整三天的时间,”
严司辰的语速微微加快,像是急于陈述这份礼物的来之不易,“命令怀恩他们几乎跑遍了凌国所有顶尖的珠宝工坊,翻遍了各大拍卖行的珍藏名录……最终,才在凌国历史最悠久、也是最昂贵的‘星泪坊’中,找到了它。”
他的目光落在项链上,带着一种近乎珍视的意味:“据说,这串珍珠源自深海中最为稀有的‘月光贝’,每一颗都孕育了超过百年。整个永昼星,也找不出几串品质能与之媲美的……它被称为‘海洋之泪’,是那家店的镇店之宝。”
他深吸一口气,重新抬眸看向我,眼神变得无比专注而郑重,甚至带着一丝恳求:“我想把它……送给你。”
他双手将盒子捧到我面前,姿态放得极低,那小心翼翼的样子,仿佛捧着的不是一件价值连城的珠宝,而是一颗亟待被接纳的、诚挚的歉意。
“这不仅仅是一件礼物,”
他补充道,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认真,“更是我……为我昨日那无法自控的混账行为,所能献上的、最诚挚的赔罪。请你……务必收下。”
其实,在内心深处,无人知晓的角落,确实涌起了一阵难以言喻的、如同在悬崖边偷摘到一朵绝美却带毒之花般隐秘的窃喜与虚荣。
更深处,一个声音在低语:因为,连我自己都不得不承认,我已偷偷暗恋了记忆中那个温暖的少年御星严(严司辰),整整二十五年。
此后漫长经年,无论在地球的哪个角落,经历怎样的孤独与非议,我都会在夜深人静时,默默想念着他那逐渐模糊却始终深刻的身影,将他作为我心灵的一种寄托。
那份懵懂的情感,早已在时光的发酵下,变成了执念。
没想到,命运弄人,造化神奇,如今,我竟然能够在这异度之界的永昼星,再次与他重逢,甚至...收到他如此郑重、价值连城的礼物。
这仿佛是对我漫长暗恋的一种虚幻的、迟来的回报,即便这份礼物伴随着惊吓与不安,也依然在我心中激起了涟漪。
“怎么了?是...不喜欢这个款式吗?”
严司辰敏锐地捕捉到我脸上细微的走神和复杂情绪,低下头,关切地询问道,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不,不是的,陛下,”
我连忙抬头,脸上不受控制地泛起羞涩的红晕,“我...我十分喜欢这个款式,这...这正是我最喜欢的那种华丽又精致的风格。只是...它太珍贵了,我...”
我环顾了一下窗外已然渐暗、星辰开始隐现的天色,对着严司辰说道:“陛下,时间不早了,已到用晚膳的时候,我们一起去美食殿吧?想必其他国王和使臣大家都已经在等候了,缺席太久恐怕不太好。”
“诶,慢着!”
严司辰却突然举起手,做了一个与他国王身份极为不符的、带着几分俏皮的制止动作,眼中闪过狡黠的光,“今晚,就别去什么正式宴会了。就我们两个,偷偷溜去另一家我发现的、更有趣、更放松的小餐厅吃晚饭,怎么样?就我们俩。”
他眨眨眼,流露出一种罕见的、毫无架子的调皮,仿佛变回了童年那个会恶作剧的伙伴。
“啊?另一家?”
我满脸惊讶地看着他,被他这突如其来的、近乎私奔的提议和孩子气的表情弄得有些懵,心跳不由自主地加速。
“没事,这个我早就考虑到了!一切都安排妥当了!”
严司辰得意地笑了起来,“我刚才啊,已经提前派我最得力的手下怀恩去和女帝陛下那边打过招呼了...”
“原来你...是有备而来...”
