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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爱犬归来暖今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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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狗选美大赛的风波,最终以我在严司辰怀中崩溃痛哭、朱世倾黯然离去而告终。
那日之后,我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在九阳殿中浑浑噩噩地度过了两日。
鲁鲁修似乎也感受到了我低落的情绪,变得格外安静,总是用它温热的舌头舔舐我的手心,试图给予安慰。
严司辰兑现了他的承诺。
第三日清晨,他便安排好了一切,亲自护送我前往南疆,寻找那位拥有宿命通能力的女巫——凌苏曼。
拥有一大堆神通的凌苏曼,似乎早已预料到我们的到来。
她站在冰洞的门口,依旧是一身素雅的真丝长袍,长发随意披散,眼神深邃如同古井,仿佛能洞穿世间一切虚妄。
她的容貌与我记忆中并无太大变化,岁月似乎并未在她身上留下过多痕迹,只有那双眼睛,沉淀了更多的智慧与沧桑。
“您来了,女娲娘娘。”她的声音平和,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
“苏曼前辈。”我微微躬身,心中充满了急切与期盼,“请您帮我,找到我小时候的爱犬——大黄。”
严司辰站在我身侧,同样郑重地向凌苏曼行礼:“有劳前辈。”
凌苏曼的目光在我和严司辰身上停留片刻,那眼神仿佛看穿了我和他之间那层“交易”的薄冰,但她并未点破,只是轻轻颔首:“进来吧。”
冰洞内部依旧陈设简单,中央摆放着一个古朴的香炉,青烟袅袅。
凌苏曼让我坐在一个由柔软青草编织的蒲团上,她自己则坐在我对面。
“放松心神,沐祈。将你对大黄最深刻的记忆,毫无保留地呈现出来。”凌苏曼的声音如同催眠,她伸出食指,指尖萦绕着一点微弱却纯粹的白光。
我闭上眼睛,努力摒弃杂念,脑海中浮现出大黄的身影——它朝我奔跑时飞扬的土黄色毛发,它守护在我身前时低沉的呜咽,它被拖走时那绝望而眷恋的眼神……那些被刻意尘封的痛苦记忆,如同潮水般涌来,让我的身体微微颤抖。
严司辰的手适时地搭在我的肩膀上,一股温暖而稳定的力量传来,让我稍稍安定。
凌苏曼的指尖轻轻点在我的眉心。
刹那间,我感觉自己的意识被抽离,仿佛坠入了一条由无数光影碎片组成的河流。
无数模糊的画面飞速掠过,伴随着纷杂的声音和情感。
凌苏曼的眉头微微蹙起,似乎在努力分辨和捕捉着什么。
时间仿佛失去了意义。
不知过了多久,凌苏曼指尖的光芒逐渐稳定下来,她眼前的虚空中,开始浮现出一些清晰的影像碎片——那是我记忆中和爷爷一起与大黄玩耍的温馨画面,紧接着,画面跳转,是选美大赛上,那只土黄色串串犬温顺又带着沧桑的眼神!
两种影像开始重叠、对比,无数细微的特征被放大、比对——耳朵的弧度,眼神中的灵性,甚至是一些极其微小的、几乎无法被常人注意到的身体胎记形状。
凌苏曼的呼吸变得略微急促,她周身的能量波动也明显起来。
显然,这种深度的宿命追溯,对她而言也是极大的消耗。
终于,她缓缓收回了手指,睁开了眼睛,额角沁出了细密的汗珠。
“如何?”坐姿端正的严司辰比我更先开口,语气中带着关切。
凌苏曼看向我,眼神复杂,带着一丝了然的悲悯,又有一丝奇异的欣慰:“沐祈,我看到了。那条命运的丝线,虽然微弱,但确实连接着过去与现在。”
我的心猛地提起。
“选美大赛上,你看到的那只土黄色串串犬,”凌苏曼的声音清晰而肯定,“它就是你所寻找的大黄的转世。”
尽管早有猜测,但亲耳从凌苏曼口中得到证实,巨大的冲击还是让我瞬间失声,泪水再次不受控制地涌出。
是它!
