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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第 2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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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睛看不见,只能听见靴子踏进雪地的声音。
后来被绑住塞进了麻袋里,四周又响起战场厮杀的声音。
来不及仔细辨认便听到厚重城门关上的声音。
看来是被隐秘地运出江北,进入洋纳境内。
好不容易被解放出来,让她坐在一张椅子上。
周围风雪的声音小了,能听到炭火噼里啪啦地燃烧着。
应该是被关在洋纳的营帐里。
元窈的行动没有被束缚住,因为看不见,所以只敢小心伸出手摸索。
面前是一张案桌,木材的触感细腻,应该是名贵木材。
说明抓自己的人身份不低,极有可能是洋纳为首的那三父子。
桌案对面传来一声轻笑,被元窈敏锐捕捉,瞬间收回试探的手。
“是谁?”
对面响起慢悠悠的声音,说的是汉语,却并不标准。
“昭蘅公主,用这样的方式见你,真是冒犯了。”
这个声音元窈没有听过,只能确定不是阿史那咄吉。
“冒犯?本宫以为洋纳向江北开战以后,再也不知道何为冒犯了。”
对面的笑声更大了。
“真是奇妙,先是提议和亲,再是诸多合作的信件,我和公主殿下也算是交集不浅,竟然还是第一次见。”
当初洋纳的和亲对象是谁元窈并不清楚,可若是合作信件,她倒是有印象。
“商议和亲时礼官称赞公主容貌倾国倾城,出示的画像也确实如此。在江北的诸多事迹,又发现公主智勇双全,如今见到真人,竟比画上更加好看。”
这番虚伪的恭维惹得元窈冷,再也不给他面子。
“那把本宫弄瞎困在这里,是因为你长得难看,不敢以面示人?”
阿史那结骨直接笑出声。
“公主放心,双目失明只是约束的一种手段,毕竟公主身份尊贵,也不好粗鲁对待。”
脚步一步一步靠近,元窈几乎感觉到对方接近时带来的热气。
“只要公主配合,我自然会帮公主恢复,无论是与大晟还是与你,我都不想闹僵。”
即使老可汗听信了阿史那射匮带来的消息,全力进攻被大晟孤立的江北,阿史那结骨也不会冲动地盲目跟随。
元窈再怎样受排挤,礼法上都是女帝唯一的女儿。如果真的如阿史那射匮所说,如此厌弃这个女儿,强硬安排她和亲更加划算,也更加稳妥,让她惨死边疆反而会引起风言风语。
从这一点矛盾也可以推出,阿史那射匮的情报并不准确,庆都并不是放弃了元窈,也不是放弃了江北,那么元窈在这场战争有什么好歹,庆都必定会追究。
阿史那结骨越发感觉父王已经老糊涂了。
竟然会相信阿史那射匮这个什么都办不成的废物的话,而无视自己的分析,执意要向江北开战。
再这样下去,洋纳一定会被他们毁了。
所以洋纳最好的结局就是自己坐上可汗之位。
他也确实在争取这样的结局,并且对此胸有成竹。
既然自己将是洋纳的王,那么保留现在的洋纳就是为自己的未来铺垫。
洋纳开战已成事实,大晟注定会有所动作。
他必须将大晟的报复减到最小。
首先最重要的是保住元窈。
至于对元窈这个人,他在得知被安排和大晟和亲,并且和亲对象是她时,还是毫无兴趣的。
可是收到江北方面的来信,清秀字迹写下的语句无一不话里有话,合作之意溢于言表却找不出确切证据,让他很感兴趣。
看向落款的署名时不禁愣神。
反复在记忆里确认了确实是那个叫元窈的和亲对象。
算是一个有意思的对象,他不排斥与她合作,不仅仅是因为利益可观。
他甚至不再排斥之前提议的和亲。
“还有一个更有意思的合作。”
阿史那结骨在元窈身侧坐下,双手扶着她的肩膀,扳过她的身子,让自己能正面她。
“据我了解,你在大晟的日子过得实在不算好,天时地利人和不管哪一样都没用,这样完全会让你的聪明白费。不如我们再次合作,借着和亲的机会,你我联手,共享这片草原。”
元窈错愕一瞬,立刻领悟。
“大王子是想娶本宫做王妃?”
阿史那结骨以为她惊讶于自己的直接,毫不避讳地解释。
“我们草原上的男儿,从来不会回避困难,也从来不会回避自己的情感,直白地对自己喜欢的姑娘表达爱意,是男子汉的表现。”
这次轮到元窈笑出了声音。
“那本宫问你,得到了可汗之位,你可愿意对本宫俯首称臣,让本宫成为洋纳地位最尊贵,权力最高的王?”
即使看不见,元窈也能想到对方复杂的表情。
“本宫在大晟斗,是为了自己斗,斗输了,便是和输在洋纳一样死路一条,若是斗赢了,本宫就是大晟的帝王,所有人都要臣服于本宫,这些你能给本宫吗?”
