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蘅剑》秋轨春

16、第 16 章

　　在众人看着城墙上的告示皱眉愣神时，元窈想起宋卿梧的一些话。
　　她当着巡逻士兵的面一把撕下新贴的告示。

　　巡逻士兵训斥着过来拿她，却被高大的身影挡得严实。

　　元窈本来不想理睬，可是听到士兵说她当街闹事，要送去衙门处罚。
　　“本宫正好要见孙杰政。”

　　身边除了宋卿梧和慎予，其他几个人听她自称本宫，脸色一下五颜六色。

　　“赵妹妹不会是被吓傻了吧。”
　　沈从疏悄悄在宋卿梧耳边说。
　　说着也要去挡在前面，被宋卿梧动作准确地拉住。

　　“万一真的是呢。”

　　巡逻的士兵上下打量起这个气质不凡的小姑娘。
　　只可惜这个小姑娘除了气质不凡，面容姣好，没有其他出彩的地方。
　　粗布衣裳，头上没有珠翠，虽然发髻很精致却是用一根土了吧唧的木簪固定。
　　说她是公主娘娘简直就是扯淡，从这身行头看，连富商或富农之女都够不上。

　　“我呸，当街闹事，妨碍公务，还谎称皇室，简直罪恶滔天，来人，带走！”

　　宋卿梧凭借和孙杰政的表面关系不错，在朔寒城地位不低，正准备上前缓和。
　　慎予比他动作更快，对方还没有碰到元窈的衣角，仅仅只是上前一步，便被他两招打回。

　　元窈亮出腰牌。
　　“本宫乃大晟公主昭蘅，见到本宫，还不快跪。”

　　哪怕一身土布与金灿灿的腰牌格格不入，元窈藐视着的气场也让人没法怀疑，纷纷跟着慎予行礼。

　　“方才可有偷偷跑去府衙给孙杰政告密之人？”
　　领头的士兵抖嗖着看了一圈，发现没有少人，才敢回答没有。

　　“现在有劳这位大人，替本宫备轿去府衙，顺便看好自己的人，小心舌头。”

　　见到元窈气势汹汹地冲进府衙，孙杰政没有弄清情况，疑惑和愤怒半参地看向她身后的宋卿梧。
　　元窈先上前将撕下的公告一把拍在公案上。
　　“增加税收以用于与洋纳交好，这就是你想出的万全之策？”

　　孙杰政这下明了，见她身后还跟着一群人，不好发作，只好咬着牙好声好气。
　　“赵家姑娘，那日我已经说清楚了，朔寒城实在是难以与洋纳抵抗，最好的办法就是与洋纳交好，邻居之间和平共处对谁都好。”
　　“相比拿出一点粮食和银两，战争更加会让百姓颠沛流离。”

　　“朝廷养地方官是为何，养军队是为何……”
　　元窈咬牙切齿还没有说完，便被端起官威的孙杰政抬手打断。

　　“先不管为何，反正绝不是为了横冲直撞，也不是为挑起战争。”

　　“是为了不让国家受辱，不让百姓受灾。”
　　“江北占尽地形和物资优势，你却害怕，害怕要承担的风险，害怕这些年朝廷对出战不看好，此举会让你得罪无数人，会给你数不尽的麻烦。”
　　“所以你更愿意出钱向洋纳示软，若仅仅是如此，还可以认为不是经验不够或是胆小怕事。”

　　元窈捏起告示的一角，当着他的面撕成碎片。
　　“可是你拿来贿赂的钱竟然是从民间搜刮，给你权力，给你军队，是为了让你保证百姓不会受苦，你倒好，把这些当作自己的财产，为了保护这些将百姓推上刀尖。”

　　孙杰政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揭穿，偏偏无力反驳，一时间恼羞成怒要拿她。
　　“大胆刁民，竟敢对本官出言不逊，本官平日不摆官架子是为了接近百姓，不是让人来忤逆的。”
　　“来人，把她拿下。”

　　“本宫看谁敢。”
　　围着的人大多见证了城门处的事情，知晓元窈真实身份，自然不敢有动作。即使有几个不知情的想动也被暗暗压制住。

　　下属这样的反应让孙杰政更加失了面子，元窈也不会给他机会找回面子。
　　她将腰牌抵在他眼前，逼得坐着的他不得已向后仰。
　　“睁开眼好好看，这些权力，兵力从来都不是你的，若是你为百姓尽心尽力，这些可以为你所用助你一臂之力；若是你伪善自私、虚伪无耻、背离仁政，这些都会被收走。”

　　待看清腰牌上的身份后，孙杰政脸吓得惨白，扑通一下滑下椅子，跪在地上。
　　“下官不知公主莅临，实在是礼数不周，还请公主恕罪。”

　　元窈嘲讽他礼数周到得很，送给自己与洋纳一战的如此大礼。

　　“洋纳一战实属有隐情，下官是想……”

