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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星漩悸动叩心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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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嗡——!!!”
一声低沉的、仿佛源自飞船龙骨深处的嗡鸣猛地响起,紧接着,整艘飞船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狠狠攥住,开始剧烈地摇晃、颠簸!
“啊!”
身后的林达发出了一声短促的惊呼,下意识地抓住了旁边的扶手。
连一向沉着冷静的虞衡,脸色也瞬间白了,紧紧抿着嘴唇。
舱内的灯光开始明灭不定地闪烁,能量流发出的光带也变得扭曲、紊乱。
放在桌台上的水杯滑落在地,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究竟怎么回事?!”
凌淑澜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但她依旧保持着身为女帝的镇定,虞衡已如同最忠诚的护卫般瞬间挡在了她的身前,眼神冷冽地扫视四周。
“表哥!我好怕!”
朱镜璃尖叫着,试图扑向朱世倾。
然而,朱世倾的动作比她更快!
在飞船第一次剧烈颠簸的瞬间,他几乎是凭借本能,身形一动,便已跨越了那短短的距离,精准地冲到了我的面前!
紧接着,在第二次更加猛烈的震荡袭来,我因惯性向前栽去的刹那,一只温热而有力的大手,已经紧紧地、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攥住了我的手腕!
那力道很大,甚至让我感到微微的疼痛,但却奇异地带着一种令人心安的稳定感。
我愕然抬头,对上他近在咫尺的眼眸。在那双总是蕴藏着深意或戏谑的眸子里,此刻我只看到了全然的专注和一种近乎偏执的保护欲。
他甚至没有回头去看他那吓得花容失色、正尖叫着喊他“表哥”的亲妹妹朱镜璃一眼,仿佛整个世界在他眼中,只剩下我一人。
“抓紧我。”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穿透了飞船颠簸的噪音和朱镜璃的哭喊,清晰地传入我的耳中。
我的手被他牢牢地握着,指尖能感受到他掌心灼热的温度和清晰有力的脉搏跳动。
一种陌生的、酥麻的战栗感顺着相触的皮肤蔓延开来,让我一时忘了挣扎,也忘了去思考他这逾矩的行为。
“朱世倾!你放开沐祈!”
凌淑澜见状,眉头紧蹙,出声呵斥。
在这种危急时刻,她首先想到的依然是维护我的清誉和她凌宫的规矩。
朱世倾却恍若未闻,他甚至将我的手握得更紧,目光依旧牢牢锁着我,仿佛在确认我的安全。
他的侧脸线条紧绷,下颚线绷成一条冷硬的直线,显示出他此刻全身肌肉都处于高度戒备状态。
“陛下!飞船遭遇高强度未知能量乱流!护盾能量正在急速消耗!我们可能偏离了预定航道!”
飞船船长的声音带着一丝罕见的焦急,通过广播传来,证实了情况的严峻。
“尝试稳定航线!启动紧急规避程序!”
凌淑澜迅速下令,声音依旧镇定,但紧握的拳头泄露了她内心的不平静。
虞衡如同出鞘的利剑,周身气息冷冽,已然进入了战斗状态。
叶雅和林达则互相握紧了手,脸色苍白,但眼神中还保持着勇气。
而朱镜璃,看到朱世倾从头至尾都没有看她一眼,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我身上,甚至紧紧拉着我的手,她那张娇俏的小脸先是充满了难以置信,随即被巨大的委屈和愤怒所取代。
她死死地盯着我和朱世倾交握的手,眼神中的嫉妒和怨恨几乎要凝成实质,如同毒蛇般缠绕而来。
她猛地低下头,肩膀微微抖动,不再哭喊,但那压抑的、如同受伤小兽般的呜咽,却比之前的尖叫更让人心惊。
我知道,从这一刻起,朱镜璃对我,已不仅仅是之前那种小女孩争宠似的嫉妒,而是真正种下了刻骨铭心的恨意。
内心OS:麻烦……又添一桩。朱世倾这个笨蛋,真是会给我拉仇恨。
飞船的颠簸愈发剧烈,仿佛在惊涛骇浪中航行的一叶扁舟,随时可能被撕碎。
舱体外传来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和能量护盾与乱流摩擦产生的刺耳尖鸣。
“不行!能量乱流太强了!我们被卷进去了!”
