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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二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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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陷入绝境,让李斯忍不住暴怒,却无处发泄,只能跟着林晚不断奔跑。
巷口火把的出现,李斯第一反应就是后退。
但身后的追兵几乎同一时间顶了上来。
“林姑娘,事有急迫,莫要怪罪李斯。”
对李斯之言,林晚只是下意识点了点头。
不久前领悟扼“望字诀”基础,让林晚几乎下意识迅速观察前后追兵的区别。
两方人马在气场、装备与神态之上差异极大。
尤其前方堵截者,气息驳杂,步履紊乱,甚至能感受到其中颇有厌弃之人。
反观后方堵截人马,秩序井然,而且杀气颇重。
由此可知,后方人马极可能是城防军,而前面堵截者反而更软些。
极有可能是混沌社或者其他势力临时纠集。
“前方为假,冲出去。”
林晚低喝一声,却被李斯一拽,死死拉住。
“林姑娘,事关重大,可否从长计议?”
如此急迫之时,李斯实在不敢赌,若有周祥计划或可一试。
但此刻仅凭他一句豪言壮语,二人就要强冲几十人。
稍有不慎,受伤已是小事,这绝对是丢命的买卖。
李斯,不敢赌。
林晚万万没想到,李斯竟会在此时加以阻拦。
“李大人,若是不冲,那便死!”
林晚已然没了解释的兴致,若是此刻待两方人马冲击而来。
神仙来了恐怕亦是枉然。
林晚手握半截发簪,仗着不久前才悟道的“天子望气术”,对面那群人在她眼中此刻犹如透明一般。
尤其是气息虚弱之人,乃是林晚首要冲击之人。
绝境之下,人的潜力几乎瞬间被激发出来。
林晚手上的半截发簪像嗜血的毒蛇,月光下冷冽非常。
而后冷光闪过,一道血箭在月色下冲天而起。
下一刻,半截发簪已然插进了另一人喉管之内。
“我不想杀人,请各位惜命。”
事可以做绝,但话绝不能说绝。
事做绝无非就是固定的结果和风险,但有一点,这个风险是固定的,甚至可以妙估到结果。
但话说绝之后,这个风险是完全不可控状态,风险更是不固定,引来杀身之祸亦不稀奇。
因此——好马出自腿,好汉出自嘴!
林晚一直铭记于心。
看戏者多,出手者众,毕竟好奇心人人皆有。
金属刺入身体之声不绝于耳,此事几乎发生在瞬息之间。
而后便是身体倒地声,夜色中格外清晰。
林晚第一个冲了出来,如泥鳅般滑入一条漆黑小巷,消失不见。
几个呼吸后,又一道身影滑入小巷之中,夜归于沉寂。
“人之潜能,果然无穷,二人手无缚鸡之力,竟能连杀三人后硬生生在这里撕开一条口子,虽不是高手,但却被二人冲散,如此也好,倒省了诸多麻烦。”
黑暗中的人感叹之时,城防军已然逼近。
没看到林晚和李斯的城防军,一时间面面相觑。
而后一把将这些人按倒在地:“说,那俩人被你们藏哪儿了?”
此言一出,方才感叹之人心中已然暴怒,但却不曾发火,只是冷冷眼前的地面。
“放走逃犯,你们的罪过小不了。”说着将一众人全部带走。
被摁在地上的众人面面相觑,此刻恨不得活吞了林晚和李斯。
而此刻的林晚,在摆脱追兵后,第一件事就是报复李斯。
就在方才,林晚询问李斯为何符传上的字迹不是他自己动手,而是让荆墨去做。
“技艺超群之人,何需我一小小库吏出手?”