真的是它!
我的大黄,它真的以另一种方式,回到了我的生命轨迹中!
“它……它现在过得好吗?那个年轻人对它……”我哽咽着问,声音颤抖。
凌苏曼微微摇头:“通灵所见,仅限于命运的连接与身份的确认。它具体的生活状况,我无法窥知。但既然出现在选美大赛,想必原主人也并非完全漠不关心。”
她顿了顿,补充道,“这段时间的修行,让我对宿命通的运用更为精细,能够更清晰地捕捉灵魂印记的共鸣。否则,恐怕也难以在茫茫人海中,如此精准地定位到它的转世之身。”
“多谢前辈!”今日身穿一身蓝白色清纯连衣裙的我,此刻已激动得无以复加,几乎要跪下,被严司辰稳稳扶住。
找到了!
终于找到了明确的线索!
这一次,我绝不会再放手!
狂喜过后,一个念头在我心中清晰起来。
凌苏曼的能力既然如此强大,她不该独自隐居在这南疆密林。
凌国需要她,女帝凌淑澜……更需要她。
我知道凌淑澜与凌苏曼之间因零仕硕的事情而一直关系紧张,凌苏曼更是因此离开了凌宫。
但血脉亲情,岂是那么容易割舍的?
或许,我可以尝试做这个中间人。
“苏曼前辈,”
我整理了一下情绪,恳切地看着她,“您的能力对凌国至关重要。而且,淑澜陛下她……其实一直很思念您。您是否愿意随我回凌宫?我会尽力斡旋,希望能化解你们祖孙之间的隔阂。”
凌苏曼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波动,那是属于外婆的柔软。
她沉默了片刻,叹息道:“澜那孩子,性子倔强,像她母亲。当年……唉。”
“前辈,血缘是割不断的。我相信淑澜陛下内心深处,始终渴望您的陪伴和指引。”我继续劝说道,“而且,我还有一件关于您的重要事情,必须当面告诉她。”
凌苏曼抬眼看向我,带着询问。
我深吸一口气,抛出了那个足以撼动凌淑澜内心世界的消息:“我要告诉淑澜陛下,她的外婆——您,凌苏曼,还活着。”
这句话如同惊雷,在冰洞内炸响。
凌苏曼的年迈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她定定地看着我,眼神中充满了难以置信和深深的触动。
她离开凌宫千年,而凌淑澜一直以为她早已因病过世。
而我此刻的话,无疑是将一个她埋藏心底多年的秘密,也是凌淑澜最大的心结,直接摊开。
严司辰也略显惊讶地看了我一眼,但他很快明白了我的用意——这是打破僵局最有力的一击。
良久,凌苏曼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眼中竟泛起了些许泪光:“是啊……是时候回去了。逃避了这么多年,也该面对了。为了淑澜,也为了……凌国的未来。”
说服凌苏曼比想象中顺利。我们稍作休整,便启程返回凌宫。
回到凌宫,我直接求见了凌淑澜。
当我在帝宫大殿屏退左右,单独面对这位年轻的女帝凌淑澜,并说出“陛下,您的外婆,凌苏曼前辈,还活着,并且我已将她请回凌宫”时,凌淑澜那向来威严冷静的面具瞬间碎裂。
她猛地从王座上站起,凤眸圆睁,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你……你说什么?沐祈,你可知欺君之罪?!”
