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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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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言四起,连州府衙门也都开始议论纷纷。
贺敛理一连下了好几道死命令,不许有人再传播谣言,也不许再议论此事,最后却全都取消实施。
纵使能用官威捂住所有人的嘴,难道还能操控所有人的心吗?
贺敛理冷静下来一次,认识到此时用强只能更加模糊公主名声,坐实他人猜测。
反复踱步,最后也只想到出面以钦差名义澄清这一个办法。
可是效果微乎其微。
流言得不到妥善处理,便会在人的心间发酵。
此时只需要一个催化情绪的事物,流言就能被瞬间点燃,将元窈和兴州烧成一堆灰烬。
驻守在兴州六十里外的驻军接到元窈亲笔写下的密信,驻军首领确实有听命暂缓行军。但是也没有完全放手不管此事,同时派出多路信使,一路南下前往庆都找元瑞确认消息。
元瑞和元长荣给他的明确指示以及兵部文书却是和元窈的指令截然相反。
按照军法,如此情况,应当以兵部文书为准。
于是驻军开始原地进行大规模的军事演习。
在仅仅只有六十里外的地方,一支规模不小,训练有素的军队,时不时耀武扬威地列兵行进,眼看长枪直指兴州城门,又高喊着口号原路返回,退回六十里之外。
兴州就像被猫儿拿捏,却又要将其玩弄于股掌之中的小鼠。
分秒都是心惊胆战,分秒都可能是死期。
兴州再次人心惶惶,关于巡察公主的谣言就此被点燃,欲将其焚烧化为灰烬。
歹人肆意是在夜里。
兴州已经处于水深火热之中,元窈和贺敛理再也管不得别的,每天都是去各地巡察,四处凑银两和粮食。
回去的路上常常天已全黑。
埋伏在路上行刺的歹人似乎极为熟悉元窈一行人的行程,也十分清楚州府衙门的布局,以至于元窈一踏进门槛,隐藏的歹人便能瞬间翻身下房梁,精准朝她举刀劈下。
刀面的寒光刺眼,似乎谁都没有反应过来,只有一道黑影从元窈身后闪出,另一束寒光闪出的同时,响起长剑出鞘的声音。
元窈被飞出去的慎予往后拉了一把,鼻尖几乎是贴着刀刃扫过,被灯瑶稳稳接住。
刺耳的兵器摩擦声和惊叫声惊动了众人,将州府衙门里外全部点亮。
可是光源围绕着的两个人一招一式多打得不留余地,外人没有插上去的机会。
慎予对此人的缜密招式产生极大的警惕,不宜与对方纠缠太久,一个鱼跃让对方的下劈刀落空,瞬间起身,抽剑左右平扫。
却被对方反应极快地一一挡下,他却不给其空歇时间,三花獠剑连连逼近,上剑划破歹人手臂,伤口不浅,鲜血四溅。
歹人吃痛捂住伤口,目光更加狠戾,抹了一把血后举刀斜劈而下。
节奏逐渐乱了,显然是打算破罐子破摔地一命换一命。
慎予占了上风,持剑藏头平扫,伤了对方侧腰,欲起势正劈将其拿下。
剑锋指向对方脖颈瞬间,他听见身后似乎有熟悉的呼唤。
是公主。
瞬息的分神,就是暴露命脉。
脖颈一凉,他听见元窈真正的呼喊。
“慎予!”
