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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新婚对弈 ...

  •   红烛残焰摇曳,烛泪顺着描金灯座蜿蜒而下,凝固成一道道暗红的泪痕,映得满室光影斑驳陆离。

      苏林浅僵坐在床沿,大红嫁衣上的鸾凤刺绣在昏暗里泛着冷寂的光,繁复的衣料裹着她单薄的身躯,却暖不透心底的寒凉。

      掌心的银簪棱角分明,几乎要嵌进肉里——那是她昨日被押入自己闺房时,趁看守不备,从墙角的暗格中取来的。

      这簪子是原主记忆中母亲遗物,簪身藏着细小的机关,能弹出半截利刃,是她唯一能依靠的防身之物。

      乱世浮沉,苏家败落,

      她早已不是昔日那个无忧无虑的苏晚,如今身陷囹圄的,是背负着家族债务的苏林浅,无人可信,她必须得时时刻刻提醒自己的身份,否则终有一日会被这身份害惨了自己。

      现在也唯有这枚冰冷的银簪,能给她一丝虚妄的安全感。

      房门响动,顾云深缓缓而来,红色锦袍拖曳在地,布料摩擦发出细碎的声响,脚步声轻得像一片落叶划过地面。

      走到床前,他墨眸沉沉如寒潭,深不见底,周身萦绕着淡淡的酒气,显然是成亲当日应酬饮酒归来。

      那酒气混杂着他身上清冷的檀香,竟透着几分疏离的冷意,让人不敢靠近。

      视线无意间扫过墙角,只见一张梨花木案几静静立在那里,案上除了笔墨纸砚,还放着一只精致的乌木匣子。

      这匣子并非新房原有之物,瞧着像是刚被放置不久,乌黑的木头上雕刻着繁复的云纹,锁扣处镶嵌着一颗细碎的蓝宝石,在烛火下泛着幽幽光泽,似在无声引诱着人去探寻其中奥秘。

      苏林浅心头一动,暗自思忖:这匣子来得蹊跷,莫不是他故意放在此处的?

      “新婚之夜,夫人倒是坐得住。”

      他声音低沉,带着酒后的微哑,更添几分不容置喙的冷漠,目光落在她紧绷的肩头,似淬了冰般,要将她看穿。

      苏林浅垂眸,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浅影,掩去眼底翻涌的戒备,声音平静无波:“少爷劳苦,妾身不敢惊扰。”

      指尖却悄悄收紧,银簪的凉意透过肌肤蔓延开来,眼角的余光忍不住瞟向那只乌木匣子。

      她隐约猜到,匣子里或许藏着与苏家旧案相关的物件,或是顾府盐运的秘密,

      甚至可能是引诱她上钩的诱饵。那股酒气与他语气中的冷意,让她心头更添几分警惕。

      顾云深轻笑一声,那笑声里没有半分暖意,只有刺骨的嘲讽与漫不经心:“不敢?本少爷看你,倒是镇定得很。”

      他缓缓俯身,指尖带着微凉的气息,几乎要触到她的脸颊,酒气也随之扑面而来,

      “苏小姐,哦不,现在该叫顾夫人了。你以为,嫁进了顾府,还能有退路?”

      苏林浅浑身一僵,如同被冰水浇透,指尖冰凉刺骨,却强迫自己维持镇定,缓缓抬眸迎上他的目光,眼底一片澄澈,语气恭敬:“妾身不懂少爷之意。既已拜堂成亲,便是顾家妇,自然安分守己。”

      苏晚心中却警铃大作,如今的她是苏林浅,绝不能在顾云深面前露出半分破绽。他眼底的冷漠与话语中的嘲讽,都在提醒她,这场婚事于他而言,不过是一场交易,而她,只是一件用来抵债的货物。

      目光再次不经意地掠过那只乌木匣子,她愈发确定,这定是顾云深故意留下的试探——他或许早已察觉她的不甘,想用匣中之物引她露出破绽。

      “安分守己?”顾云深挑眉,目光锐利如鹰隼,扫过她紧握的掌心,语气冷了几分,“藏在袖中的银簪,是想留着防身,还是……另有所图?”

      他略微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讥诮,似是看穿了她的心思,“想必你还在惦记苏府那夜的逃脱吧?以为算准了守卫换班的时辰,便能悄无声息地溜走?”

      苏林浅浑身一震,脸色瞬间褪去几分血色,指尖的银簪几乎要拿捏不住。

      那夜的狼狈与绝望涌上心头,她精心策划半月,算准了苏府守卫三更天换班的空隙,却不料刚到后院小道,就被守卫发现。原来并非她运气不佳,竟是他早已布下天罗地网!