我低声嘟囔,脸上却不由自主地发热,心底那点因为洗手间事件而产生的隔阂,似乎在被他这用心的安排一点点融化。
严司辰带着我,避开人多眼杂的主宫道,穿过几条蜿蜒静谧、只有月光和地灯照亮的宫中小径,空气中浮动着夜来香的幽香。
他温热的手掌紧紧包裹着我的手腕,不容置疑地牵引着我在凌宫华丽而庄严的廊道间穿行。脚下光洁如镜的白色大理石地面映出我们匆匆掠过的身影,两侧高耸的廊柱上雕刻着繁复的星月图腾,在永恒之光下流转着神秘的光泽。
“陛下…凌侍卫…”
路过的宫人纷纷停下手中的活计,惊愕地躬身行礼,眼中难掩惊奇与探究。
他们或许从未见过他们向来举止优雅、风度翩翩的国王如此失态,更未见过一个小小侍卫被国王这般亲密地牵着手在宫中奔跑。
风声在耳边呼啸,吹乱了我额前的碎发。
我怔怔地凝视着他紧握着我手腕的手,那温热的触感如此熟悉,仿佛穿越了二十多年的时光洪流,与记忆深处某个被尘封的画面缓缓重叠……
二十四年前,地球,沫国某幼儿园
“司辰!严司辰你等等我!”
夕阳将幼儿园的操场染成一片温暖的金色,滑梯、秋千和跷跷板都拖出了长长的影子。
一个梳着两个歪歪扭扭羊角辫的小女孩,正奋力迈着短腿,在铺着彩色塑胶的地面上奔跑。
她的小脸因为奔跑而涨得通红,圆溜溜的大眼睛里写满了焦急与执着。
是的,那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小女孩,就是我,凌沐祈。
在我前方不远处,一个穿着黑色背带裤的小男孩像只灵活的小鹿般奔跑着,柔软的黑发在夕阳下泛着健康的光泽。
他就是我的青梅竹马“御星严”,也是眼前拉着我的手欢快奔跑着的严司辰,那个总是充满活力、像个小太阳般的男孩。
“你怎么跑这么慢啊!”
御星严猛地停下脚步,转过身来,双手叉腰,带着几分小男子汉的得意洋洋。
夕阳在他身后勾勒出金色的轮廓,他那张白皙俊秀的小脸上洋溢着爽朗而纯净的笑容,像是最温暖的阳光,能驱散一切阴霾。
“你……你明知道我是个体力渣……!”
我终于追到他面前,双手撑着膝盖,气喘吁吁地抗议道,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
看着他一脸轻松的样子,我忽然觉得委屈极了,小嘴不自觉地高高噘起,能挂上个油瓶,“我不要理你了!你都不等我的!”
说着,我赌气般地转过身,用小小的背影对着他,肩膀还故意耸动了两下,表示自己真的很生气。
“哎呀,沐祈你别生气嘛!”
御星严见我好像真的不高兴了,立刻慌了神。
他绕到我面前,手足无措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那双明亮的大眼睛里充满了真诚的歉意,“我不是故意的!你看,那边的蒲公英都开好了,风一吹就像下雪一样,特别好看!我就是想快点带你去看嘛!”
他伸出小手,小心翼翼地拉住我的衣袖,轻轻晃了晃,声音软了下来,带着点撒娇的意味:“好啦好啦,下次我一定跑慢点,我保证!要不……我把明天妈妈给我带的草莓布丁也给你吃?”
我偷偷用眼角瞥了他一眼,看到他脸上那毫不作伪的焦急和讨好,心里的那点小委屈瞬间就烟消云散了。
但小女孩的矜持让我还是故意板着小脸,哼了一声:“……真的?那你要说话算话!”
“拉钩!”
御星严立刻伸出小小的手指,眼神亮晶晶的。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两根小手指紧紧勾在一起,伴随着稚嫩却郑重的誓言,在夕阳下定格成最纯真的画面。
“走,我带你去看蒲公英!”
御星严再次拉起我的手,这次他的脚步明显放慢了许多,迁就着我的速度。
他的手心温暖而干燥,带着孩童特有的柔软,紧紧牵着我的手,仿佛牵着全世界最珍贵的宝贝。
我们穿过操场上嬉戏打闹的其他小朋友,跑向那片长满了白色蒲公英的角落。
微风拂过,无数轻盈的白色小伞真的如同雪花般漫天飞舞,如梦似幻。
“哇——!”