船长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绝望。
突然间,飞船猛地向一侧倾斜,角度之大,几乎要翻转过来!
“啊——!”
连一向以冷静自持的叶星辰都忍不住惊叫出声。
我被这巨大的离心力甩得向外滑去,若非安全带拉着,几乎要撞向对面的舱壁!
而朱世倾,在飞船倾斜的瞬间,非但没有松开我的手,反而就着那股力道,手臂用力,猛地将我向他那边一带!
我整个人不受控制地撞入他的怀中!
鼻尖瞬间充斥着他身上那股清冽的、带着星尘草和冷冽霜雪气息的味道,与他掌心灼热的温度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我的脸颊撞上他坚实的胸膛,隔着一层衣料,也能感受到其下紧绷的肌肉和炽热的体温。
“……!!”
我的大脑顿时一片空白,连金丝眼镜都掉到了地上。
朱世倾的一只手臂紧紧环住了我的肩膀,将我牢牢固定在他怀中,另一只手则依然死死抓着我的手腕,仿佛我是他唯一的浮木。
他的下颌抵在我的发顶,呼吸微微急促,灼热的气息拂过我的头皮。
“别怕。”
他低沉的声音在我头顶响起,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人心的力量,尽管他自己的心跳声如同擂鼓般在我耳边轰鸣,快得惊人。
我僵在他怀里,动弹不得。
不是因为害怕颠簸,而是因为这突如其来的、过于亲密的接触。
我能感觉到他胸膛的起伏,能听到他急促的心跳,能闻到他身上独特的气息……这一切,都让我心慌意乱,一种陌生的、灼热的情感如同藤蔓般悄悄缠绕上我的心脏。
“朱世倾!你……”
凌淑澜的声音带着惊怒。
“女帝陛下!现在是非常时刻!”
朱世倾头也不抬,声音冷硬地打断了她,手臂收得更紧,“确保她安全是第一要务!”
他的话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强势,仿佛在宣告他的所有权。
凌淑澜一时语塞,看着在我们周围明灭闪烁的灯光和剧烈摇晃的舱体,终究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眉头紧锁,脸色难看。
虞衡和云芷一同护在了凌淑澜的身前,目光复杂地看了我们一眼,随即又警惕地关注着周围的动静。
叶雅和林达紧紧的拥抱在一起,看着我们,眼中除了惊恐,还多了一丝惊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恍然。
而朱镜璃,在看到我整个人被朱世倾紧紧护在怀中的一幕时,猛地抬起了头,脸上血色尽失,眼神中的怨毒和绝望几乎要溢出来。
她死死地咬着下唇,甚至咬出了一丝血痕,看向我的目光,如同淬了毒的冰刃,充满了刻骨的恨意。
内心OS(朱镜璃):凌沐祈!都是因为你!表哥才会这样对我!我恨你!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飞船依旧在疯狂地颠簸、旋转,仿佛永无止境。
能量警报尖锐地嘶鸣着,预示着护盾即将过载。
窗外不再是瑰丽的星云,而是扭曲混乱的能量流光,如同择人而噬的漩涡。
在这片混乱和危机之中,我却奇异地感觉到一种诡异的平静。
被他紧紧地、几乎是蛮横地护在怀里,隔绝了大部分的冲击和恐慌。
他身上的温度透过衣料传来,驱散了我因紧张而泛起的寒意。
我微微动了动,想从他怀中挣脱出一些空间,却被他更紧地按住。
“别动。”
他声音沙哑,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相信我。”
这三个字,如同带着魔力,让我瞬间停止了挣扎。
内心OS:相信他?相信这个总是惹我生气、跟我斗嘴、行事莫测的棍帝?可是……在这种时候,他的怀抱,他的保护,却又如此真实,如此……令人安心。
我悄悄抬起眼,透过一双模糊的近视眼,只能看到他线条冷硬的下颌和微微滚动的喉结。
他此刻全神贯注地应对着颠簸,用身体为我构筑了一个相对安全的空间,那专注的侧脸,竟让我觉得……有点顺眼。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一个世纪那般漫长,飞船的剧烈颠簸终于开始逐渐减弱。
那令人心悸的金属扭曲声和能量尖鸣也慢慢平息。舱内的灯光虽然依旧闪烁,但频率明显慢了下来。
“能量乱流减弱!尝试重新稳定飞船!校准航线!”
