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共同防御 ...
-
晨光从木窗缝隙漏进工坊，在地面投下细长光斑。苏绣蹲在围墙基部，指尖划过木桩表面。新鲜裂痕边缘翘起的木刺扎进指腹，她缩回手，从腰间抽出布条裹住伤口。布条粗糙的纹理摩擦皮肤，带来细微刺痛。
林小染抱着一捆染布从里间走出。左臂缠着的麻布绷带让她的动作略显滞涩。染布沉甸甸压在她臂弯，最上面那匹深紫布料在光线变换下泛起不同层次的色泽。“西侧围墙需要加固。”苏绣指向那道裂痕，声音平稳，“前夜袭击造成的。”
林小染放下染布，染布落地时发出闷响。她蹲在苏绣身旁，用未受伤的右手抵住木桩晃动两下。木桩发出嘎吱声，裂缝贯穿三层木板。“需要韧性藤蔓修补。”她说完站起身，束紧腰间那条洗得发白的布带，“我去市场找藤蔓。顺带查探行会动向。”
苏绣点头。她走到原料架前，指尖轻点那些装着腐蚀染料的陶罐。罐体冰凉，其中一罐表面凝结着水珠。她掀开罐盖，浓烈酸味扑面而来，刺激得鼻腔发痒。
林小染推开工坊木门。晨雾未散，街道上零星摊贩正支起货架。她混入人群，布鞋踩在湿滑的石板上发出轻微摩擦声。拐过两个街角后，她突然蹲下系鞋带。余光瞥见身后有个灰衣男子停在不远处假装挑选货物，那人手指粗糙，指甲缝里嵌着深色污渍。
她在市场绕行三圈，刻意在鱼摊前停留。鱼腥味混杂着潮湿空气钻进鼻腔。摊主正用刀背敲开冰层，碎冰溅到她的鞋面。她低头擦拭，注意到灰衣男子的布鞋停在五步外，鞋帮沾着新鲜泥点。她转身钻进一家药材铺后门，从背篓取出早备好的藤蔓。藤蔓带着山野的清新气息，表皮还沾着露水。她沿着小巷折返，脚步声在狭窄巷道里回响。
“行会眼线增多了。”林小染将藤蔓扔在地上，藤蔓落地时扬起细小尘埃，“他们记住我的脸了。”
苏绣拾起藤蔓用力拉扯。藤蔓纤维发出细微断裂声，但整体未散。“够结实。”她抽出短刀削去多余枝杈，刀锋划过藤蔓时带起淡绿色汁液，“你家族常备这种藤蔓？”
“我祖父教过。”林小染用膝盖压住藤蔓一端，右腕的旧伤让她动作稍显笨拙，“赵世荣当年强占我家染坊时，我们靠这个撑过三次夜袭。”
两人将藤蔓编成网状覆盖在裂缝处。苏绣取来特制黏胶涂抹接缝，黏胶散发刺鼻气味。林小染则把腐蚀染料分装进小陶瓶，液体在瓶中晃荡的声音清脆。工坊内只余刀削藤蔓的沙沙声与陶罐碰撞的脆响。
午时日光直射进工坊。林小染突然轻吸一口气。她右手微微发抖，掌心的陶瓶险些滑落。陶瓶边缘沾着的染料滴在她袖口，迅速晕开一小块深色痕迹。
“旧伤发作？”苏绣接过陶瓶，指尖触到瓶身残留的温热。
林小染握紧右腕。“不妨事。”
苏绣掀开她袖口。腕部肿胀发红，一道陈旧疤痕横贯关节。“重新调配染料浓度。”苏绣翻开《染经》残页，书页翻动时带起淡淡霉味，“降低操作难度。”
她往主罐注入清水，用木勺匀速搅拌。清水与染料混合时泛起泡沫，散发更浓郁的酸味。林小染靠在墙边喘息，额角渗出细汗。汗水顺着鬓角滑落，滴在衣领上留下深色圆点。
“演练防御。”苏绣突然说。
林小染抓起身侧长棍。两人迅速分散至工坊两侧。苏绣模拟袭击者撞击木门，木门发出沉闷声响。林小染疾步冲向预设阻击点，布鞋踩过地面时带起些许尘土。就在她跃过染料存放区时，鞋底踩中未干黏胶，整个人向前扑倒。右手下意识撑地，正按在刚开封的染料罐沿。
“别动！”苏绣箭步上前抓住她手腕。
林小染掌心泛起细小泡沫，皮肤迅速发红。苏绣扯下腰间水囊冲洗伤口，清水流过手掌时带起刺痛。她又从原料架抓来草药碾碎敷上，草药碎屑沾满指缝。《染经》摊开在膝头，她指尖点着某行小字：“稀释可减灼伤。”