我仰起头,看着这童话般的景象,忍不住发出惊叹,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刚才的不愉快早已被抛到九霄云外。
御星严看着我开心的样子,也咧开嘴笑了,露出掉了一颗的门牙,显得有些滑稽,却又无比真诚。
他悄悄握紧了我的手,在我耳边小声说:“沐祈,你笑起来最好看了!以后我要一直带你去看好多好多好看的东西!”
夕阳的余晖将我们俩小小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交织在一起,仿佛预示着未来剪不断理还乱的缘分。
那时空气里弥漫着青草和阳光的味道,还有孩童间最纯粹、毫无杂质的喜欢与承诺。
回忆如潮水般涌来,又倏然退去。
我的目光从被他紧握的手腕,缓缓移到他此刻奔跑的背影上。
少年的身影与记忆中那个穿着背带裤的小男孩奇妙地重叠在一起,同样是那般急切,同样是他在前,我在后,被他牵引着奔赴某个未知的方向。
只是,时过境迁。
曾经那个会因为我不开心而慌张道歉、用草莓布丁哄我、小心翼翼牵着我去看蒲公英的小男孩,如今已是永昼星尊贵的严国国王。
而曾经那个会因为他的一个承诺就破涕为笑、无忧无虑的小女孩,也早已在岁月的打磨和穿越星际的离奇命运中,变得复杂而警惕,学会了用彬彬有礼和懵懂无知来伪装自己。
他的手依然温热,却似乎少了记忆中那份毫无保留的柔软,多了几分属于成年男子的力量和……一丝不容抗拒的强势。
周围的景物在飞速倒退,凌宫肃穆的回廊、精美的浮雕、巡逻的侍卫……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
唯有手腕上传来的温度,和脑海里不断翻涌的、对比鲜明的童年与现世画面,如此清晰。
我的心跳,在奔跑中失去了节奏,不知是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奔跑,还是因为这猝不及防闯入脑海的、温暖又令人心酸的回忆。
他究竟要带我去哪里?
这个拥有着童年挚友面容和记忆、却自称被“双重人格”诅咒的国王,他此刻拉着我奔跑的,是通往过去的救赎之路,还是迈向更深迷雾的陷阱?
风声依旧,却再也吹不散心头那团越聚越浓的疑云。
最终,我们来到了一家我从不知晓、隐藏在一片繁盛藤蔓与发光花卉深处的、招牌低调的凌宫内部小餐厅。
店面不大,却布置得极其温馨别致,暖黄色的灯光洒下来,营造出与外面庄严宫殿截然不同的松弛氛围。
“这里,好像是...冰激凌自助餐厅!”
我激动地低呼出声,看着橱窗里琳琅满目、色彩缤纷、造型可爱的冰激凌展示柜,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没错!就是这里!”
严司辰看着我瞬间发亮、如同孩童般雀跃的眼睛,脸上满是计划得逞的得意洋洋,“我刚才呢,特意私下向你同事玉听仔细打听了一下,她说,你在地球时最喜欢的食物,就是冰激凌了,尤其是口感醇厚的牛奶口味。”
他微微倾身,压低声音,像是在分享一个只属于我们两人的秘密:“所以,今天我包场请客,你啊,放开肚子,随便吃,管够!”
“太好了!我最爱的冰激凌!谢谢陛下!”