船长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
当飞船最终恢复平稳,静静地悬浮在星海中时,舱内陷入了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如同虚脱般靠在座椅上,大口喘着气。
朱世倾紧绷的身体也终于放松下来,但他环住我的手臂,却并没有立刻松开。
我清晰地感觉到,他松了口气,那温热的气息再次拂过我的发顶。
然后,他才像是突然意识到什么,手臂微微一僵,缓缓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留恋,松开了对我的禁锢。
我立刻向后靠回自己的座位,手忙脚乱地扶正眼镜,借此掩饰狂乱的心跳和滚烫的脸颊。
手腕上,似乎还残留着他掌心灼热的温度和紧握的力道。
“沐祈,你没事吧?”
叶雅和林达关切地望过来。
“没、没事。”
我摇摇头,声音有些发紧,不敢去看朱世倾。
凌淑澜冷冷地扫了朱世倾一眼,目光中带着警告,但最终没再说什么,只是对虞衡吩咐道:“检查损失,确认人员情况。”
“是。”
虞衡领命,开始冷静地指挥随行侍卫进行检查。
朱世倾也恢复了平日里那副冷峻疏离的模样,仿佛刚才那个失控般紧紧抱着我的人不是他。
他整理了一下略微凌乱的衣襟,目光淡淡地扫过惊魂未定的众人,最后落在依旧低着头的朱镜璃身上,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但终究什么也没说。
朱镜璃感受到他的目光,猛地抬起头,脸上泪痕未干,眼神却冰冷如刀,她狠狠地瞪了我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我们走着瞧”,然后猛地扭过头,不再看任何人。
怀恩走到朱世倾身边,低声汇报着什么。
朱世倾微微颔首,目光却再次落在我身上,那眼神复杂难辨,带着探究,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悄然滋生的情愫。
我避开他的视线,望向窗外。
星空依旧璀璨,但我知道,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飞船的这次颠簸,不仅是一次物理上的危机,更像是一个搅动命运棋盘的契机。
朱世倾不顾一切的维护,朱镜璃因此而生出的刻骨恨意,还有我心中那莫名泛起的涟漪……都预示着,未来的路,将更加波澜云诡。
“航线已重新校准。预计一小时后抵达棍国边境。”
船长的声音恢复了平稳。
飞船再次启动,向着目的地驶去。
舱内恢复了安静,却弥漫着一种无声的、更加复杂的张力。
我靠在窗边,看着外面飞速掠过的星辰,镜片后的眼眸深处,闪过一丝冰冷的厉芒。
玉听,朱镜璃,还有那些隐藏在暗处的敌人……无论你们想要做什么,我凌沐祈,奉陪到底。
而朱世倾……我悄悄用余光瞥了一眼那个重新闭目养神、却仿佛周身都笼罩在一层生人勿近气场中的玄色身影。
这个看似冷漠无情,却会在危急时刻下意识地、固执地抓住我的手的男人……他,究竟在我的命运中,扮演着怎样的角色?
