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家宅不宁［1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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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言，姜浒张开嘴想说话，却因一天一夜都没喝水，口干舌燥，只发出几声嘶哑的低吼。
“想说话啊？”林倾婉抬手轻拍春分，“春分，给他喂些水。”
春分走向一旁的水缸，舀出一碗水，掰开姜浒的嘴，动作粗鲁地给姜浒灌下去，呛得姜浒直咳嗽。
缓过神来，他迫不及待开口：“林倾婉！你抓我做甚！你知不知道这是犯法的！你就不怕…”
“怕什么？官府吗？”林倾婉眯起眼，“官府要查，总得有人报官吧？大齐律法，报官之人必须与受害者有明确且正当的关系，你有这样的人帮你报官吗？”
“我…”姜浒想说他有兄长，有妹妹，还有嫂嫂。
林倾婉似乎看穿姜浒的想法，她打断姜浒：“你兄长已经死了，你妹妹是皇帝嫔妃，冠得是姬姓，已经不是你们姜家人了，而你嫂嫂…”
“昨日之前她确实可以帮你报官。”林倾婉拍了拍衣裙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不过昨日你亲自到顺天府报备，与你兄长分了家，你嫂嫂跟你本就没有血缘关系，现在连一家人也不是了，她以什么身份帮你报官？”
林倾婉话音一落，姜浒仿佛被人抽走了魂，整个人泄了气，愣在原地。
见他的动静弱下来，林倾婉从袖中拿出一只羊脂玉手镯，炫耀般冲他晃了晃。
姜浒一见这镯子，方才平息的四肢又挣扎起来，他认得这只镯子，是林倾婉的嫁妆，被他拿走送给阿雪那只，他神情激动：“你把阿雪怎么了！她就是个弱女子！你有什么事冲我来！别伤害她！”
“阿雪？”林倾婉嗤笑，“你担心的究竟是阿雪，还是她那张酷似雪娘的脸？”
“你知道雪娘？”姜浒手上用力，锁链哗啦啦响着，“谁告诉你的？云锦瑟？”
林倾婉右腿搭在左腿上，胳膊靠着椅背，手支着头，姿态慵懒：“我不仅知道雪娘，我还知道她建顺四年就死了，家中有一个十二的妹妹，好巧不巧，也在那一年落水而亡。”
“你说…她们是的死是意外吗？”
“你怎么会知道这些？谁告诉你的？”姜浒身体颤抖起来，“是谁！”
林倾婉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当年的目击人不是都被姜仁除掉了吗？是谁告诉林倾婉的？
是谁！
姜浒抬起头，目光锁在林倾婉身上，苍白的嘴唇半张，哆嗦着说不出话，眼中满是惊惧。
林倾婉头一歪，含着笑，静静欣赏姜浒这副害怕的模样。
迟迟得不到回答，姜浒眼中的惧色愈发明显。
“是不是想问，我是怎么知道的？”林倾婉两手一拍，清脆的击掌声回荡在地下室，一直靠在地下室阴影处的冬至直起身，缓步走到姜浒的牢房前。
冬至是唯一一个林倾婉手把手培养出的属下，她身形娇小，武功是春夏秋冬四个人中最弱的，却精通药理，善于用毒。
与其他人不同，冬至的职责不是保护林倾婉，她主要负责收集消息，看守地下室，以及在暗中行动，神不知鬼不觉地帮林倾婉处理一些人或事。
她常年隐藏在黑夜里，行踪隐蔽，脸上蒙着黑布，只露出一双如月一般明亮的眼睛。
如果说秋水是林倾婉最锋利的刃，那冬至就是林倾婉最隐蔽的刀。
春分跟夏鸣两个入府晚的甚至没见过冬至的真容。
姜浒认出这双眼。
昨日，他办完分家的事，刚踏出顺天府，转了个弯儿便被人打晕，昏迷前只看到这双眼，再醒来便在此处。
“冬至，跟他介绍一下你自己。”林倾婉语气中透着几分漫不经心。
冬至面向姜浒，伸手摘下脸上的黑布，将完整的脸露出。
见到冬至真容的一瞬间，姜浒瞳孔骤缩，整个人像被钉在锁链上，一动不动。
“我名冬至，今年十七，出生于永州柳家村。”冬至语气平缓，说话间，嘴边一颗小痣若隐若现。