听完他这番用心的安排和介绍,我最后一丝顾虑也烟消云散,兴高采烈地像个终于得到糖果的孩子般,脚步轻快地走进了香气四溢、温暖舒适的店内。
我兴奋地指着其中一个洁白的、标注着“特浓牛乳”的冰激凌桶,从笑容可掬的老板手中接过刚刚挤好、造型精致可爱的甜筒,忍不住伸出舌头,小心翼翼地舔了一下顶端旋转的尖尖,那冰凉甜腻、奶香浓郁的口感瞬间在舌尖化开,直抵心间,带来一种久违的、纯粹的幸福感。
“我也很爱吃冰激凌,”
严司辰拿着一个看起来同样美味的巧克力脆皮甜筒,在我对面的柔软卡座坐下,语气却忽然毫无预兆地低落下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与他身份极不相符的脆弱,“小的时候,我父母因为忙碌于繁重的国事和王室职责,几乎从来都没有好好管过我,也几乎...从来都没有真正陪伴过我的童年。”
他的目光有些悠远,仿佛穿透了时光,回到了那个虽然金碧辉煌却空旷冰冷得如同巨大囚笼的宫殿。
听他说完这番发自肺腑、毫无保留的脆弱倾诉,我不禁停下了舔舐冰激凌的动作,抬起头,露出了无比心疼和感同身受的神情。
我的童年,虽然也充斥着难以言说的、不被理解的孤独,且因我天马行空的脑回路和总是与周遭格格不入的言行举止,所以总被周围人视为异类、怪胎,但那种孤独,与严司辰这种身处极致繁华与权势中心、却被至亲情感忽略、如同置身情感荒漠的孤独,又是如此截然不同,更显苍凉和悲哀。
“你怎么了?”
严司辰好奇地问道,敏锐地注意到我微微泛红的眼眶和闪烁的泪光,显得有些手足无措,“怎么我说我的伤心往事,反倒把你...惹哭了呢?”
他慌忙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干净柔软的纸巾,递了过来。
“没,没事...”
我慌忙接过带着淡淡清香的纸巾,轻轻擦拭了一下有些湿润的眼角,声音带着一丝无法控制的哽咽,“我只是...只是很心疼你。我的童年,其实...也充满了各种极致的孤独和不被理解的痛苦,每一天,都像是在黑暗的、没有尽头的隧道里独自穿行,很痛苦,很漫长,也很害怕。”
我低声诉说着,仿佛在这一刻,找到了可以彼此倾诉伤口、相互理解的同类,卸下了部分心防。
“没事了,都过去了。那些不好的,都过去了。”
严司辰的声音变得异常温柔,如同春夜里拂过柳梢的暖风,带着抚慰人心的力量。
他隔着那张不大的餐桌,目光坚定而温暖地看着我,仿佛在许下一个郑重的诺言:“我们现在,不是已经遇见彼此了吗?以后,我们就是彼此在这个浩瀚宇宙、陌生星球上,最特别、最好的朋友,互相理解,互相取暖,永远...永远都不要再感到孤独了。”
我望着他,既惊讶于他如此迅速而直接的靠近和承诺,心头泛起暖意;却又因那被他清晰划定的、停留在“最好的朋友”界限,而感到一丝难以言喻的、空落落的失落。
心情复杂如同被打翻的调味瓶,五味杂陈。
我抬起有些沉重的头,迎上他那双在餐厅温暖橘光下显得格外真诚、动人,仿佛盛满了星光的深邃眼眸。
此刻,我和他,隔着弥漫着食物香气和温馨灯光的狭小空间,各自手中握着融化了一半的甜筒,相视而笑着。
这笑容里,混杂着释然、感动、一丝未散的悲伤,以及许多许多,尚未来得及、也无法言说的复杂情愫。
然而,在这温馨的时刻,我并没有注意到,在餐厅窗外不远处的阴影里,一道身着黑色劲装的身影静静伫立。
朱世倾透过玻璃,注视着店内相对而坐的两人,面具下的唇角紧抿,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复杂光芒。
他原本是听说我遇到了麻烦,特意前来查看,却意外撞见了这一幕。
“陛下,需要进去吗?”身后的怀恩低声询问。
朱世倾沉默片刻,缓缓摇头:“不必了。”
他最后看了一眼店内那个笑得像个孩子般的女子,转身融入夜色之中。
那背影在永恒之星的照耀下,显得格外孤寂。
而在餐厅内,我对窗外发生的一切毫无察觉,依旧沉浸在这久违的温暖与甜蜜之中。
殊不知,命运的齿轮已经开始加速转动,更加复杂诡谲的局势、更加深刻炽烈的情感、更加危险艰难的抉择,正在不远的前方等待着我们每一个人。
这场跨越星际的爱恋与权谋、真相与谎言、光明与黑暗的宏大史诗,才刚刚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