指尖,无意识地轻轻摩挲着手腕上那仿佛还残留着的、属于他的温度。
内心OS:看来,这趟永昼星之旅,比我想象的,还要……有趣得多。
……
“航线已重新校准完毕。即将穿越东海星域,预计40分钟后抵达棍国边境进行临时停靠,补充能源。”
副船长的声音恢复了平稳,带来了新的航程信息。
棍国?
我微微一怔。
原来朱世倾所说的“顺路”是真的,飞船会先经过他的地盘。
朱世倾闻言,原本闭目养神的眼睛倏地睁开,那深邃的栗色眼眸中闪过一丝极快掠过的、难以捕捉的情绪,像是某种计划得逞的微光,又像是……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他极快地瞥了我一眼,那眼神复杂难辨,随即又恢复了惯常的淡漠,仿佛刚才那一瞬的异样只是我的错觉。
飞船平稳地航行在东海星域,窗外是浩瀚无垠的星辰大海,偶尔有瑰丽的星云如同轻纱般飘过。
而舱内的气氛却依旧微妙。
朱镜璃自从颠簸结束后就一直阴沉着脸,时不时用那种淬了毒般的眼神剜我一眼,然后委屈地看向她的表哥朱世倾,可惜朱世倾连一个眼神都吝于给予。
而凌淑澜和虞衡正在处理后续事宜,叶雅和林达也在小声交谈,似乎已经从之前的惊吓中恢复过来。
而我,则能清晰地感受到,斜对面那道看似随意、实则存在感极强的目光,总是若有似无地落在我身上,带着一种沉默的、固执的探究。
时间在寂静中流逝。
当飞船开始减速,窗外出现一颗被银色能量屏障包裹、轮廓在星海中逐渐清晰的星球时,广播再次响起:“请注意请注意!飞船10分钟后将抵达棍国空港,请准备下船的乘客做好准备。”
朱世倾缓缓站起身,玄色的衣袍随着他的动作划开利落的弧度。
怀恩立刻上前,低声禀报着什么。
朱镜璃也立刻跳了起来,脸上带着终于要离开的雀跃,迫不及待地站到朱世倾身边,还不忘得意地瞪我一眼,仿佛在说“你看,表哥还是要跟我回家的”。
朱世倾没有理会她,他的脚步顿了顿,然后,转向了我们这边。
他的目光先是礼节性地落在凌淑澜身上,微微颔首:“淑澜女帝,多谢一路同行。棍国事务繁杂,就此别过。”
凌淑澜亦颔首还礼:“世倾陛下客气,一路保重。”
完成了必要的辞别,他的视线,终于无可避免地,落到了我的身上。
那一刻,周遭的一切仿佛都安静了下来。
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我。
那双总是蕴藏着锐利、戏谑或冷漠的眼眸,此刻却像是被投入石子的深潭,漾开了一圈圈复杂难言的波纹。
那里面没有了平日的疏离,也没有了危急关头时的凌厉,只剩下一种沉静的、几乎要凝成实质的……专注。
他的唇线抿得有些紧,不像平时那样带着冷硬的弧度,反而透出一种微妙的、克制的力道。
眼神在我脸上停留了足足有三秒,像是在确认什么,又像是想要将什么刻印下来。
那目光深沉,带着一种未竟的话语,一种无声的挽留,还有一种与他整个冷峻气场极不相符的、极其隐晦的……留恋。
那不是炽热的告白,也不是缠绵的依恋,更像是一种……确认归属般的凝视。
仿佛在无声地宣告:你在这里,而我,要暂时离开。
我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下意识地推了推眼镜,避开了他那过于直接的目光,低声客套道:“世倾陛下,一路顺风。”
听到我的话,他眼底那沉静的波纹似乎微微晃动了一下。
他极轻地、几乎难以察觉地吸了一口气,喉结微微滚动,最终,也只是从喉间溢出一个低沉的单音:
“嗯。”
没有多余的话。
但他站在那里,身姿挺拔如松,明明是该转身离开的时刻,脚步却像是被无形的丝线牵绊,有着一瞬间的凝滞。
那片刻的停顿,比他任何语言都更能传达出一种不舍。
最终,他还是利落地转身,迈开了步子。
玄色的背影在舱门透进来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挺拔,也……格外孤峭。
朱镜璃立刻像个小尾巴一样跟上,在经过我身边时,从鼻子里发出一声极轻的、充满敌意的冷哼。
舱门缓缓闭合,隔绝了外面的景象。
我望着那扇紧闭的舱门,心底某个角落,似乎也跟着轻轻动了一下。
手腕上,那被他紧紧攥握过的感觉,仿佛再次清晰起来,带着灼人的温度。
“沐祈?”