李斯之言让林晚怒火中烧,却发作不得。
但转念一想,恐怕李斯另有所图。
随即恍然,李斯在如此紧要之事上不肯出手,所图恐怕仍在自己身上。
但此刻嘈杂之声愈近,二人只得继续躲藏,直到躲进一处破败祠堂,身后追兵之声方才消失。
林晚提议在此歇息。
李斯惊魂未定,对林晚的判断将信将疑。
林晚一遍处理奔跑中的擦伤,一边尝试主动运用“望字诀”观察李斯。
能模糊感受到李斯周围气息紊乱,其中夹杂着一丝灰暗的“贪畏”之气。
既贪图未来利益,又畏惧眼前风险,此之谓“贪畏”之气。
这与林晚对其性格的判断颇为吻合。
“此处不宜久留,必须立即离开。”李斯靠在祠堂破烂门槛之上,仍旧担心。
“哦?”
林晚倒想听听李斯之言。
“你想想,荆墨地图上的‘水’字标记,符传上的‘沮阳’二字……我总觉得这些都有问题……”李斯说不出所以然,但直觉告诉他,这个地方留不得。
“不错,混沌社的秘密或者说他们的下一个舞台,必然与‘水’或者‘工程’有关,李大人心细如发,小女子佩服。”林晚深知若要离开,必然要借助李斯模仿屈鸿在符传上的字迹不可,因此补充之时多为奉承,攀附意味并不明显。
但即便如此,此言入耳,李斯脸上仍旧有了几分“孺子可教”的神情。
可林晚疑惑的是,历史上的郑国渠能在如此阴谋之下开始动工?
后世看到的很多历史,多以结果呈现,其中过程无人知晓,这与自己又有何关系?
她深知言多必失,因此并未和盘托出。
但此刻的李斯心中却又起了变化,先前对林晚他只觉的是可以利用的聪明女子,即便数次带来直面冲击,但心中仍旧不免轻看。
可方才在巷中,那般危机时刻,林晚的表现可以说是杀伐果断,不仅心态超脱,行动更是迅捷,即便战场老兵犹有不及。
不仅值得敬畏,更是必须要仰仗的合作伙伴,将此人收入麾下,必然如虎添翼。
自决定离楚之后,李斯所图从不是一城一地之得失,而是这天下要有他的一席之地。
想到此处,李斯不再犹豫。
“林姑娘,可信得过李斯?”
听李斯冷不丁冒出这么句话,林晚倒有些诧异。
“李大人何出此言?”
“这一路,李斯未尽全力,心力全在算计,还望林姑娘包含,此刻你我再次深陷危局,李某想略尽绵薄之力。”
李斯之言让林晚瞬间警惕起来。
望字诀下意识看向李斯,却在他身上看不到丝毫异样。
“李大人不妨直言。”
“李斯在楚国边关已有些年头,人还是认识一些,只是能否帮得上忙,还得费一番周折。”
看林晚仍旧不为所动,李斯继续开口:“离开此地,去往方城,然后用我们手上的钱,离开楚国。”
“符传瑕疵恐怕在方城也未必有用。”林晚一言直击要害。
“楚国当下军备松弛,连你我二人都拿不住,方城守卫也些只认钱不认人的东西。”李斯说着,颇有些恨铁不成钢之意味。
“不过此刻你我若是出去,恐怕还未出城便已被城防军拿下,李大人可有计策?”林晚对李斯实在难以相信,因此将难题提前抛出,看看他是何反应。
“此事倒是不难,时下正值秋祭,若以祭扫为名出城,或许方便许多。”
李斯之言让林晚眼前一亮,但随即还是用“望字诀”在他身上扫了一遍。
未曾发现异样方才放下心来。
一夜无话,待次日天明后二人分头行动。
临行前,李斯特意嘱咐:“我等小民祭祀,仅备猪肉、新谷、酒、艾草即可,毕竟只是借助此事出城,宜少不宜多,切记切记!”说罢,李斯面色歉然,毕竟此事上不得台面,若日后有人提起,实在算不得光彩。
林晚点头后以土遮面,在郢都城中小心前行,将所需之物尽数购置。
而后返回祠堂后便要出城。
临走时却见李斯跪在祠堂前,口中念念有词:“神明、先祖在上,斯迫不得已出此下策,切勿怪罪,他日飞黄腾达,定以十倍报之,不,百倍。”
而后便是咚咚咚三个响头重重磕下。
土地之上立刻有一小小土坑。
起身见林晚手拿祭品,脸上忍不住一阵抽搐。
“如此之多,拿来何用?”