“沐祈不敢妄言。”我平静却坚定地回应,“苏曼前辈此刻就在殿外等候。”
凌淑澜几乎是踉跄着从台阶上跑下来,冲向殿门。
当殿门打开,凌苏曼那熟悉又带着岁月痕迹的身影出现在阳光下时,凌淑澜所有的坚强、所有的帝王威仪,在那一刻土崩瓦解。
“外……外婆……”她哽咽着,像个迷路已久终于找到家的孩子,泪水汹涌而出。
凌苏曼亦是老泪纵横,张开双臂:“淑澜……我的孩子……”
凌淑澜扑进凌苏曼的怀中,压抑了多年的委屈、思念、担忧在这一刻彻底爆发,哭得泣不成声,肩膀剧烈地抖动着。
她紧紧抓着凌苏曼的衣襟,仿佛怕这只是一场易碎的梦。
“对不起……外婆……对不起……我不该惹您难过……我不该让您独自在外漂泊这么多年……”凌淑澜语无伦次地哭诉着。
“傻孩子,是外婆不好……是外婆背叛了你和硕……”凌苏曼轻拍着凌淑澜的后背,声音哽咽却充满了慈爱。
我站在一旁,看着这对祖孙相拥而泣的画面,眼眶也不禁湿润。
严司辰悄悄握住了我的手,无声地给予支持。
这一刻,权谋、争斗似乎都远去,只剩下血脉亲情最纯粹的温暖与和解。
在我的用心撮合下,凌苏曼与凌淑澜终于重归和好,并正式搬回凌宫,担任起守护凌国江山社稷的通灵女巫。
有了她的坐镇,凌国在神秘侧的力量得到了极大的增强,凌淑澜也因此变得更加沉稳和有底气。
在安抚好凌淑澜的情绪后,我顺势提出了寻找大黄转世——那只名为“球球”的土黄色串串犬的请求。
得知那只狗竟是我童年伙伴的转世,且对我意义如此重大,凌淑澜没有丝毫犹豫。
为了报答我帮助她们祖孙团聚的恩情,她当即决定动用国家力量相助。
不仅凌国,在严司辰的推动下,棍国(朱世倾在得知消息后,竟也默许了)、严国,以及其他四国君主,出于各种考量(或是与我及凌国的交情,或是想借此示好),共同签署了一份联合公告。
这份由七国国王联名发出的全网公告,迅速传遍了永昼星的每一个角落。
公告中明确表示,凌国侍卫凌沐祈小姐恳切寻找爱犬大黄的转世“球球”(附上清晰影像),若原主人愿意割爱,将狗赠予凌小姐,女帝凌淑澜将亲自赏赐其一百万元凌国币,并保证其未来在凌国境内享有诸多便利。
一百万元!
这对于普通人来说,是一笔足以改变命运的巨款。
公告一出,举世哗然。
人们议论着大黄是何许狗也,竟能让宇宙至高无上的女娲娘娘和七国君主如此大费周章的寻狗,同时也对那只幸运(或不幸)的土黄色串串犬“球球”充满了好奇。
等待是煎熬的。
我几乎每时每刻都在关注着网络的动向,生怕错过任何消息。
鲁鲁修似乎也明白我在寻找重要的“家人”,变得格外乖巧,不再争宠,只是安静地陪在我身边。
这日,万里晴空如洗,湛蓝的天幕上不见一丝云彩,明媚的阳光透过清澈玻璃窗洒入帝宫殿内,在光洁如玉的大理石白砖地上投下斑驳光影。
我正伏案整理文书,忽闻殿外传来一阵急促脚步声,抬头便见云芷提着裙裾急匆匆奔来,珠钗斜插,云鬓微乱,胸脯因奔跑而剧烈起伏。
“沐、沐祈——”她扶住门框急喘两声,眼中却闪着兴奋的光,“宫外来了好些抱着土黄色小狗的人,都说带来了你正在寻找的爱犬球球!此刻正聚在宫门外求见呢!”
“当真?”我霍然起身,案上卷宗哗啦散落也顾不得收拾,只觉心口怦怦直跳,“快!快请他们进宫!”
云芷见我这般模样,当即敛衽行礼,板起小脸故作严肃地应了声“遵命”,转身时却藏不住雀跃,球鞋踩着轻快的步子往宫门跑去,鹅黄裙裾在风中绽开如迎春花。
凌国皇宫巍峨耸立,朱墙白瓦在晴空下熠熠生辉。
帝宫正殿内,女帝凌淑澜端坐九龙宝座,一袭明黄朝服衬得姿容愈发雍容。
侍卫长虞衡按剑立于丹陛之下,玄甲凛然。
我侍立在凌淑澜身侧,目光紧紧追随着鱼贯而入的寻犬人。
十余位怀抱小黄狗的各色人等由宫人引着列队站定,犬吠声与窃窃私语在大殿回荡。
虞衡踏步上前,声如洪钟:“既都声称寻得凌侍卫爱犬球球,便按次序上前陈情!”