叶雅轻声唤我,眼中带着一丝关切。
我回过神,脸上重新挂上那副温软无害的笑容:“没事,我们是不是也快到了?”
内心OS:棍国……朱世倾……他刚才那眼神,是什么意思?还有他那个表妹,看来是彻底恨上我了。啧,麻烦。
飞船再次启动,驶离棍国空港,朝着凌国的方向继续航行。
窗外的星辰流转,而我知道,有些纠缠,才刚刚开始。
“星槎号”飞船脱离了棍国的引力范围后,又重新稳定地航行在前往凌国的航线上。
舱内弥漫着一种劫后余生的松弛感,以及一丝难以言说的微妙气氛。
叶雅和林达几乎是同时长舒了一口气。
林达拍着胸口,心有余悸地说:“刚才真是吓死我了!感觉飞船都要散架了!我这辈子都不想再经历第二次了!”
她圆溜溜的眼睛里还残留着些许惊恐,但更多的是活力和好奇,“不过……沐祈,刚才世倾陛下他……他真的好紧张你啊!”
她凑近我,压低声音,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兴奋和八卦,“你看到他冲过来的速度了吗?简直像一道闪电!还有啊,他全程都死死抓着你的手,连镜璃公主哭成那样他都没管!”
叶雅相较于林达的活泼外放,显得更为沉静细腻。
她轻轻握住我的手,发现我的指尖有些冰凉,便用自己的手暖着,柔声道:“沐祈,你没受伤吧?刚才确实太凶险了。”
她顿了顿,目光温柔地看向我,带着一丝了然和关切,“世倾陛下他……虽然方式有些……直接,但危急关头,他的反应是做不了假的。那是本能。”
她的话语点到即止,没有过多揣测,却精准地触动了我的心弦。
本能……吗?
我低下头,看着自己被叶雅温暖着的手,手腕处似乎还残留着被朱世倾用力攥紧时的灼热感和微微的麻意。
那触感如此清晰,仿佛他掌心的温度和纹路还烙印在我的皮肤上。
当时混乱中来不及细想,此刻安静下来,那一幕幕画面却不受控制地在脑海中反复上演——他冲破混乱的身影,他毫不犹豫伸过来的手,他紧抿的唇线,他环住我时坚实有力的臂膀,他抵在我发顶的下颌,还有他离开时,那沉静专注、仿佛蕴含着千言万语的眼神……
一种陌生的、酸涩中夹杂着丝丝甜意的情绪,如同涓涓细流,悄无声息地漫上心头。
明明他才刚离开不久,飞船甚至还没飞出东海星域,可我却已经开始不受控制地回想他的一切。
他平日里冷着脸跟我斗嘴的样子,他偶尔流露出的、与他身份极不相符的笨拙关心,他在大赛擂台上认真专注的模样,还有刚才,他全然不顾他人目光,只固执地护着我的强势……
内心OS:凌沐祈,你清醒一点!那只是个意外!他不过是……不过是看在相识一场的份上……可是,为什么心跳还是有点乱?为什么手腕上的感觉挥之不去?朱世倾,你这个讨厌的家伙,走了还要扰乱我的心绪……
我下意识地蜷了蜷手指,仿佛这样就能抓住那一闪而逝的、令人心慌的温暖。
这种陌生的牵念感,让我有些无所适从。
“沐祈?”