      顾云深见她神色变幻,眼底的冷意更浓,语气带着不容置喙的掌控力:“苏林浅,别白费力气了。

      苏府守卫提前换班,不过是我随手安排的小事。你的一举一动,从你父亲签下借据的那一刻起,就全在我的掌控之中。”

      他直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目光如同在审视一件物品,“妄图逃跑?不过是自不量力。”

      苏林浅心头一紧,掌心的银簪仿佛烧了起来,烫得她指尖发麻。她强作镇定,缓缓松开手,将银簪置于膝上,

      指尖微微颤抖:“少爷说笑了,不过是先母遗物,出嫁时贴身带着,聊作念想。”心跳却如擂鼓般急促,生怕被他察觉簪子的秘密,更怕触怒眼前这位冷漠的顾家少爷。

      她刻意移开视线,不再去看那只乌木匣子,深知此刻多看一眼,都可能落入他设下的圈套。

      顾云深冷哼一声,那声音里满是不屑,直起身来,背对着她望向窗外的月色,月光透过窗棂洒在他身上,勾勒出挺拔却孤寂的背影,

      周身的冷意更甚:“苏林浅,本少爷知道你心里不服。你父亲欠下的巨额盐债,终究要你来还。”其中语气带着不容置喙的强势与冰冷,

      “但你要记住,从你踏入顾府大门的那一刻起,你的命,就由不得你了。明日起,你便搬去静园,没有我的允许,不得踏出半步。”

      苏林浅垂在身侧的手悄然攥紧,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带来一阵尖锐的疼痛,却让她更加清醒。

      静园……果然如她所料,会被冷意对待,听名字似处偏僻之地,或许正是她的机会。

      她面上依旧恭敬,屈膝颔首:“妾身遵命。”心中已暗忖,待到了静园,定要好好探查地形,寻找逃跑的契机。

      而那只乌木匣子的模样,却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她隐约猜到,匣中或许藏着苏家旧案的关键证据——当年父亲被指认拖欠盐债,其中疑点重重,

      这匣子说不定就是解开谜团的关键,只是顾云深此举,究竟是无意显露,还是刻意试探?

      顾云深转身,深深看了她一眼,那目光仿佛能穿透人心,带着审视与警告,冷得让人脊背发凉:“别想着逃跑,顾府的守卫,你应该见识过。安分守己,或许还能活得舒坦些。”

      他的视线若有似无地扫过案上的乌木匣子,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似在期待她的反应。

      说完,顾云深整理了下衣袍,语气平淡无波,却透着刺骨的厌弃与冷漠:“你我本就无甚情分,不过欠债抵债,不必勉强同床。今夜我睡外间软榻,各自清静。”

      说罢,便径直转身走向软榻,不再看她一眼,动作利落地上榻躺下,

      片刻后,均匀的呼吸声再次响起,似已睡熟,可那股未散的酒气与周身萦绕的冷意,依旧在房间里弥漫。

      苏林浅坐在床沿,久久未动,大红的嫁衣衬得她脸色愈发苍白。顾云深的话像一把把冰冷的尖刀,狠狠刺在她的心上,每一个字都带着无情的嘲讽与冷漠,提醒着她的处境。

      她再次望向那只乌木匣子,月光洒在上面,蓝宝石锁扣闪着幽光。她忽然想起,昨日拜堂时,曾见顾云深的亲信捧着这只匣子紧随其后,想来是他特意带进新房的。

      匣中究竟是苏家旧案的证据,还是能置她于死地的陷阱?她不敢深究,却又按捺不住心底的好奇与不甘。

      这冰冷的试探,并未让她退缩,反而点燃了她心中的斗志,愈发坚定了她逃跑的决心。

      静园又如何?守卫森严又怎样?这囚笼般的日子,她一日也不想多待。

      顾云深的警告、冷漠与试探,不过是让她更加清楚,唯有逃离这里,才能真正重获自由。她绝不能一辈子做这还债的工具,绝不能被困死在这顾府之中。

      不管是之前的苏府还是如今居住的顾府,全是豺狼虎豹恶人多,不过是从一个枷锁换成一个更大的囚笼。

      她已经无力换衣洗漱,晚上未进一粒米也丝毫未有睡意,手动拨开寓意极好的花生桂圆,

      合衣躺下缓缓闭上眼,脑海里早已开始飞速盘算进入静园后的计划。如何才能顺利进入静园?静园的守卫是否真的松懈?如何在那里悄悄积累盘缠和帮手,又如何寻机查清乌木匣子的秘密?

      一个个念头在脑海中闪过,逐渐勾勒出一幅逃亡与复仇的蓝图。掌心的银簪被她重新握紧,指尖的冰凉化作了心底的韧劲,支撑着她走过这漫长而寒冷的黑夜。

      这一夜,是囚笼的开端,却是她反击的起点。无论前路多么艰难,无论要付出多少代价,她都必须逃离顾府,这份信念,如同暗夜中的星火,在她心中熊熊燃烧,永不熄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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