首名应声者是个满面麻子的中年男子,怀抱一只毛色黯淡的小狗,局促地躬身:“参见女帝、凌侍卫。小的觉得家犬甜——啊不,球球,与告示上所绘一般无二!”
他慌忙改口的模样引得众人窃笑。
我趋步近前,小心托起小狗仔细端详。这小犬虽也是土黄色,毛质却粗糙如草,眼神怯懦,全无球球那般机灵。
轻轻翻开它右侧臀毛,只见皮肤光洁,并无任何印记。
“这不是球球。”我难掩失望,“球球右臀有明显蝶形胎记,诸位请看——”
转身将珍藏的画轴展开,墨线勾勒的小犬臀部确实缀着展翅蝴蝶状的朱砂印记。
女帝微微倾身细看,颔首称是。
虞衡当即挥手:“既非真犬,请回吧。”
那男子还要争辩,已被两名八级侍卫客气而坚定地请出殿外。
次名是个体态丰腴的年轻妇人,满脸脓包用脂粉厚厚遮盖。
她宝贝似的搂着只瘦小黄犬,未语先笑:“民妇这只定是球球!胎记在此!”
说着利落翻开犬毛,果然露出浅褐色蝶形斑纹。
殿内顿时哗然。
云芷忍不住凑近:“沐祈,这个胎记竟有七八分相似!”
我却摇头:“形似而神不似。而且球球是个健硕的中型犬,重逾十斤,看这犬骨架纤细,至多三四斤。”
话音未落,那小犬似受惊吓,呜咽着往妇人怀里钻。
虞衡不等妇人辩解,沉声道:“送客!”
这次禁卫动作更快,那妇人尖声嚷着“这狗只是挑食瘦了”,声音渐远。
第三位是位斯文儒雅的中年文士,青衫整洁,怀中小犬毛色油亮。
他从容施礼:“在下别无赘言,请凌侍卫亲自验看。”
言谈间自信满满。
我凝神打量这小犬:杏眼澄澈,耳廓挺立,连尾尖那撮白毛都与球球别无二致。
轻触它右臀时,指尖竟染上淡淡墨色!
那“胎记”边缘已有些晕开。
“以墨画胎记,先生好巧思。”我摊开染墨的指尖,文士霎时面红耳赤。
原来他用的是凌国特产的“七日墨”,遇水不化却会随时间褪色。
就在这时,人群中一位身着凌宫标准七级侍卫服、腰佩制式短剑的女子抱着一只小黄狗,大步流星地走上前来。
她步履稳健,神色坦然,与先前那些或局促或狡黠的民众截然不同。
“徐末?”虞衡看清来人,冷峻的脸上难得地浮现出一抹毫不掩饰的惊讶,她下意识地向前半步,语气带着困惑,“你怎么也来了?”
来人正是凌宫七级侍卫徐末。
她先向女帝与虞衡规规矩矩地行了个军礼,动作干净利落,随后才将怀中那只看起来机灵乖巧的小黄狗展示出来,声音清亮地回禀:“启禀虞统领、凌侍卫,属下并非有意搅扰。只是属下的爱犬丢丢,虽、虽然右侧臀部确实没有蝴蝶胎记,”
她顿了顿,似乎也觉得自己接下来说的话有些奇特,但眼神依旧坚定,“但是它身怀一项绝技——它会跳舞!凌侍卫的爱犬球球想必也非比寻常,或许……或许也会此技呢?不信……诸位请看!”