叶雅察觉到我的走神,轻声唤道。
我猛地回神,掩饰性地推了推眼镜,扯出一个惯常的、带着点懵懂的笑容:“我没事,就是还有点没缓过来。刚才……也真是多谢他出手相助了。”
语气尽量显得平淡而客气,仿佛那真的只是一次普通的援手。
然而,我这故作镇定的模样,或许能骗过林达,却未必能完全瞒过一直静静关注着这边的凌淑澜。
女帝凌淑澜不知何时已经处理完手头的事务,端坐在那里,仪态依旧雍容,但那双凤眸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落在了我的身上。
她看到了刚才朱世倾是如何不顾一切地护住我,也看到了他离开时那过于漫长和专注的凝视。
更看到了此刻,我脸上那一闪而过的、连我自己都未曾完全意识到的恍惚。
凌淑澜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
尽管她欣赏朱世倾的能力,也感激他在危急关头对我的保护,但……身为凌国女帝,她必须考虑更多。
我是她看重的人,身份特殊,潜力巨大,未来注定不会平凡。
而朱世倾,是棍国的君主,性格莫测,行事霸道。
他们之间若牵扯过深,且不说两国之间可能产生的纷扰,单是我本身,就可能被卷入更复杂的漩涡之中。
更何况,刚才那番情景,舱内众人皆看在眼里。
虽然叶雅、林达是信得过的自己人,虞衡也忠心耿耿,但难免不会有风声走漏。
凌宫内本就暗流涌动,不知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我这个突然崛起的“外来者”。
若是因为与朱世倾过于亲近而引来非议,甚至被扣上什么莫须有的罪名,那对我和他,都将是极大的不利。
内心OS(凌淑澜):沐祈这孩子,心思纯净,看似懵懂,实则重情。世倾陛下那般举动,她不可能毫无感触。只是……这终究非是良配。他的世界太过复杂,他的感情……也未必如表面那般简单。我必须找个机会,好好提点她一番,切莫因一时感动而迷失了方向。
凌淑澜心中忧虑,但面上却不露分毫,只是端起手边的能量饮品,轻轻啜饮了一口,目光悠远地望向窗外的星海,仿佛在思索着凌国未来的航向。
而我,在叶雅和林达低声讨论着刚才的惊险和朱世倾的“英勇”时,思绪却再次飘远。
手腕上那残留的触感,与脑海中朱世倾离开时那沉静不舍的眼神交织在一起,竟奇异地勾起了另一段尘封已久的记忆。
那段记忆来自遥远的过去,来自那个被称为“地球”的故乡,来自那个汗水和阳光交织的夏天……
(回忆开始)
“小王子,你看,我果然输了,我根本就跑不过你,你是世界上体力最好的人,而我,则是最差的。如果比赛跑步的话,我是永远无法战胜你的。”
一个扎着马尾辫、大约六七岁的小女孩,正气喘吁吁地停在老街尽头的石阶上,小脸因为奔跑而红扑扑的,鼻尖上还挂着细密的汗珠。
她看着眼前同样满头大汗、却依旧站得笔直的栗色头发的小男孩,语气里带着显而易见的沮丧和失望。
夕阳的金辉洒在她微微嘟起的嘴唇上,勾勒出一抹委屈的弧度。
那时我就叫凌沐祈,是地球上的凌沐祈。
而站在我面前的,是那个总是比我跑得快、跳得高,体力好得像个永动机一样的男孩——朱逸星,也正是当今永昼星的棍国国王,朱世倾。
那时的他,还没有如今棍国国王的深沉难测,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旧T恤和短裤,眼睛亮得像夜空里的星星。
听到我的话,他原本因为运动而显得飞扬不羁的神情,突然就变得一本正经起来。
他走到我面前,因为身高的优势,微微低着头看着我,那双明亮的眼睛里充满了罕见的认真和一种超越年龄的郑重。
“凌沐祈,”
他的声音还带着奔跑后的喘息,但语气却异常清晰,“你给我记住,在这个世上,永远都没有战胜不了的事情。奇迹,永远会随时随地的出现在你的面前。记住了吗?”