姜浒盯着冬至嘴边那颗小痣盯了半晌。
他想过阿雪被姜仁抓走了，想过阿雪被林倾婉抓走了，万万没想到，再次相见是在此地，“阿雪”竟成了“冬至”。
十七，永州，柳家村。
这几个关键词拼起来，姜浒立刻想到了建顺四年的冬天，想到在河中挣扎的那个小女孩。
“你是…”他看着那颗痣，终是说出那个他不得不相信的事实，“你是雪娘的妹妹？你没死？”
“是啊，我没死，你很失望？”冬至仰着头，挑起左眉，看向姜浒的眼神带着蔑视。
姜浒从前觉得阿雪与雪娘长得有九分相似，此时看着冬至，却觉得她除了嘴角那颗痣，与雪娘无半分相似之处。
“你处心积虑接近我是为了什么？”姜浒抬头看着冬至，乱糟糟的头发遮住他半边脸，显得他更加狼狈，“为你姐姐报仇吗？可你姐姐不是我杀的，我爱她，我给她求过情的！”
“你不配提我姐姐！”冬至猛地掏出匕首抵上姜浒的脖子，“你怎么敢说你爱她？我姐姐那么真心实意地待你，就因为她无意间瞧见了一本账本，你便眼睁睁看着姜仁把她勒死！连带着把一旁的我也扔进河中！”
“你爱她？”冬至手上用力，在姜浒脖颈处留下一道血痕，“你配吗？”
冬至眼中翻涌着滔天的恨意，她永远忘不掉那一天，她拿着姐姐好不容易攒得铜钱出门买了串糖葫芦，拿回姜家想跟姐姐分享，却看见姜仁拿着绳子从后勒住她姐姐的脖颈，而姜浒就在一旁看着，默不作声。
雪娘的脖颈那么细，她怎么经得住，没一会儿便咽了气，咽气前还一直看着冬至，让冬至走。
雪娘死那年才十六啊。
十六啊，比现在的冬至还小一岁呢。
雪娘在姜家兢兢业业伺候两年，后来姜浒看上她，不顾她的意愿强行收了她做通房，她也没有一句怨言。
到头来，她却被自己的主家活活勒死。
雪娘死的时候没有血，却在冬至脑海中留下一抹鲜红。
那日大雪纷飞，满地都是雪，红色的山楂被姜仁无情地踩在脚下，在雪中炸开几片红，紧接着，天旋地转，冬至那时太小，根本抵抗不了姜仁的力量，就这么被姜仁扔进冰冷的河中。
她在河中挣扎，没有人来救她，她顺着河流漂向远处，不知漂了多久，再睁眼便是林倾婉的脸。
眼看冬至上了头，怕她真的杀了姜浒，林倾婉及时开口：“冬至，放开他，我还有话要问他。”
冬至紧紧握着匕首，手颤抖几下，终是放下，转过身，向春分走去。
春分在一旁听三人打了半天哑谜，直到冬至在她身旁站定，她瞧着冬至那张脸，才终于把三人刚刚说的话串起来。
“姜浒，接下来我问你一些话，你最好如实回答，答得好，我便放你一马，如何？”林倾婉坐直身体，神色认真地看着姜浒。
“你怎么知道你不是在诓我？”姜浒刚从死亡中脱困，说话有些使不上劲，“万一我照你说得做了，你出尔反尔怎么办？”
“我这人向来守信，我以我们尚书府的名誉担保，如何？”林倾婉双臂环绕在胸前。
“好。不过在你问之前，我要先问你几个问题。”姜浒心中有太多疑问。
“好啊，我不着急。”林倾婉重新靠在椅背上。
“我兄长的死跟你有没有关系？”姜浒道。
“算有？”林倾婉一手支着下巴，“不过…他不是被你气死的吗？”
“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姜浒说，“我昨日回姜府明明是去找阿雪的，为何一见到你便神志不清，把你认成了阿雪？”
“若不是我把你认成阿雪，又怎么会对着你做出格的事，我若没做那出格的事，又怎么会被我兄长问责，与他争吵，致使他急火攻心！这其中除了派阿雪到我身边，你还做了什么？”
“你想问这个啊。”林倾婉挥挥手，冬至从怀中掏出一个香囊扔给她，她把香囊打开，香囊中香料的味道在地下室弥漫开，“熟悉吗？”
姜浒怎么会不熟悉？冬至还是阿雪时，身上总带着这种味道，那时他只觉得好闻，此刻却发现这香料有些刺鼻：“这是什么？”
“香合花的花粉，有不错的致幻效果，唯一的缺点就是味道有些大，通常还没达到致幻效果就被人察觉了，难用得很。”林倾婉把香囊合上，扔回给冬至，“不过，那日我去北山别院带走春分时，偷偷在你身上扎了一针。”
“那针上带着菱云草的汁液，这汁液只要渗透进血液一点点…”林倾婉手指捏起，向姜浒比了比，“便会让人对气味的敏感程度降低好些，且菱云草本身也有扰乱心神的作用，两者搭配，自然是熏得你神志不清，认不清人喽。”