话音未落,徐末便小心翼翼地将名为“丢丢”的小狗放在了光洁如镜的金砖地面上。
出乎所有人意料,那小狗仿佛听懂了指令,竟后腿稳稳站立,两只前腿如同人类的手臂般欢快地举起,随着某种只有它自己能听到的节拍,开始有模有样地在大殿中央旋转、蹦跳起来。
它毛茸茸的身子一扭一扭,黑亮的眼睛里似乎还带着点表演的得意。
“这……”虞衡一时语塞,威严的表情出现了一丝裂痕。
短暂的寂静后,殿内爆发出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热烈的哄堂大笑。
“哈哈哈!奇闻,真是奇闻!狗竟然也会跳舞!”
“哎哟,看它那小模样,还挺陶醉!”
“太可爱了……凌侍卫若是看不上,等散了我真想打包带回家去!”
“给我安——静——!”虞衡额角青筋微跳,再次朝喧闹的人群发出一声雷霆般的怒吼,强大的气场瞬间压制住了所有笑声,殿内第三次恢复了落针可闻的寂静。
她深吸一口气,带着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无奈,目光锐利地射向还期待得到认可的徐末。
“胡闹!你!身为七级侍卫,竟也来添乱!”她手中的佩剑剑鞘重重一顿地,发出沉闷的响声,“速速带着你的‘舞犬’,给我出去!”
说完,便亲自上前,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姿态,将一脸“属下只是想帮忙”的徐末和她那犹自转着圈的丢丢,“请”出了帝宫大殿。
接连受挫让我心绪低落。
待最后一位老妪抱着与她同样佝偻的老犬上前时,我几乎不忍再看。
那老犬步履蹒跚,胎记倒是真切,却是深褐色的老年斑。
日影西斜时,大殿重归寂静。
我颓然趴在海棠翘头案上,盯着案角那盆垂丝海棠发呆。
和球球分开那日,这海棠才结花苞,如今已绽出粉白花朵。
“唉——”长叹声在空阔殿中格外清晰。
云芷正对鎏金鸾纹镜整理鬓发,闻声转头:“永昼星疆域辽阔,今日才见着十余只,来日方长呢。”
她拈起梳篦,小心抿好鬓角碎发。
“要我说呀,沐祈姐姐何必如此消沉?”诗冷凝正对着一面海兽葡萄镜卸妆,纤指灵巧地解开耳坠银钩。
那对明珠耳坠在灯下泛着温润光泽,与她慵懒嗓音相和:“你可是被凌苏曼婆婆亲口批过命格的女娲转世呢。上古神祇转生,自有天道庇佑,你的爱犬大黄定会逢凶化吉,早日回到你身边。”
她将耳坠收入妆奁,转身时鬓边碎发在颊边轻晃:“说不定明日一早,它就自己来到宫门口了。”
云芷正跪坐在榻边小几前摆弄茶具,闻言抬头瞪她:“你少说风凉话!又不是不知道沐祈和大黄的情分——”
话音未落,紫砂壶嘴冒出缕缕白汽,菊花特有的清苦香气在室内弥漫开来。
她小心斟了一盏推到我手边,“快趁热喝,特意加了你最爱的荔枝蜜。”
我勉强支起身子,茶盏在掌心传来暖意,却暖不进心底。
“没有大黄……”声音哑得自己都陌生,“我的人生……就像御花园那潭死水,扔块石头都激不起涟漪……”
窗外最后一道霞光正掠过飞檐,惊起几只归巢寒鸦。
我怔怔望着它们消失在暮色里,想起去年此时,大黄总爱在此时追扑廊下飘落的银杏叶。
它圆滚滚的身子扑腾时,颈间小金铃叮当作响,那声音至今还在梦里回荡。
“又说傻话。”虞衡的声音从屏风后传来。
她刚交脱下九级侍卫制服,玄甲未卸,带着一身秋夜凉意转入内室,将佩剑倚在门边,“御花园那潭死水底下通着暗河,上月不是还跃出一尾红鲤?陛下都说那是吉兆。”
她自行取了盏茶一饮而尽,“你的大黄,比那潭水有灵性得多。”
诗冷凝噗嗤笑了,继续对镜梳理长发:“虞姐姐这话说得,倒比苏曼婆婆还像半仙。”
她拈起梳妆台上一个锦囊晃了晃,“喏,前日内务殿新配的安神香,说是用沉水香并白芷制成,最宜宁心静气。沐祈不如试试?”