“奇迹?比如?”
我眨巴着眼睛,不解地看着他。
对于当时小小的我来说,跑不过他这座“大山”,就是眼前最大的难题,哪里看得到什么奇迹。
他看着我,忽然笑了,那笑容干净而温暖,像穿透梧桐叶缝隙的阳光。
他抬起脏兮兮的小手,胡乱地抹了一把额头的汗,然后用那双亮晶晶的眼睛凝视着我,一字一句地说:
“我和你的相遇,就是奇迹。”
我愣住了。
他顿了顿,像是在回忆什么极其重要的话,然后更加郑重地,用一种近乎虔诚的语气补充道:“佛经说,因为前世有缘,今生才会相见。”
……
“所以……我和小王子你……前世就已……已经有缘分这个东西了吗?”
我傲娇地嘟起嘴,故意拖长了语调问道,仿佛这样才能掩饰内心那点因为跑输了而产生的小小不甘,以及……对他话语里那种奇妙可能性的、隐秘的期待。
此时,两个满头是汗的小脸蛋,正被夏日的夕阳和刚才的运动蒸得红扑扑的,像熟透了的小苹果。
朱逸星闻言,那双亮得惊人的眼睛立刻弯了起来,里面闪烁着得意又带着几分神秘的光芒。
他学着电视里大侠的样子,两手叉腰,挺起小小的胸膛,下巴微微抬起,一脸“我什么都知道”的自信模样,声音清脆而响亮:
“那是当然!”
他语气笃定,仿佛在宣布一个宇宙真理,“我,朱逸星,和你,凌沐祈,”
他伸出手指,先指了指自己,又指向我,动作带着孩子气的郑重,“可能很久很久以前就认识了哦。比认识隔壁班的小胖、比认识幼儿园的老师、甚至比认识我们的爸妈还要早!”
他的话语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我心里漾开一圈圈好奇的涟漪。
“很久以前……是多久?”
我忍不住追问,忘记了刚才那点小小的沮丧,完全被他的“宏大叙事”吸引了过去。
我甚至下意识地朝他凑近了一步,瞪大了眼睛,生怕错过任何一个字。
朱逸星见我这么认真,便更加来劲了。
他装模作样地摸着下巴,眉头皱起,作沉思状,眼神飘向远方那轮巨大的、正在缓缓下沉的夕阳,仿佛在眺望无比悠远的时光。
“可能……”
他拖长了声音,制造着悬念,“是从恐龙时期?我们没准是两只梁龙,在巨大的蕨类植物森林里,慢吞吞地一起散步?”
他一边说,一边笨拙地模仿着恐龙缓慢摇摆走路的样子,把我逗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但他马上又换上一副更加高深莫测的表情,摇了摇头:“不对不对,可能比那还要早!甚至……是远古时期?我们是两颗住在山洞里的小原始人,一起围着篝火,烤刚抓来的鱼吃?”
他说着,还夸张地做了个啃骨头的动作,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我。
我没好气地推了他一下:“我才不要当原始人!脏兮兮的!”
“哈哈哈!”
他笑了起来,露出两颗尖尖的小虎牙,在夕阳下闪着光。
笑完了,他再次陷入“沉思”,然后,像是终于想到了一个最了不起的答案,猛地转过头,目光灼灼地看着我,用一种近乎宣布神谕般的、带着夸张戏剧感的语气,一字一顿地说:
“又甚至……是宇宙大爆炸时期?”
我愣住了。
宇宙大爆炸?
那是什么?
