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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罪臣 ...

  •   与此同时,城北官署廷尉府。

      “豫州最近是有什么大事发生吗?怎么大人一回来就叫人去案牍库,搬了这么多卷宗回来。”一个穿着青色朝服,腰系铜印黄绶的清俊男子,正双手抬着一堆的卷宗,脚步有些吃力的走着。

      而他身旁的两人就比他看起来轻松多了。

      一个身材高大挺拔,一袭黑色束身常服,刀削脸,左脸眼下有一道疤,不失美感却增添了几分凶狠,一看就是狠角色,他手里的卷宗也是最多的。

      “不清楚,但依我之见,绝对是十分要紧的事。”另一个人摆出一副明了的表情,开口说了一通废话。

      与那黑衣男子截然相反,说话的这人穿着红色束身常服,长了张乖巧稚嫩的脸,看起来明朗张扬,说话更是吊儿郎当的,十分不着调。

      “鸣野兄,你要是还有力气说这些话,那么我手里的书你就替我多分担分担吧。”沈尧之累得不行,有些没好气道。

      “我才不,我手里的已经够多了!”

      “话说,明霄兄你该好好锻炼锻炼了,就这点卷宗就把你累得不行了。”

      “虽然明霄兄你才来大人身边不到一月,不像我跟止燃兄在大人身边待了这么些年。”

      “有些事情还是不够了解,但是放心,只要有我在,保准罩着……”陈默噼里啪啦的叨叨个不停。

      沈尧之长吁一口气,只觉得自己的天灵盖都要被吵掉了,有些受不了,抬步往徐灼的身后躲,只想远离这只叽叽喳喳的小麻雀。

      徐灼见状,稍稍侧身跨步,默默的横在了他俩中间,眼睛撇向他:“够了,大人还等着呢。”

      陈默瞬间收起了嘻嘻哈哈的笑容,恢复正形,腾出一只手从沈尧之手里抓了几卷卷宗。

      “那必须得快点了,不能让大人等急了。”陈默一本正经道,然后快速往前走。

      他这突然的转变,让沈尧之有些不知所措的怔愣在原地。

      “你不要见怪,他就是这样的人,只要跟大人相关的事,他都会变得比谁都正经,以后和他相处多了,你就习惯了。”徐灼见怪不怪道。

      “鸣野兄他……似乎很在意大人。”沈尧之有些不解道。

      原本他是要到好友所在的司农府上任的,结果他还没赴任呢,就被廷尉府一纸调令,给调过来了。

      而且还是朝中,那位素有玉面阎王威称名的周廷尉,当今的太子少师周瑾临亲笔写的调令。

      沈尧之刚上任的干的第一件事就是整理案牍库,这半个多月以来便一直待在案牍库里。

      当天整理好的卷宗,都会由徐灼或者陈默负责,上交传递到周瑾临的手里,根本不用他跑一趟。

      因为要留三天给太子授课,所以廷尉府,周瑾临是上三天休三天。

      但是给太子授课的那三天晚上,周瑾临也会来廷尉府审阅卷宗,甚至有时会直接宿在廷尉府。

      而沈尧之也会跟着一起加班,这也是让他最痛苦的。

      但今日也不知是怎么的,周瑾临突然就命他,把豫州这近十年发生的所有关于贪污的卷宗全部找出来,放到他的书房里。

      于是这才有了,他们三个各自抬了一堆卷宗,前往周瑾临的书房。

      “别看他长得年幼,其实他比你我都大,他也是最早跟着大人的。用他话说,大人于他有生恩,给了他一条活路。”徐灼耐心向他解释道。

      “原来如此。”

      两人并排走着,一边走一边搭话。

      “那止燃兄呢?又是为何跟着大人?”沈尧之偏头再次问道。

      “以止燃兄的功夫,去凉州、幽州参军,或者投身羽林,估计能挣出更不错的前程。”

      徐灼脚步一顿,停住看向他,沈尧见他停住,也跟着停下。

      他二人就这样对视着。

      徐灼盯着他的眼睛仔细打量了许久,才移开目光,继续走道:“与他一样,大人于我有再造之恩。”