我摇头,将脸重新埋进软枕。
虞衡端来刚沏的菊花茶,氤氲热气模糊了她刚毅的轮廓:“沐祈若实在心急,不如再访苏曼婆婆?她既通晓异术,或能指点迷津。”
我摩挲着茶杯上缠绕的青花纹路,顿时想起十一岁的那个雨夜。
球球的前世“大黄”为护我而被野猫撞伤,摔倒时呜咽着舔我手心,琥珀色眼里映着我泪流满面的模样。
凌苏曼说灵犬魂魄不灭,七日之内必在新生幼犬中寻得宿主。
“你们说——”我忽然直起身,“球球会不会根本不想回来?”
话一出口便后悔了。
云芷梳子“啪”地掉在地上,虞衡斟茶的手顿了顿。
殿内只剩茶香袅袅。
其实我明白,球球若在,定会如往常每个黄昏那样,叼着我的衣袖往房间里拽。
它最爱吃的是肯德基的肉骨头,我一直都记得牢牢的。
有些印记,比胎记更难磨灭。
“明日...”我将凉茶一饮而尽,“明日我要继续寻找它。”
第三天下午,就在我几乎要按捺不住,想亲自外出寻找时,宫人匆匆来报——有人带着公告上的狗,来到了凌宫门外!
我几乎是飞奔而出。
宫门外,站着的正是选美大赛上那个牵着土黄色串串犬的年轻人。
她看起来有些紧张,又有些激动,手中紧紧牵着那条土黄色的狗。
“球球……”我颤抖着呼唤这个名字。
那只土黄色的串串犬听到我的声音,耳朵动了动,抬起头看向我。它的眼神依旧是那样温顺,带着点历经世事的淡然。
它仔细地嗅了嗅空气中的味道,然后,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它突然挣脱了年轻人的牵引,朝着我小跑了过来!
它没有像鲁鲁修那样兴奋地扑跳,只是走到我脚边,用它那颗毛茸茸的脑袋,轻轻地、依赖地蹭了蹭我的小腿,喉咙里发出了一声满足而悠长的呜咽声。
那一刻,灵魂深处的共鸣如此清晰!
就是它!
我的大黄!
它认得我!
即使跨越了轮回,它灵魂深处依然保留着对我的记忆和依恋!
我蹲下身,紧紧抱住它瘦削却温暖的身体,泪水夺眶而出,但这一次,是失而复得的喜悦和圆满。
“大黄……不,球球……欢迎回家……”我泣不成声,用力的抱紧眼神的球球。
那年轻人见状,也松了口气,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
凌淑澜兑现了承诺,当场赐下百万凌国币,并给予了她凌国荣誉公民的身份。
我将球球带回了九阳殿。
鲁鲁修起初对这个新来的、气息沉稳的“大哥”有些戒备,但球球表现出极大的宽容和智慧,它只是安静地待在角落,用温和的眼神看着鲁鲁修,偶尔在鲁鲁修靠近时,轻轻舔舔它的毛。
很快,两只狗便和谐相处,球球仿佛天生就是来扮演沉稳兄长角色的。
就在我找回球球,并且成功帮助凌淑澜和凌苏曼缓和关系,促成凌宫内部稳定和谐的那天夜里,我独自在九阳殿的静室打坐,平息连日来的激动心绪。
忽然间,一股庞大而温和的能量毫无预兆地自我丹田升起,瞬间流遍四肢百骸!
我的意识仿佛被抛入了无垠的星空,眼前闪过无数纷繁复杂的画面——过去的,未来的,真实的,虚幻的……无数命运的丝线在我眼前交织,构成一幅浩瀚无比的生命图谱!