听起来好厉害,又好遥远。
他张开双臂,比划着一个巨大的、无法形容的圆圈,试图描绘那个他其实也并不太明白的奇点:“‘砰’的一声! everything starts! 没准儿那时候,我们就是两颗挨得特别特别近的小星星碎片,一起被炸出来,在黑暗里飞啊飞啊,找了好久好久,才终于在这里遇到了!”
他的比喻天马行空,充满了孩童独有的、不受任何常识约束的浪漫与想象。
“啊?”
我消化着他这匪夷所思的猜想,想象着两颗闪闪发亮的小碎片在无尽的黑暗里互相寻找的画面,先是觉得不可思议,随即一种莫名的、巨大的喜悦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宿命感涌上心头,让我忍不住“哈哈哈”地大笑起来,笑声清脆得像风吹过屋檐下的风铃。
“那也太久了吧哈哈哈!”
我笑得弯下了腰,眼泪都快笑出来了,“朱逸星,你吹牛!怎么可能那么久!”
他也跟着我一起傻笑,叉着腰,理直气壮地说:“怎么不可能!缘分这种东西,本来就是最最长久的!比恐龙久,比原始人久,比星星都久!”
夕阳将我们俩小小的影子拉得长长的,交织在一起,投射在斑驳的老墙上。
空气中,夏蝉还在不知疲倦地鸣叫着,仿佛在为我们这段关于“永恒”的幼稚约定伴奏。
那一刻,年幼的我们,站在时间的长河起点,用最稚嫩的语言,触碰着“命运”与“缘分”这样宏大而神秘的词语。
那份毫无根据的笃信,那份天真烂漫的想象,如同那个夏日黄昏最温暖的光,深深地烙印在了记忆深处,成为跨越了时空与星河,依旧不曾褪色的、最珍贵的宝藏。
……
(回忆结束)
“佛经说,因为前世有缘,今生才会相见。”
这句话,如同投入心湖的石子,在我的记忆中漾开圈圈涟漪。
当年那个说着“相遇即是奇迹”的小男孩,如今已是永昼星上权势滔天、心思难测的棍国君主。
而我们之间,似乎早已失去了当年那份纯粹的相信与陪伴。
可是,为什么在此刻,我会突然想起这句话?
是因为朱世倾吗?
我和他的相遇,又算不算是另一种奇迹?
一种……更加混乱、更加不可预测的奇迹?
内心OS:前世有缘……今生相见……朱世倾……还有那个隐藏在暗处、对我充满敌意的玉听……难道真如星语隐约透露的那样,我们之间,存在着某种纠缠不清的“双生火焰”的宿命?如果真是这样,那这宿命,也未免太过残酷和玩笑了。
我感到一阵莫名的烦躁和困惑。
感情于我而言,曾是遥远而模糊的概念,我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生存、变强和查明真相上。
可如今,朱世倾却以一种强势而突兀的姿态,闯入了我的世界,搅乱了一池春水。
我下意识地抬手,轻轻按在自己左侧胸腔的位置。
那里,心脏的跳动似乎比平时更快一些,带着一种陌生的、悸动的节奏。
叶雅和林达还在低声说着什么,凌淑澜则依旧望着窗外,而虞衡则如同沉默的守护神伫立一旁。
飞船平稳地穿越星空,向着凌国驶去。
窗外,是无垠的宇宙,浩瀚,冰冷,却又仿佛隐藏着无数未知的可能与……所谓的奇迹。
而我,凌沐祈,地球的来客,凌宫的八级侍卫,第三届永昼星世界综合大赛的季军,此刻却因为一个刚刚离开的、脾气古怪的棍帝,和一段突然涌现的童年记忆,而心绪纷乱,前路仿佛也笼罩上了一层朦胧的、名为“情感”的迷雾。
这迷雾之后,等待我的,会是怎样的风景?
我轻轻闭上眼,将脑海中朱世倾那双沉静不舍的眼眸,和幼时那句“相遇即是奇迹”的话语,暂时封存起来。
无论如何,路,总要继续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