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7、第二十七章 ...
-
从方才林晚问他名姓之时,乐乘便已知晓,她并不想跟自己有太多关系。
即便是接近,都让她不舒服。
可越是如此,乐乘就越是要将她拉到自己身边,让她惟命是从。
十几年来,让他痴迷的东西极少,但这种感觉却是例外。
甚至这些年似乎变的更加严重。
不过,乐乘除了享受,再也拿不出其他理由。
看着林晚,乐乘笑了。
眼中的偏执逐渐浮现:“我欣赏聪明人,但不喜欢聪明人自作聪明,三日后,城南旧观,我等你。”
林晚并未答话,看着那一袭紫袍,的确无能为力。
“对了,你应该——不会不来的!”
此刻乐乘的笑脸,就像吐着信子,随时准备咬人的毒蛇。
林晚不怕,却极不愿意与此人打交道。
“你瞧我这个脑子,佟凤华这人吧,现在成了老不死的,年轻时候也是米粮市场上的一把好手,你想不想知道?”
林晚心中的第一反应就是不相信,怒火腾的一下从心底窜了起来。
这种赤裸裸的威胁,让林晚心底第一次有了想要碾碎一个人的心思。
哪怕为此得罪很多人也在所不惜。
“我会考虑。”林晚跨过地上的玉佩,径直向前。
乐乘并未阻拦,只在身后悠悠道:“那玉佩,可不是什么礼物,临淄城内能帮你挡掉不少麻烦。”
林晚脚步未停,身影已然消失在巷口。
就在林晚离开后不久,两个士子打扮的人出现在巷中,看了看地上的玉佩,又转头看向林晚消失的方向,低声交谈:“主人说了,人暂且不动,但东西还得找。”
其中一人俯身,在墙角处察看,起身后竖起中指,上面有一些极淡的紫色泥土,与秦越人在赵戍尸体旁发现的一模一样。
混沌社的人,也在附近活动。
林晚回到佟凤华的小院时,天已黑透。
佟凤华坐在院中石凳之上,收拾着面前的一对草药,看她回来,脸上便有了笑意。
“回来了?”老妇人拾掇着手上的草药,并未抬头。
“今日的风头,全让你一个人出了,荀卿见了,乐乘找了,暗处盯梢的也多了两拨,”佟凤华像是在聊家常似的。
“给前辈添麻烦了。”林晚虽不意外,心中却也并无多少愧疚。
原因是她并不想参与这些,可目前所有发生之事,都在一步步将她逼上那条不愿意走的路。
如果没有边关的那场大火,做着那份更卒的营生,应该会很满足。
起码不用面对那么多的生死时刻,不用时刻担心莫名其妙出来个人就要收了自己的小命。
说不累那是假的,可这一切又无法假设,而是实实在在需要解决的问题。
“麻烦一直都有。”佟凤华抬眼,目光锐利。
“乐乘那疯子,盯上你了?”
面对佟凤华的询问,林晚没有隐瞒,点了点头,将旧观之约说了。
佟凤华却是一声冷笑:“倒是会挑地方,那旧观,是早些年扁鹊在临淄讲学之处,后来……就荒了。”
佟凤华显然是话中有话,但却不再深言,只道:“你有何打算?”