“守城兵士若是不拿些好处,会轻易放你我出行?”林晚之言几乎瞬间点中要害。
“而后再哪些钱财奉上,理应更为周全。”林晚继续说。
之后二人静待黄昏到来。
“秋祭之事,本应在清晨最为适合,但对你我不利,只能选在黄昏之时,给他们分些酒肉,再有钱财送上,应该……”虽已准备妥当,但李斯心中仍旧担心。
却见林晚从怀中掏出两把匕首,将其中一把递到李斯面前。
“李大人,若是行不通,迫不得已只能硬闯,没有退路。”林晚眼中嗜血之色一闪而过。
“我们只是出城,何必伤人性命?”李斯碰到匕首,似乎被炭火灼烧一般,手刷的一下缩了回去。
这本能的反应让林晚对李斯的动机再次起疑。
“李大人,难不成这些天的种种遭遇还不能让你警醒?若是不能离开,等待你我的只有死亡。”林晚说的直白,让李斯一时间竟无可辩驳。
“不错,这小娃娃说的直指要害,你若是不杀别人,别人杀你的时候可不会有半点手软。”二人抬头看去,却是秦越人不知何时出现在祠堂之中。
“秦先生医者仁心,怎会出现在此处?”林晚忍不住发问,但也带着责问。
言外之意,秦越人一听便知,捋须呵呵一笑。
“林姑娘不必如此,老朽并无害你之意,此次前来只为出手相助。”秦越人说的轻巧,但身形却立在二人必经之路不肯挪动半分。
“祭祀总要有老人相随,若只是你二人前去,怕是难以服众啊。”
林晚明知秦越人的理由极为牵强,但又不能发作。
此刻若是再竖强敌,恐怕真要将小命交代在此处。
与李斯对视一眼,只能带着祭品往城外走去。
“秦先生急人所难,是小女子的福分,那就有劳秦先生了。”林晚说着,心中却恨不得举刀相向。
直到日落天红,三人方才走向城门处。
但与预料之中不同,三人几乎未受任何阻碍,但林晚仍旧在出城时将一些祭品和钱财留给其中一个带着帽子的老年兵士。
兵士拿着李斯递过来的符传左右端详,连声叹气,却并未刻意为难。
直到三人出城后,林晚忍不住回头去看,老兵也恰好抬头掀起帽子。
只一眼,林晚便心头巨震,此人正是丁洪哨所中送饭之人。
老兵显然已认出林晚,笑着朝林晚摆摆手,而后转身将其他人叫到一处,喝酒吃肉,大快朵颐。
秦越人嘿嘿一笑:“我就说能出去吧,你们还不信。”
“他是谁?”林晚轻声问。
“世间之大,总有奇异之事,想的太多难免伤神,活一天算一天,何必管他许多?”
秦越人所答非所问,却更让林晚心头迷惑。
出城之后,三人找了一处山脚,焚香跪拜。
秦越人与李斯口中各自念念有词。
秦越人:“列祖列宗,魂归故里。见此秋收之果,闻此桂酒之香。祈先祖护佑子孙,衣食无忧,平安过冬,宗族绵延!”
李斯:“神君享祭,福泽降临。送神西归,归于昆仑。愿神垂念,明年再祭。恭送神君,一路安康!”