元窈眼前是一片漆黑,可是仍然昂着头,等了一会儿,如她预料的一样,阿史那结骨,没有回应。
在明繁宫遭受屈辱和欺负的那些年,那些人得宠时的嘴脸,失宠时的崩溃,她早已熟记于心。
虽然也是恩宠降临与消失之下的其中一个,但她仍然觉得好可怜。
自己的地位要仰仗他人,这一生都决定不了自己的意义。
即便是地位再高的王的女人,也会是如此。
越是明白这样的悲哀,越是开始认同成王败寇的准则。
虽然未必绝对准确,可是与她而言,拼命去搏得一个“成王”或者“败寇”的结局,是改变命运最有用的方法。
只能是王,不是王的女人。
“所以本宫和你合作不了。”
元窈浅浅地笑,右手摸上发髻。
“本宫也配合不了。”
手指从发髻上拔出一根小簪子,拍在案桌上。
小簪子是银制的,镶嵌着并非大晟产出的宝石,最明显的是簪体上雕刻的花纹,是洋纳贵族的图腾。
“灯瑶在哪里,把她带到我的身边。”
元窈的浅笑消失不见,拍在桌上的手压着那根簪子,
“不然我可保证不了阿史那萨林的安全。”
“萨林在哪?”
阿史那结骨的语气也完全没有刚才的从容。
元窈不答。
这支簪子是第一次见时萨林偷偷插在她发间的,那次一别,她给萨林指明了洋纳的方向。
之后再也没见,她自然不会知道萨林在哪,拿出簪子只是想赌一把。
幸好,她赌赢了。
“放了本宫和灯瑶,萨林自然会安全回来。”
阿史那结骨犹豫片刻。
“得等战争结束。”
元窈不能等到战争结束,自己失踪一定会导致军中方寸大乱,她必须尽早回去。
更何况不知萨林什么时候回来,拖得越久,风险越高。
“今日不放,战争结束也不要想见到萨林。”
元窈直接站起,朝着身边温暖的温度伸手,揪住阿史那结骨的衣领,面色狠戾,咬牙切齿道。
“现在本宫要知道灯瑶的安全,再把我们放了。”
营帐中的士兵亮出武器,朝元窈逼近。
被揪住衣领的阿史那结骨抬手,一个不满的眼神示意他们退下。
心里有些惋惜,可仍然清晰地明白最终目标是在战争中保证元窈的姓名。
未必要将她关在营帐里,也可以派人暗中保护。
这样也能保证萨林的安全。
“把那个女使带来。”
元窈心里的石头终于落地,想甩手松开对方的衣领,揪衣领的手却被反手握住。
揪衣领的动作被迫保持,挣扎几下都不得动弹。
阿史那结骨咬牙切齿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元窈,你会来找我的,你不想成为一辈子的瞎子对吧。”
元窈加大挣扎的力度,好几下才甩开。
灯瑶被人带进了营帐,一见到元窈便挣脱士兵拥住她。
“真是一对感人的主仆,祝你们好运。”
两人被推出营帐,立刻被寒冷包围。
刚才还在强装镇定的元窈紧绷的神经不堪重负,此时稍有危险的声音都让她草木皆兵。
士兵换班的脚步声,他们交谈时说的洋纳语言,兵器摩擦时刺耳的声音……
她感到乏力,用最后的力气去推灯瑶。
“灯瑶,快跑!”
灯瑶眼底的眼泪砸在雪地,抖着手伸到元窈眼前晃了晃。
元窈毫无反应。
她终于接受元窈的双目真的失明的事实,挣扎着在厚雪中站稳,弯下腰扶起元窈的一只手臂,扎进雪的双脚使力,撑着元窈站起。
她俯下身,背起元窈,在雪地踉跄了几步,最后站稳,向前迈出步子。
“灯瑶带殿下回去。”
有温热的液体淌在灯瑶的脖颈上。
灯瑶腾不出手去替元窈擦干眼泪,也没有办法擦干自己的泪水,只好耸耸肩膀和元窈依偎,甩甩脑袋将眼泪甩干,继续往前。
不知走了多久,元窈挣扎着从灯瑶的背上下来,坚持自己走。
两人被绑来时,一个看不见,一个被蒙着眼睛,如今逃了出来,既不知道时间也分辨不出方向。
前方的树林有动静,像是什么东西倒下的闷声,把两人吓了一跳。
“也许是树枝上的雪推落了下来。”
元窈猜测。
可是灯瑶是真真切切看见了,是一个黑影,像极了一个人。
她害怕又是刺客或是陷阱,将元窈扶到一块石头边坐下,自己不动声色地捡起身边的石头,悄悄向黑影靠近。
元窈坐在石头上,感受不到灯瑶在身边,喊人也没有人应答,担心出事正要起身。
灯瑶的喊声响在不远处。
“是慎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