林晚原本的打算是临时机变,如若不行就走一步看一步,毕竟现在连获取信息的渠道都没有。
这让她格外的束手束脚。
“不能去,也不能不去。”林晚沉吟着说道。
“需要让他觉得,我是在权衡,有价值,但绝非可以轻易操控。”
听林晚如此一说,佟凤华心中反而大定:“你自己心中有数便好。”
“可认识此物?”说着将一株草药推到林晚面前。
林晚仔细看去,草叶有紫色纹路,根须之上有异香飘出,看着佟凤华摇了摇头。
“这是‘朱影兰’,只生长在王室药铺的紫土之中。”佟凤华道。
“而且,今日有人在巷口墙根之下,留下了这个印记,虽然很淡,可该来的总会来。”
混沌社的阴影,已经悄然贴到门前。
深夜,林晚独坐房中。
案上,是荀卿的《劝学篇》,能得荀子认可,是林晚没有想到的,但这也让他切身体会到了那句话——知识就是力量。
不论是“望字诀”的顿悟所得,还是《劝学篇》的青眼有加,核心逻辑都只有一个。
那就是你自己行才是真的行。
想起以前工作之余,人们常说若是无人托举,即便有再大的本事,皆是白扯。
但若是自身不行,托举之人顺手一带便可臂折筋断。
若是自身能行,托举之人顺手一带便可振翅高飞,天地之大,自由翱翔。
不过眼下要务便是将望柳步加速精进,精研荀学,而后应对乐乘,留意混沌社的一切动向。
想到此处,盘坐榻上,与黑暗中运转“望字诀”内视调息。
气息流转之间,白日辩论的激昂、面对荀卿的谨慎、李斯的嫉妒、乐乘的胁迫、混沌社的谜团,以及城门处的那位老兵……种种思绪如潮水般涌来,又被林晚一一压下。
心湖深处,渐渐趋于平静。
远处学宫的钟声终于不在,余下临淄的万家灯火与无边夜色。
这静谧小院中连接了多少秘密,无人可知。
可真正的风雨,或许已然在路上。
晨光再次洒在小院时,林晚已然将驳杂情绪压下,转为一种近乎冷酷的专注。
多年的危机公关,让她形成了一种对自己近乎死板的情绪控制机制。
换言之,就是任何情绪都在进入工作状态后被彻底压制,直到工作处理结束后。
林晚坐在佟凤华对面,面前放在那株“朱影兰”。
“前辈,关于旧观,关于扁鹊先师在那里留下的任何事,请您务必告诉与我。”
“每一处细节,都可能是我与乐乘周旋的筹码,抑或最后的退路。”
林晚盯着佟凤华,目光灼灼。
这一夜的转变,让佟凤华几乎是刮目相看,知道她来此处最初的那种不适已然度过。
但现在的一切都逼着林晚进入“敌对状态”,那么稍有不慎,后果不堪设想。
“那地方……邪性!”佟凤华的声音带着回忆的悠远。
“那是他最后一次在临淄公开讲学,但所讲却并非寻常医理,而是‘逆生死之论’,听着云集,但却大多是各国王室、权贵遣来的密使,真正求医问药的百姓,却被挡在了外面。”
“逆生死?”林晚明锐的捕捉到了关键信息。
“不错,传说扁鹊晚年,已经不满足于治病救人,转而研究改变命数,延天年的禁忌之道,那旧观地下,据传有他亲手所凿的验方石室,并非宝藏,而是试药之地,他在那里有些自愿的药人供他驱使,验证他推演出的惊世方剂,后来他突然离去,石室封存,再也无人敢启用,有人说里面留下了半步真传,也有人说,里面有未消散的药力和一些变成怪物的药人。”
佟凤华的话让林晚一时间无法消化,眼中有迷茫之色。
“我刚来的时候,您不是还要等秦先生么?而您方才说的扁鹊晚年……”林晚有些糊涂。
“扁鹊从来都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名号,更准确些,应该是一个组织。”佟凤华之言让林晚心头一跳。
“乐乘让你去哪里,绝非偶然,按照此人对混乱和掌控的痴迷程度,行事绝无随便之说。”佟凤华说完,眼角余光扫着林晚,不免有些担忧。
“试药之地、禁忌真传、可能的危险遗存。”林晚默默记下这些可能有用的信息,或许与乐乘见面之时能用得上亦未可知。
“不过当务之急,习练‘望柳步’才应该是你机会的最大仰仗。”说完便自顾回了房间。
接下来的两日,林晚闭门不出,专心锤炼“望柳步”,并尝试将“望字诀”的感知与步法相结合。
闭目在院中行走,凭借气息流动、地面震动和空气阻隔之力来判断方位、避开障碍。
步伐越来越轻,轨迹越发飘忽难测。
佟凤华冷眼旁观,偶尔指点一两句,让林晚获益匪浅。
同时,林晚在寻卿的《劝学篇》发现了诸多批注之语。
那句“物可为刃,亦可为药,持无者之心,方定其性。”如警钟长鸣。
林晚提醒自己,即将面对乐乘和混沌社这些“凶刃”,自己必须牢牢守住医者用药的本心与主动权,决不能沦为被使用的“刃”。
第三日清晨,林晚又要习练“望柳步”。
却被一阵敲门声打断。
起身开门,来人却是李斯。
带着一包精致茶点,脸上的微笑带着关切,恰到好处却不显谄媚。
“听闻林姑娘这两日不曾出门,可是身体不适?还是,那日之后遇到了麻烦?”李斯眼神闪烁,显然是听说了乐乘当街拦人之事。
林晚请他进来,开门见山:“李大人消息灵通,乐乘约我今日城南旧观相见。”
李斯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随即化为忧色:“旧观?怎会选在如此荒凉之地?”
沉吟片刻后,似是下了很大决心般,压低声音:“斯虽不才,愿为姑娘在外围守望,若有不测,还能接应,至少能为姑娘传递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