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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 1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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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里偷闲,更多是说心境。
心境不急躁,很多美好事物都可以成为“闲”,比如连窗外的阳光都明媚起来。
州府衙门的内院有练武的声音。
慎予本来独自练剑,院内的侍卫不由得被吸引驻足。
看他耍长剑的动作实在是有力漂亮,不免有人手痒,想要比试比试。
就在有人终于鼓足勇气向上前比试比试时,慎予却收剑入鞘,拱手行礼。
“草民邱隽,参见昭蘅公主殿下。”
元窈立在围绕院子的游廊上,不知道看了多久。
“免礼。”
她似乎对慎予有很多话想说,可是眼前的人如今自称“邱隽”。
这么多的话里她只挑拣出一句说出后。
“今天的天气不错,是个好兆头。”
看似是没话找话,慎予却很认真地点头。
“昨日我们铲除了内奸李骏,还将其邻军驻军搅乱,是一个好开始,好兆头。”
慎予的神情也比以前要放松,抬头去看越过屋檐斜斜射进院子的暖阳。
“那你呢,你不是马上就要去查元家私库,也是趁着这个好天气出发吗?”
昨日他们就元家商队的蹊跷作讨论,决定不再纠结这些小鱼小虾,而是将目标放到元家一个位置易于得手的私库。
时间当然是越早越好,只是不知是不是阳光明媚的今日。
“不是。”
有人暗暗紧张,有人悄悄松了一口气。
“昨日兴州动荡,城里还缺人手帮忙,卑职想忙完这里再启程,也让元家先放松警惕。”
“也好,你也很久没回来了。”
此话算是直白露骨,元窈一说出口便发觉不妥,仔细观察慎予的反应。
幸好他听清,满脸疑问地示意她再说一遍。
元窈摆摆手说什么也没说。
全然没注意到他红透的耳朵。
兴州的危机大解除,城中的氛围也跟着轻松很多。
元窈和贺敛理盘点了慎予他们劫倒的粮食,心里踏实不少。
只是埋下的隐患如同慢性的毒药,容易让人遗忘。
“公主,庆都的人既然查到慎予与商卫有关,估计对于他的死也不会轻易相信。”
贺敛理想的其实是绝不会信,即使安排假冒的尸体经过精心挑选,过程细节都安排妥当,可是他人不知元家人是否真的杀人灭口,元长荣却心知肚明,由此可以确定慎予假死。
“当然不会相信。”
元窈当然也明白这一点,可她完全并不担心这一点。
元长荣如果一心求证慎予没死,那将很不划算,元窈只需要以守为攻,和慎予打配合隐藏踪迹,便能让他白费很多功夫。
以她对元瑞和元长荣的了解,元瑞可能会固执地一查到底,即使没有结果也不会罢休,带来无数麻烦。
但是元长荣一定很快会意识到此举的愚蠢,不再让元瑞浪费时间死磕。
“眼下我更加担心的是他们要求劫私库。”
私库不比商队,那里有专人守卫,而且里面存放的物资种类和数量都难以预测。
可劫私库的办法是他们最后找到的最优解。
若是只靠元家走私的商队,获得的粮食越来越少,暴露的风险也只会越来越大,倒不如一次性将私库劫了,再和他们慢慢耗。
这样慎予和那些商卫小队的成员也不用再四处奔波。
傍晚回到知府衙门,慎予在等她。
平时和元窈分开忙的时候,慎予也会等她,偶尔一个人边等边练剑或看着地图研究,偶尔边等边捣鼓一些新奇的小玩意来逗他们玩。
可是这次他什么都没干,只是来回踱步,面色凝重。
他接到孟恭池的密信,留在兴州边界的人手像往常一般劫下元家向洋纳走私的商队。
可这次的商队竟然有正规队伍暗中保护,他们在兴州边界大打出手,最后还是寡不敌众,失败而归。
如若单纯是劫粮失败,倒也没什么大不了。要紧的在于他们在兴州闹出这样大的动静。
虽然慎予假死离开城中心前,元窈说过让他放开手脚,不要有后顾之忧。可他都明白,最好的是悄无声息地完成,让元家吃了个哑巴亏才不会生出事端。
如今闹出动静,元家就可以以兴州不太平,边界流寇肆意的理由更加大肆宣扬元窈和贺敛理治理无方,兴州局势不明,不可轻易支援。
眼下要赶在元家行动之前完成下一步计划,劫到私库里的粮食,兴州就有能力和他们耗下去。
元瑞还在到处搜罗他假死的证据,他不能冒险走出知府衙门,只能在这里焦急等待。
他立在早上元窈站的地方。
想起那时她。
“也好,你也很久没回来了。”
孟恭池问他回不回来,他的心情就像现在这样,他当然会说自己不回,说自己要走。
他也说不出口,他想回去,他不想走。
早上她站在这里,会不会有同样心情呢?