与此同时,我的眉心一阵灼热,仿佛有什么东西碎裂开来,视野陡然发生了变化。
我不仅能看清静室内的细微尘埃,目光甚至能穿透墙壁,“看”到殿外巡逻侍卫身上佩刀的纹理,“看”到更远处花园中夜露在花瓣上凝结的过程!
宿命通!
天眼通!
在完成内心的某种圆满与和解,促进了重要因果联结之后,这两种传说中的神通,竟然在我身上自动开启了!
我沉浸在這種奇妙的感知中,努力适应着汹涌而来的信息流。
我下意识地,将这份新生的力量,投向了我内心深处最深的牵挂——我已经去世的爷爷奶奶。
通过宿命通的追溯和天眼通的洞察,无数光影碎片在我眼前重组。
我“看”到了爷爷奶奶离开人世后的灵魂轨迹,他们并未远去,而是……就在永昼星!
在凌国境内一个名为“雨林城”的繁华城市中!
影像逐渐清晰。
我看到爷爷奶奶——他们看起来年轻了许多,约莫四十岁左右的样子,穿着普通服务员的制服,在一家看起来生意不错的“雨林风情”餐厅里忙碌着。
爷爷端着托盘,笑容憨厚地为客人上菜;奶奶则在柜台后熟练地打着算盘,偶尔抬头与熟客打招呼,眼神温和而满足。
他们过着平凡而充实的生活,仿佛前世的波澜壮阔、权谋争斗都已与他们无关,灵魂选择了最质朴的安宁。
泪水模糊了我的天眼视野,但心中却充满了巨大的狂喜和欣慰。
他们还“活着”!
以另一种身份,在另一个地方,平静地生活着!
神通的力量渐渐平息,我回归到静室之中,但内心的激动却久久无法平静。
我立刻做出了决定:我要去雨林城,找到他们!
不需要打扰他们现在的生活,我只想远远地看一眼,确认他们安好,便心满意足。
我打算挑个良辰吉日,邀请严司辰,怀恩,凌淑澜,虞衡,云芷,诗冷凝,或许还有凌苏曼前辈同行,一起去雨林城。
有宿命通和天眼通的指引,找到他们并不难。
然而,就在我开启宿命通,力量达到顶峰,窥探爷爷奶奶转世之身的那一刻,由于我与朱世倾之间那深刻而复杂的命运纠缠,一段被尘封的、属于我们二人的最近一世的记忆碎片,竟也不受控制地,如同决堤的洪水,同时冲入了我的意识,并且……通过命运的纽带,不可避免地传递到了身在棍国王宫、同样与我有深刻因果连接的朱世倾那里!
那是一个战火纷飞、充满狂热与绝望的时代。
他,朱世倾(爱娃),穿着剪裁合体的衣裙,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窗外是硝烟弥漫的城市。
他的眼神中充满了对那个男人(希特乐)近乎盲目的崇拜与依恋,以及一种深藏于底的、对终局隐约的恐惧与癫狂。
我(希特乐)穿着军装,背影挺拔却带着一种偏执的疯狂。
我在地图前咆哮,眼神中燃烧着征服的火焰和毁灭一切的决绝。
我转身看向他时,那眼神中有短暂的、属于“阿道富”对“爱娃”的温情,但更多的是一种被权力和野心扭曲的、令人窒息的控制欲和占有欲。
地下掩体的最后时刻……绝望、混乱、服毒……我与他在最后一刻紧紧相拥,在毁灭中寻求最终的“永恒”与“忠诚”……
那一段充满了极端、偏执、毁灭与扭曲爱恋的记忆,如同冰冷的毒刺,狠狠扎入我和朱世倾的灵魂深处!
“呃啊——!”
我猛地从静坐中惊醒,捂住仿佛要炸开的头颅,那段不属于“凌沐祈”却又是“我”的记忆,带来的冲击远超任何一次权谋算计带来的痛苦。
那种极致的狂热与最终的绝望,那种扭曲的爱与毁灭,让我浑身冰冷,止不住地战栗。
与此同时,远在棍国王宫的朱世倾,也在批阅奏章时骤然僵住!