“你从那时候就开始算计我和兄长了？”姜浒抬起头，“可你当时明明处于被动，你还把自己一半嫁妆分给我了…”
“你故意的。”姜浒终于反应过来，“你故意把你的嫁妆分给我，让我手头宽裕，日日在各家酒楼晃悠，你没有一次性全给我根本不是担心云锦瑟知道，你是想掌握我的动向，好引导我跟阿雪相遇，是不是？”
“你让阿雪日日在我身边奉承我，一边给我下毒，一边挑拨我跟兄长的关系，你吩咐阿雪所谓的哥哥在你回门那日上门闹事，逼得我不得不动用兄长的私产。”
“你以身入局，当着姜家所有人的面引诱我轻薄你，顺势让我与兄长发生争吵，借我之手，活活把我兄长气死，当日你在事发后跑到姜府门口大喊大叫，就是为了让所有人都知道这件事，一步一步推着我与兄长分家，你好派冬至抓我到此，是不是？！”清楚了，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姜浒都想清楚了。
林倾婉阖上眼，满意地点头：“还不算太笨。”
姜浒看着林倾婉，脑子里只剩下一个想法：眼前这个女子太可怕了。
林倾婉居然那么早便布下局，她甚至把自己也算进去，以自己的清白为代价引姜浒入局，她简直…
“你简直是个疯子！”姜浒咆哮着，“你们女子不是最看重声誉吗？你怎么敢拿自己的清白来跟我博弈？你就不怕计划没有成功，把自己弄得身败名裂吗？”
“呵。”林倾婉冷笑，“清白？声誉？早在你那好侄子向圣上求旨娶我的那一日，我就已经没有这两样东西了，我还怕什么？”
林倾婉翘着腿，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你的问题到此结束，该我问了。”
“雪娘死那日在姜家看到了什么账本？”林倾婉询问，“让姜仁冒着被你记恨的风险也要杀了她。”
“我不知道。”方才的激动似乎耗光了姜浒所有力气，他说话的声音明显弱了下来。
“真的不知道？”林倾婉面色冷下来，“我劝你说实话，这是你唯一的生机，还是说，你想下去跟你兄长问个好？”
姜浒有一瞬失神，却依旧坚持：“我不知道。”
“冬至。”林倾婉一声令下，冬至又拔出那把匕首，狠狠扎向姜浒的左手。
姜浒尖叫一声，左手瞬间流出许多血来。
“还是不知道？”林倾婉挑眉。
“我…”姜浒的声音小得听不清，“不知道”
话音刚落，姜浒的右手也传来刺痛，他不自觉颤抖起来，左腿痉挛，疼得他连尖叫的力气也没有了。
见姜浒还不肯说，冬至抽出匕首，缓缓向姜浒身下移动，对准他的命根。
眼看冬至就要向姜浒的命根刺去，姜浒浑身一抖，里裤瞬间湿了一大片，竟是直接吓尿了：“是永州记录粮食赋收的账本！”
“是永州记录粮食赋收的账本！”姜浒重复一遍，生怕林倾婉没听到。
林倾婉抬手，示意冬至收手。
冬至收起匕首，不屑地瞥了眼姜浒浸湿的里裤。
“永州记录粮食赋收的账本为什么会在姜家？”林倾婉蹙起眉。
姜浒低着头大口喘气：“是云天晨。”
云天晨，云锦瑟的弟弟，如今的云丞相。
“那时候，我们姜家只有我父亲和妹妹在京城，我和兄长仍然留在永州老宅。那时，云天晨还不是丞相，被派来永州做知县。”姜浒喘着气，嘴却不敢停，“上面的人故意为难他，给他分了个破旧宅院，那根本不是人住的，他便在我们老宅住下了，平常会带一些公务回老宅处理，其中就有记录永州粮食赋收的账本。”
“就算那账本是官府机密，姜仁也不必为此杀了雪娘吧？”林倾婉依旧不解，“账本上能有什么？难不成还写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那倒不是。”姜浒扯出一抹惨淡的笑，“不过是一账两本，内容不一致罢了。”
“
你们在做假账？！”林倾婉立刻反应过来。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家宅不宁［10］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