　　元窈不愿听她废话，冷冰冰地打断。
　　“洋纳进军时实在没有看见有军队捍卫，看见的只有苛政的告示，本宫实在想不到有什么隐情。”
　　“孙杰政既然当不好这个江北府尹，那便换有能之士代之。”

　　她的目光落在宋卿梧身上，对方却像与她对视一般，动作极其微小地摇头。
　　元窈甚至以为自己眼花了，一个失明的人怎么会看见她的目光。

　　孙杰政跪在地上，最后破釜沉舟。
　　“本官是先帝钦点下派的府尹，官从正三品，公主殿下要动本官，还请三思。”

　　离宫前元惜苓的口谕里，说的是四品及以下官员任凭处置。
　　难道自己真的动不了三品的孙杰政？

　　元窈轻蔑地笑。
　　“先帝钦点又如何，你若有怨，便去找前朝皇帝告状。纵使你前朝封的三品官如今还有些地位，本宫乃本朝公主，位为正一品，你说动不动得你？”
　　“孙杰政消极怠战，搜刮民财用于贿赂洋纳，恐有资敌嫌疑，来人将其拿下。”

　　孙杰政在被押走时，瞥见了站在后面的宋卿梧。
　　“李梧，你得救我，是你把她带到我面前的，你说她是你妹妹我才掉以轻心的，李梧……”

　　所有人的目光自然落在宋卿梧身上。
　　他确实变得疑点重重，是他带着元窈接触江北，又谎称这是他的表妹赵衡。

　　元窈见他迟迟没有说出真实身份，便开口为他解围。
　　“李公子，此事本宫有愧于你，本宫为了隐瞒身份，查得你有两个表妹和一个表弟，便带着人谎称是赵家人，因你患有眼疾并且与赵家人多年未见便骗了你。”

　　宋卿梧连忙低头表示无妨。
　　接着下一句便是请元窈暂代府尹之位，直至选出合适的人。

　　元窈本来有意让宋卿梧做江北府尹，一来通过相处，认为此人有能力做好此职，二来为了报答他在江北对自己的帮助，想借此事改变他的平民身份。
　　可他不动声色地拒绝，让人难以看透。

　　“好，那从今日起，由本宫暂替府尹一职，废除孙杰政的增税政策，调动仓库的物资，向已经受到洋纳掠夺的地区支援。另外命江北各军队加强训练，进入备战状态。”

　　元窈在几天之内迅速接手了江北府尹的工作，并且按照宋卿梧和沈从疏的意思，将沈从疏编入军队。又根据他在利锋谷作战的表现，给了他一个合适的位子，并且常常派慎予代表自己前去军队视察。
　　如此配合下来，江北军队精准伏击了洋纳最嚣张的一支分队——一支隶属于阿史那射匮的部队。

　　元窈亲自带队，前去支援被袭击的村庄。
　　在那里见到了几天没见的宋卿梧和沈从疏。

　　沈从疏和慎予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混熟了，在宋卿梧的帐篷外谈论着什么。
　　元窈打了声招呼便掀开门帘，看见宋卿梧端坐着。

　　“来得这么快。”
　　“你怎么知道是我？”
　　元窈疑惑着在他身边坐下。

　　“自然是凭气味，每个人都气味都不相同，你身上的气味与慎予和灯瑶的很像，可是脚步比慎予要轻，步态却没有灯瑶姑娘那般活泼。”

　　“哦，那沈从疏身上是什么味道？”
　　她这样说是因为，一次吃饭时灯瑶提起他和沈从疏身上的味道很像，很好闻，还很真诚地问两人用的是什么香。
　　元窈开他的玩笑，让他有些脸热，不再回答了。

　　她适时地转移了话题，说起正事。
　　“边境的关卡又升级了，现在凡是前往江北的所有商队都苛以重税，有的甚至直接扣留。”

　　宋卿梧想到了她提过的兄长，有些怀疑。
　　“肯定是元瑞，元家人永远都想逼死我。”

　　“你和元瑞都是元家后代，怎么会单单只想逼死你？”

　　元窈抬眼，看见宋卿梧眼前还覆着眼衣。
　　他好像能看透很多，可是她还不懂。

　　“据我之前的调查，元家与洋纳之间一直有走私生意，具体一点的话，就是元家和阿史那射匮之间有私下生意。”

　　阿史那射匮是洋纳的二王子。
　　现如今传闻，洋纳可汗的接班人大概率为大王子阿史那结骨。
　　阿史那射匮若是想要得到可汗之位，就必须在各个方面压自己的哥哥一头。

　　他和元家合作，便是完美的双赢局面。
　　元家给他资源和支持，帮助他在洋纳巩固地位。
　　他只需要在掠夺江北的同时，顺手除掉元窈。

　　自利锋谷一战后，阿史那射匮觉得受到奇耻大辱，除掉首领元窈正合他心意。
　　事成之后，即使元惜苓大怒，这笔账也会算到洋纳头上。
　　虽然洋纳可能不敌大晟，可到时他的实力比阿史那结骨要强，自然熬得更久。

　　熬走了阿史那结骨，他便是洋纳剩余力量里，唯一的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