他手中的笔“啪”地一声折断,墨汁溅满了华贵的桌案。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额头上青筋暴起,深邃的眼眸中翻涌着惊涛骇浪——那是希特乐的偏执、疯狂、毁灭欲,与我本身的骄傲、冷酷、以及……对“爱娃”(即他)那复杂扭曲的情感,交织在一起的巨大风暴!
他看到了!
他看到了我们那最近一世,那注定悲剧收场、充满罪恶与毁灭的结局!
那个曾为苍生与挚爱选择牺牲自我、散尽神魂的上古之神女娲,与那位英姿凛然、执掌天纲的伏羲仙君——在某个尘封的地球战争年代,竟化身为掀起血海滔天、恶名昭彰的战争狂魔,“希特乐”与“爱娃”……!
“原来……如此……”朱世倾低声嘶语,声音沙哑破碎,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恍然和自嘲,“难怪……难怪初见便觉纠葛深重……难怪爱恨皆如此极端……希特乐……爱娃……哈哈哈哈……”
他忽然笑了起来,笑声中充满了无尽的苦涩、讽刺和一种宿命般的无力感。
那一世,我是那个将世界拖入战火的狂人,他是那个至死追随我的女人。
毁灭与忠诚,偏执与依赖,铸就了那一段不堪回首的过往。
如今,在永昼星,他是棍国帝王朱世倾,我是凌国侍卫凌沐祈。
前世的烙印如此深刻,今生的纠缠又该如何继续?
他猛地一拳砸在桌案上,坚硬的紫檀木桌面瞬间裂开蛛网般的纹路。
是延续前世的疯狂与毁灭,还是挣脱宿命的枷锁,走出截然不同的道路?
朱世倾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挣扎与混乱之中。
而我知道,我们之间那本就复杂难解的关系,因为这段突如其来的前世记忆的冲击,被推向了一个更加危险、更加不可预测的深渊。
我找回球球的喜悦,找到爷爷奶奶转世的欣慰,与这段黑暗前世记忆带来的惊悸交织在一起。
前路,似乎布满了更多的迷雾与荆棘。
我抱紧刚刚回到家、安静趴在我脚边的球球,感受着它平稳的心跳和鲁鲁修依赖的蹭动,又想到即将要去雨林城寻找的爷爷奶奶,以及身边一直给予支持的严司辰……
今生,我拥有了新的亲人、新的伙伴、新的力量。
我绝不再做那个只能绝望追随、最终一同毁灭的爱娃。
无论朱世倾如何选择,无论那宿命的回响多么强烈,我,凌沐祈,都要握住今生的命运,走出属于自己的,光明之路。
寻找爷爷奶奶转世的雨林城之行,必须尽快提上日程。
而在那之前,我需要时间,来消化这惊天动地的宿命回响,并准备好应对,因此而被彻底改变的所有局面。
我缓缓俯下身,与他们一同平齐。
鲁鲁修温顺地趴伏在地,那双总是盛着星辰的眼眸此刻弯成了月牙;球球毛茸茸的脑袋亲昵地蹭着我的手臂,喉咙里发出满足的、细微的咕噜声。
我们目光交织,无声的笑意在我们之间流转、蔓延,仿佛编织成了一个温暖而坚固的结界,将所有的喧嚣与不安都隔绝在外。
望着他们毫无保留依赖着我的模样,一种混杂着巨大失而复得的庆幸与深入骨髓的后怕的情绪,在我心口汹涌澎湃。
那些分离日子里无尽的担忧、深夜的惊醒、以及几乎要将我吞噬的孤独感,在这一刻,终于被他们真实的体温彻底驱散。
我的指尖轻轻拂过鲁鲁修柔软的耳尖,又揉了揉球球温暖的小肚子,他们在我的触碰下发出更惬意的哼唧。
我在心底,以一种近乎于誓言般的庄重,对自己,也对天地默念:“我的宝贝们,这一次,任凭时光流转,前路莫测,我也绝不会,再让你们从我的生命里走散了。我将用我的一切,筑成守护你们的港湾,再也不会……放你们离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