而林晚在一旁之事心中默念:“香烟啤酒瓜子以后多的是,我吃啥先辈就吃啥,我有的都给你们备一份,绝不吝啬。”
待祭祀完成,秦越人转头却笑了起来。
因为不远处有三匹马静静待着,但三人却无丝毫察觉。
秋风过耳,旷野中的林晚感到一股深深的寒意。
这张网似乎越来越大,每一次似乎都有人事先料到,但却不肯现身。
林晚对着旷野深深一揖,算是谢过,同时也是一种暂时的妥协,但绝不是她的本意。
三人翻身上马,往方城赶去。
山脚野风呼号,劲草割颈,祭品前星火明灭。
一朵紫云飘飘然落下,看着祭品,眼中明灭不定。
“这祭扫若是真有用,娘亲为什么还不回来,难不成那个老东西没说实话?”俊美脸颊上似乎又白了几分。
拾起脚下一截枯枝,挑动那团星火。
“这次的女人很漂亮,如果让她跟父亲相遇,或许能够让母亲早些回来,嘿嘿,嘿嘿。”乐乘笑的有些癫狂,但心中却仍旧有掩不住的难受。
喘不上气,像是某些地方裂开了,但合不上。
经年累月,让他很是反感,“若是母亲在的话,肯定有办法帮我看的,娘亲,娘亲!”擦黑的天色中,乐乘站在那团星火前,忍不住扶额大笑。
风更大,夹杂着砂石,乐乘笑的凄然,但没有丝毫停顿之意。
啊!!!!哈哈哈哈哈哈!!!!!!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状若疯魔,身体蹁跹起舞,如巫祝祈福,似鬼怪扭动。
“老东西,我娘在哪儿?你说过的,她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这么多年,老子给你找了那么多女人,你都不满意,没有一个是娘亲,你这猪狗不如的东西,这个老子觉的最像,还不要的话,老子会让你痛不欲生!!!!!”
这一幕在乐乘的二十多年中,几乎每年都在上演,但每一次都是失望。
他从未得到任何关于母亲的消息,哪怕是一丁点都是奢望。
在那个老东西的眼里,只有自己那个哥哥乐毅才是乐家最成器的子弟。
从记事起,所有人的目光就都在乐毅那个王八蛋身上。
那无数道关切的目光中甚至包含了娘亲。
但那没关系,娘亲毕竟和别人不一样,娘亲是喜欢自己的。
这一点乐乘无比确信。
可这么多年过去,再没有见过娘亲,这是让她无论如何都接受不了的。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个老王八蛋从中作梗,致我们母子分离十几年。
甚至为此不惜将自己送到鬼谷子那里,成为什么狗屁的鬼谷门人。
不过也有好处,那就是可以积蓄力量去对抗那个老东西。
所以,这十几年中,没有任何一次回家是乐乘自愿的。
如此“重要”之事,看重之人也只乐乘一人,若是“旁人”看来,堂堂乐家,在燕国乃是名门望族。
一个乐毅名震天下,即便是乐家的护卫亦是别人无法想象之高才。
在燕国,即便是王室,对乐家之人亦是礼遇有加。
可这些对乐乘而言无异于粪土。
待乐乘身心俱疲,立于山脚之下,黑暗中一人显出身来。
“主人,他们已走出三十里,人员马匹无恙,淡水食物充足。”
“其他‘惊蛰’呢?”
“其他的,两个死了,一个重伤,还有一个半残,其余五个表现良好,并无大碍。”
“重伤和半残的都杀掉吧,五个良好的给他们吃顿饱饭。”
“林晚怎么办?”
“怎么办?加大剂量,我要看看这个‘惊蛰’能否干些惊天动地的大事,既然这么多‘惊蛰’里能让社老另眼相看,必有过人之处。”
“可他们目前的方向是方城,那是丁洪的地盘,李斯在那边有些微薄人脉,应该是想出城,若是我们再加入,恐怕……”
“哈哈哈,你居然怕‘惊蛰’顶不住?哈哈哈哈哈哈哈,你考虑的很周到,周到的让我想哭,让我在这个特殊的日子里想起了我的娘亲!!!”
乐乘突如其来的笑声,让下属心中一凛,下意识就要退走。
但只觉一股凉意在脖颈间划过,心中暗道不好,但为时已晚。
血箭如泉,喷薄而出,在荒野之中画出一道绚丽彩虹。
但观众只有乐乘一人。
“唉!弄脏了衣服,娘亲该不高兴了!”说着,乐乘眼中已然有丝丝水雾。
“刚才的话他没有听懂,你们应该听懂了吧?”
话落,四周寂静无声,许久之后才有人说了声——诺!
但乐乘的身影已然飘远,她很想给母亲上些祭品,但又觉得那是给死人的。
不过,此刻死的却另有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