      “而且——”

      像是想到什么,徐灼话一转,又回看他一字一句道:“只有跟着大人,才能挣出不错的前程。”

      “跟着别人,说不准哪天就沦为弃子了。”

      沈尧之闻言不动声色的笑了笑,知晓他话里有话。

      “止燃兄,这话说的,当真有意思。”

      “什么弃子不弃子的,咱们不都是在给大人做事儿吗,这挣的都是一样的前程,不是吗。”沈尧之皮笑肉不笑的笑道,眉眼弯弯的,良善的让人生不起戒心。

      “也是。”徐灼嘴角微勾。

      这时,走在前面的陈默,又掉头回来了,他站在前方不远处,催促着二人。

      “你俩到是赶紧走几步啊,刚才是谁说我慢的,怎么这会儿你们又慢下来了?”

      “鸣野兄,这就来!”沈尧之笑着冲他喊道,随即加快脚步,跟了上去,将徐灼丢在原地。

      徐灼没有搭话,只是默默的在后面跟着,不快也不慢。

      三人没过一会儿,就将卷宗送到了周瑾临的书房。

      书房里,那办公的书案上早以堆满了足足有半人高的卷宗。

      不光如此,那地上也是摆了一堆卷宗,虽然分布的比较零散,但是堆放的却很整齐,足以见得摆放之人的一丝不苟。

      而周瑾临就在那一堆卷宗中间,全神贯注的翻阅着。

      “大人,这是最后一批卷宗了。”沈尧之放下卷宗,拱手行礼。

      “嗯,知道了,出去吧。”周瑾临闻言头也没抬,眼神一直停留在卷宗上。

      三人得令后立马关上了门退出了书房。

      时间一点点流逝,周瑾临身后堆积的卷宗越来越多,终于在一堆陈年旧案中,找到了他想要的东西。

      周瑾临快速看完卷宗,面色凝重的揉了揉眼睛,长叹了一口气。

      起初在太学,他原本只是觉得那个长情长得比较眼熟而已。

      但等他出了太学,走在街上,他才恍然想起来那人为什么会如此眼熟。

      那个长情长得像十年前因贪污赈灾款,导致灾民横尸遍野,最后被满门抄斩的豫州刺史,常林。

      当年他是初入朝堂的神童,举世闻名,万众瞩目。而常林是被押解回京受审的罪臣,背负骂名,万人唾弃。

      常林问斩时,他有幸在刑场见过他最后一面。

      他的表情,周瑾临直到现在都记得十分的清楚。

      悲痛愤恨,绝望麻木,最后万念俱灰,化作一片死寂。

      这让当时的他,觉得十分奇怪,如果真的是贪官,死前怎会是那番神情,但是他也没有过多去深查,就稍微去了解了一下其中的经过后,就没有再关注此事。

      而眼下,他手里的卷宗上,赫然记载着当年的案情,以及常林的家眷。

      常林膝下育有两子,长子常思死前十四岁,幼子常卿死前八岁。

      常卿,长情,这分明就是一个人。

      最重要的是,豫州之后新上任的刺史,是当时赈灾有功的功臣,也是如今的大司农,荥阳郑氏的郑冲。

      这就很有意思了。

      毕竟,谁能想到就是这么一位,通过靠抓贪官而扶摇直上的人,才是最大的贪官。

      而上一世,没有他的提早干预,郑冲最后会在四个多月后筹集完银两,勉强填补上国库的窟窿,但那点钱也只是拆东墙补西墙,形成一个恶循环,为大昭埋下一个大隐患。

      一旦爆发,就会伤及根本,引发其他问题。到时难保不会,再经历一遍上一世的遭遇,这是他不想看到的。

      荥阳郑氏这个隐患,必须尽早解决掉。

      “要想尽早解决,这个长情说不定会是个突破口。”周瑾临思索道。

      但只要他一想到,还有个更重要的事还没解决,周瑾临就一阵心烦。

      这也一直都是他重生以来的,一块心病。

      要是他能早点重生回来,回到太子册封典礼之前,或者是重生回昭烈帝出征前,说不定就不会这么麻烦了。

      可,能够重来一次,已经是上天能给他的最大恩赐了,他还在奢求什么。

      这就已经足够了。

      周瑾临自嘲的笑了笑,一想到李肆,内心就十分的慌乱苦涩。