他站在同样的位置,可是如此忐忑。
游廊尽头的门洞,有灯火跳跃着靠近。
“你怎么在这里?”
元窈见他神色不对。
“出什么事了吗?”
慎予说了大致情况,边说边观察她的脸。
元窈面色几乎不变,听他说完只是沉思片刻。
“你若是准备好了,可以即刻启程。”
“我去安排几匹快马给你,记得要万事小心,注意安全。”
慎予看着她的眼睛,他总是不自觉地忘记所谓的尊卑,想要直视这双眼睛。
特别是在这样的昏暗环境之下,他的目光并不显得十分直白。
而这双眼睛在昏暗环境下更加亮了。
他喉结滚动,咽下许多的话。
后退一步,抬手拱手行礼。
“卑职定不辱使命。”
作为目标的私库在更北方,靠近江北的位置。
没有兴州北部雁悬山的阻挡,风雪更加肆虐。
通过对这个私库地址的推测,里面大概率是粮草、布匹和炭火,既可以走私给洋纳人,也可以作为元家的退路,无路可走时可以保命。
雪地里匍匐着一小队精锐,为首的慎予一个悄声移动在队伍最前面。
他们已经摸清了私库的守卫分布,并不森严,悄无声息闯入的难度不大。
慎予背手向身后打手势,最后左手的食指和中指并拢,举起顿手前倾。
动作的瞬间,他的左侧便飞速窜出两个黑影,隐蔽在私库的左侧。
他右手五指并拢,同样向前顿手,右边也同样窜出五个人。
其余人跟着他径直逼向私库。
一队人配合默契。
左侧两人悄无声息地潜入私库,打开了大门。
右侧的人的翻墙将里面的守卫搅得一团乱,慎予趁乱带人攻入。
一切顺利得出奇。
慎予还来不及松一口气,听见了有人从私库奔出来,慌张汇报。
“邱隽兄弟,私库里的东西……你快去看!”
慎予冲向私库。
难怪来汇报的人如此慌张却说不清楚,就连慎予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形容。
这简直不像个仓库,像一个藏宝阁。
墙角堆起的不是黑炭,而是工艺精美的瓷器和古玩。
成排的高柜里也没有堆满粮食,而是名贵的水墨画,署名刻章都是前朝和本朝的名家。
四面墙壁上挂着的不是布匹,而是无数的纸张,上面誊写了许多朝廷清官和中立官员贪腐勾结的“证据”。
每一个人都不知该如何处理这样一个出乎意料的仓库。
“把这些带回去吧。”
慎予最后做出决定。
众人面面相觑,不理解这样的行为,犹豫着没有动。
只有孟恭池相信慎予自由他的道理。
可是慎予单打独斗惯了,常常相处的又是元窈和贺敛理这样的聪明人,没有将行为的原因说清楚的习惯。
曾经为商卫将军的孟恭池明白,这些人是兴州的,并不直接听令于,若是不说清楚未必能够服众。
所以他问。
“邱隽,可是这些东西不是银票也不是粮食,更加难以变现,为何拿走这些烫手山芋。”
“这个仓库被劫过已成无法掩盖的事实,即使一物不拿,空手离去,对方也可以有人说丢失宝物而讹上我们,也可能被墙上的官员灭口。既然如此,还不如干脆拿走,兴许还能为制造转机所用。”
返回兴州的路上,慎予听到许多流言,有关于他和元窈关系的流言,还有兴州现状惨样的夸张形容。
这些都是他听过的,只有一种说法,是最近才流出的。
众人传兴州中的钦差贺敛理和巡察元窈暴虐无道,之前邻州的驻军想要出兵收了这两个心狠手辣之人,却被硬生生打了回去。兴州也因此又遭了殃,被那两个恶官血洗。
兴州百姓被逼得没有法子,只好在周边做了流寇,打劫来往的商队,真是害人。
完全可以肯定,又是元家人借势颠倒黑白,放出流言抹黑元窈和贺敛理的名声。
元窈从来没有被流言压倒过,她甚至从来没有表现出因此受伤的样子,还能反过来安慰因此愤愤不平的灯瑶。
可还是让人难过,让慎予很难过。
从这方面来说,他和元窈是同道中人。
他也从来没有表现出难过,按照正常逻辑他也没有理由难过。
所以从来没有人知道,这些伤害元窈的流言也能中伤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