工坊外忽然传来喧哗。苏绣贴门缝望去。三名穿着税吏制服的男人正在街对面盘问摊贩。其中一人掏出册子记录什么，目光不时扫向工坊方向。册子翻动时纸张哗啦作响。
林小染屏息蹲在门后。直到税吏脚步声远去，她才松开攥紧的拳头。掌心被指甲掐出深痕。
“赵世荣擅长声东击西。”她哑声道，“当年他派人佯攻正门，实际从后墙凿洞。”
苏绣沉默着移动几个染料罐。她把最大浓度的腐蚀染料布置在原料堆放处周边，用废弃染布掩盖陷阱机关。染布粗糙的边角擦过手指，留下细微刺痒感。
夜幕降临后，工坊只点一盏油灯。苏绣坐在阴影里，指尖轻抚《染经》书页。纸张粗糙的触感传来，墨迹在昏暗光线下若隐若现。林小染抱着长棍守在窗边，每隔片刻便贴近窗缝观察。窗外偶尔传来野猫嘶叫，声音尖锐。
子时更声响过第三遍，围墙外传来碎石子滚落声。石子碰撞的脆响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苏绣吹灭油灯。黑暗中她碰了碰林小染肩膀，指向西侧围墙。五条黑影正翻墙而入，落地时发出沉闷响声。鞋底踩碎枯叶的细碎声响断续传来。
“原料库。”苏绣唇瓣微动，气息拂过林小染耳畔。
林小染抓起两罐稀释染料。她借着月光看清暴徒行进路线，扬手抛出陶罐。罐体在暴徒前方三尺处碎裂，深色液体泼洒成扇形屏障。液体溅到地面时发出滋滋声。为首暴徒急停，靴底擦过染液时冒出青烟，空气中顿时弥漫焦糊味。
另外三人分散包抄。苏绣突然从梁柱阴影中现身，将某物撒向地面。暴徒踩中滑腻物体，接连摔倒。身体撞击地面的闷响接连传来。林小染立即甩出藤蔓缠住最近那人的脚踝，藤蔓收紧时勒进皮肉。
“小心！”苏绣低喝。
最后那名暴徒突破防线直扑原料架。林小染横棍拦截，暴徒短刀划过她肩头。布料撕裂声里，林小染闷哼着继续阻挡。短刀带起的风声擦过耳际。
苏绣抓起备用的高浓度染料。她并不直接泼向暴徒，而是洒在对方必经之路。当暴徒再次突进时，鞋底触地打滑，整个人重重摔向墙角。撞击声在工坊内回响。林小染趁机用藤蔓束住他四肢，藤蔓摩擦时发出沙沙声。
剩余暴徒见状纷纷后撤。翻墙离去前，领头那人回头瞪视工坊。月光照见他袖口一闪而过的银纹徽记——与赵世荣官服刺绣如出一辙的云雷纹。徽记在黑暗中泛着冷光。
苏绣扶起林小染。肩部伤口不深，但血流不止。她撕开染布按压止血，布料吸收血液后变得沉重。又取来草药敷料，草药清凉的气息暂时掩盖了血腥味。
“原料完好。”林小染喘着气说，呼吸带着轻微颤音。
两人清点损失。工坊木门多了几道砍痕，砍痕边缘的木屑纷纷落下。西侧围墙藤网局部松脱。苏绣重新固定防护网，手指被藤蔓刺破。林小染则坐在门槛上包扎伤口，绷带绕过肩膀时她咬住下唇。
“他们不会罢休。”林小染望着夜空。远处传来犬吠，又渐渐沉寂。
苏绣检查围墙时发现新增的刮痕。高度齐肩的位置，有人用利器刻下细小标记。她用指尖擦过刻痕，粉末簌簌落下。粉末带着金属气味。
回到工坊内，苏绣递给林小染一碗温水。“今夜我守前半夜。”
林小染摇头。“我能行。”
最终两人决定轮流值守。苏绣靠在原料架旁，目光扫过那些腐蚀染料罐。罐体在月光下泛着幽光。她想起暴徒袖口的徽记，手指无意识摩挲《染经》封皮。封皮粗糙的质感传来。
东方渐白时，林小染已靠着墙壁浅眠。苏绣轻轻给她披上外袍，转身凝视工坊外渐渐清晰的街景。晨雾中似有黑影闪过，她眯起眼睛，掌心缓缓收拢。指尖触到腰间短刀的冰冷刀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