      重生后,他比上一世更早的来到了她身边教导她,照顾她,为她规划一切。而她也像上一世一样,再次满心满眼的都是他。

      他的内心本该是欢喜的,但只要一想到上一世的李肆,他的心就像是缺失了什么一样,重是空落落的,直到上一世的她回来的那一刻,那块残缺的部分才被补上。

      但对上她那双厌恶没有爱意的眼睛,他的心又像被万箭穿心般的剧痛,他又弄丢了那个满心满眼都是他的那个孩子。

      在她没有欢喜跳脱的跑过来抱住自己喊着他师父,没有选择立即吃牡丹花饼,而是疏远礼貌的按着规矩称他为先生,将点心搁置在一边的那一刻,他就知道她重生了。

      不仅如此,周瑾临还发现她并没有这一世重生前的记忆,不然以他重生后的行为举止,她一定能猜到他也重生了。

      因为牡丹花饼是他那日进宫的前天,李肆央求他好久的,是她一直想吃的。

      他不敢想,要是李肆知道他也重生回来了,会是什么场景,她会是什么表情,而自己又该如何去面对?

      不敢想,他根本不敢想。

      ——

      太学里,李肆上完晨课后,就已到了晌午休憩时间。

      李肆在自己专属雅阁里用完午膳后,就坐在摇椅上闭目养神,跟前还有专门供欣赏用的小假山,看着十分高雅,富有格调。

      摇椅轻轻的摇着,李肆拿掉自己脸上的诗经,露出一张好看却满是愁容的脸。

      她还是觉得不对劲,如果周瑾临不是那个变数,那谁才是导致这一系列发生偏差的变数。

      荥阳郑氏家主当今的大司农郑冲,与她有过节的太学生郑原,被母后任命负责教导她学问的太子少师周瑾临,以及因拨款一事被气发病的当今天子,她的皇兄。

      皇兄,李肆的摇椅停了一下,坐起身来思考。

      她怎么把皇兄给忽略了,除了周瑾临是贯穿这些事的因素外,皇兄也从始至终在参与着,甚至所有事都是围绕着皇兄这个核心在运转。

      上一世,郑冲驳回了皇兄的提议,拒绝开国库给凉州、幽州等边防驻军拨款,后来边境告急,接二连三的上书讨要军饷,皇兄又不能低头去求母后,实在没有办法了,才去请的周瑾临插手。

      虽然不知道周瑾临用了什么方法,才说服的郑冲开的国库,但是肯定不是什么光彩的方法。

      而且,李肆内心突然想到一个猜测。

      如果重生是按血脉关系的话,她既然能重生,那说明与她有血缘的人是不是也可以。

      说不定皇兄也重生了,为了阻止边境将士因为军饷吃不起饭,发生兵变,导致异族入侵,城池失守,危及到他的统治地位。

      所以才提前找的周瑾临来插手此事,让这个军饷能提早拨下去,发到边防将士们的手里。

      这么想,逻辑就通了,皇兄极有可能是那个变数。

      但下一刻,李肆猛然僵住,浑身一阵胆寒发麻,呼吸不畅。

      等等,如果她的猜测真是如此,她可以,皇兄可以,那李稷岂不是也可以?

      冷静,冷静,这一切都没有得到印证,不见得是真的,李肆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看来,还是得赶紧找到方法,早点解除连心蛊才行,免得夜长梦多。

      连心蛊是当时她皇祖父在位时,夜州夜郎王归顺大昭时,上供的贡品。而夜州人擅练蛊,说不定她身上的蛊,夜州人会解。

      但夜州天高地远,四面环山,地势险峻又有瘴气相阻,进出极其不易。

      更何况,她远在北都洛城,根本没有办法前去,除非夜州人来洛城。

      想到这里,李肆长叹了一口气,不免得有些失落。

      难不成,真的得到那个时候,找机会去夜州吗?那岂不是为时已晚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罪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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