声音划破了这个只有刀剑交锋声音的长夜,凄惨如浴火时的凤鸟。
痛苦难忍,溃不成军。
他想他要站不住了,可是还有私心要看最后一眼。
转头,看见禁军护卫队终于赶到,将她护在身后,将自己和那歹人团团围住。
他看见了她的眼睛,露出一个嘴里淌着血的笑容。
元窈被这样的声音彻底打碎,跌跌撞撞地向前跑,却还是来不及扶住倒下的他。
鲜血喷涌染红衣袖,泪水滴落沾湿衣襟,寒风直接灌进了胸腔,发抖的身体怎样都无法回温。
昭蘅公主殿下的侍卫统领慎予,为了保护昭蘅,在和歹毒的搏斗中因公殉职。
昭蘅公主视臣子如手足,心痛不已,几乎是魔怔般地在州府衙门大骂国舅元长荣。
不仅如此,一个神秘渠道消息传递速度比在兴州的官员快上好几倍,一夜之间,将昭蘅公主的哭诉传到庆都。
她控诉慎予的死并非简单的行刺,而是元家杀人灭口。
具体原因却没有被传回来,留下无限遐想。
似乎有什么在引导,大家都不约而同想到不久前,国舅参昭蘅公主勾结商卫势力,有不轨之意。
可是如今证据还未找到,就出了昭蘅被刺,慎予牺牲的变故。
不能排除是有人倒打一耙,反咬昭蘅。
朝堂上提及此事,元瑞心里慌得发毛,偷偷斜眼去秒元长荣。
元长荣沉默良久,最后长叹。
“昭蘅公主身边即使是有奇能义士,也得有人作为媒介。公主身边常待的人中,贴身丫鬟从小和公主长大,鲜少出宫;贺大人是陛下提拔的人,自然对大晟忠心耿耿;那么便只有慎予一人。”
有人拦住他胡说八道,慎予曾经也是元惜苓的人。
“可是无论怎么看,这个公主和商卫势力的媒介,只有慎予最为合适。而且听闻此人武功高强,如今看来还城府极深,竟然在宫中蛰伏这么多年,连陛下都被这个歹人的表变蒙蔽。”
“正因为慎予乃商卫遗臣,若是知晓当年商卫当年的冤情,商德谦是如何结局,若不杀之,岂不给了他毁大晟平和的机会,故不得已除之。”
一番话毕,议论声小了一大半,朝中老臣几乎都闭口不言。
前商卫王的冤情,他们这些默不作声的人都是帮凶。
无论是信奉儒释道三家的清流文官,还是自诩潇洒不拘一格的武将,都不愿承认自己因沉默而毁了前商卫王的一世英名,毁了商卫百姓的安宁生活和清白名誉。
不愿承认不代表心里不明,恰是因为心里明白,又有不愿,于是如今还是选择沉默。
元长荣拿捏住了众人这样的心理,即使承认传言,却也将此时变成人人自危的禁忌漩涡,使无人敢就此事出一言。
可是他曾经的儿子,现在的皇室侄儿却丝毫没有这样的谋略和头脑。一下朝有巴巴地凑上来,
“国舅,张大人已经和李骏谈妥,若是事成,便由李骏接任州尉一职。”
“昨日传来李骏的情报,元窈在慎予死了以后颓废了好几天,几天都没有处理公务。兴州粮食即将告罄,她也没心思管了,找到李骏询问是否有熟人,能够打听到邻州的军营布防以及军粮存放处。”
元长荣听到元窈说出这样的点子,不免感到无语,问元瑞是怎么想的。
元瑞绝对不是个傻的,自然也不信元窈会实施这样荒诞的计划,这样说给李骏听,定然是李骏已经暴露,故意设下圈套。
于是他将计就计,表面给出一个假地址,并且安排邻州兵力调动,调一队偏师在陷阱附近巡逻,等元窈行动后,一方面安排主力部队直插兴州要害,一方面安排李骏同时发动动乱,配合主力部队将兴州控制。
如此一来,既可以应对元窈的圈套,又可以主动出击,占领先机。
元瑞这些年的进步令元长荣十分满意,想到元惜苓已经开始逐步让元窈接触权力核心,认为自己也应该放权给元瑞,同时将责任慢慢交给他。
“交给你去办一件事情,事关元窈势力的强弱和未来朝中变动。”
元瑞一停不免紧张起来,还隐含着微妙的兴奋。
“国舅请吩咐。”
“严查慎予,看看他是否真的死了。”
元瑞有些不解,在他眼里,慎予一直是个小角色,最大的作用不过是使元窈难以对付了一些,何须如此重视防范。
元长荣完全不这样认为,关于元窈和慎予与商卫势力的挂钩,并不完全是他巧舌如簧胡说八道,而是有几分猜测几分推理在其中的。
元窈确实就有可能有商卫势力相助。
慎予也确实有可能是商卫遗臣。
这样城府极深的两个人,一个这样轻易地死在刺客手中,一个荒废了还不容易得了的事业。
元长荣冷笑。
这怎么可能。
在兴州边界,与江北相接的地方,常有说不清来历的商队出现在这附近。
这些商队背后都大有背景,几乎没有人敢劫。
偏偏今日就出了一批胆大妄为之徒。
商队前脚宣布原地休整,屁股还没找到石头坐下,后脚高松的枝干开始抖动落雪。
和雪一起无声落下的是矫健的劫匪。
他们不知跟踪潜伏了多久,竟然把商队的人员分布摸得清清楚楚,落地的瞬间便迅速解决手边的人。
一切都悄无声息,给人感觉并非一群粗俗野蛮的劫匪,而是一支训练有素的暗杀小队。
这伙劫匪武艺高超,每一个的身手都带上商卫无数的风格。
为首的劫匪下手最为干净利落,可是在其中最为特殊。
他的一招一式中不仅有商卫特点,还掺杂着很标准的宫廷侍卫的招式。
片刻工夫,雪地中便倒下一片。
劫匪们掀开面罩,兴奋地去查看商队运输的物资。
为首的劫匪也摘下面罩,露出一张年轻却不幼稚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