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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世家 ...

  •   “时候不早了,孤该去上晨课,不然孔博士又该说孤了。”

      “先生再见。”李肆不等周瑾临答话,当即礼貌的颔首笑道。

      说完,李肆便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

      二人的笑容,也都在彼此转身后,就冷了下来,随后各自揣着心事离开了此地。

      一个往南去了讲舍,一个往北出了太学。

      ——

      没过一会儿,李肆便来到了晨课讲舍的门前。

      讲舍大门紧闭着,门内传来朗朗的读书声,李肆嘴角勾起一抹笑,没有选择推门而人,而是悄悄的挪到一旁的拐角处猫着。

      眼神一直偷偷注视着前方的长廊过道,像是在等什么人。

      没一会儿,一个穿着博士服,满脸长须,看着十分古板严厉的老头出现在长廊上,手里拿着戒尺和一本论语。

      来了,李肆见人出现了,掐着时候从拐角处出来,与其撞了个照面。

      “啊,孤见过孔博士,孔博士早上好,咳……咳咳……”李肆装作很惊讶的向其问好,行了个标准的弟子礼。

      还故意的咳嗽,一副大病初愈就着急忙慌前来上课的三好学生模样。

      孔维作为孔子后人,自然是十分欣慰满意,上前抬起李肆的手,语气慈善和蔼道:“太子殿下快请起。”

      随后又接着道。

      “太子殿下大病初愈,仍能按时早起赶往太学听课,如此好学,老臣甚是欣慰,望太子殿下往后也能保持这份好学之心。”

      李肆连连点头,微笑谦逊道:“孤一定谨记博士教诲,咳咳咳……”

      说完,还不忘装一下。

      “好,好好。”孔维拿着戒尺的手很是欣慰的摸了摸自己飘逸的胡须,眉目和善的笑道。

      “太子殿下随臣一同进去吧。”

      诶,等的就是这句话。

      李肆嘴角按耐不住的上扬,礼貌地做了个请的手势,“孔博士先请,孤随后。”

      于是下一刻,在李肆的注视下,孔维推开了讲舍的门,抬脚迈了进去。

      然后不出她所料的,门梁上悬挂的木桶立马失去平衡,里面满满当当的水瞬间倾洒。

      可怜的孔博士被浇了个透,整个人都湿了,头发和胡须都变成了一缕一缕的,模样滑稽的很。

      “遭了,是孔博士!”

      “完了!这下完了!”

      ……

      讲舍内的读书声戛然而止,人纷纷起身离得老远,生怕沾上祸端,扎堆的看着面前的发生的一切,随后开始窃窃私语。

      “是谁!到底是谁干的!给我站出来!”孔维气得火冒三丈,拿着戒尺指着讲舍内的众人吼道。

      “是你!还是你!”

      “不是我,博士!”

      “也不是我,博士!”

      众人纷纷摆手摇头,都说不是自己。

      “好,都不承认是吧?那就都给我抄论语一百遍!”孔维咬牙切齿道。

      众人顿时怨声载道的。

      “孔博士,真的不是我们做的,我们凭什么要抄书啊!”一人不贫的反驳道。

      “就是,就是,根本不关我们的事啊!”

      一群人点头附和道。

      “哼,那你来说说看!这到底是哪个没有道德的混账干出来的缺德事!你要是知道说出来,我就免了你的抄书!”孔维冷哼一声,破口大骂道。

      那人闻言立马泄了气,眼神飘忽闪烁,讪讪笑道:“学生,学生哪里知道是谁做的……”

      人知道是知道,但以他的身世,他压根不敢得罪啊。

      而猫着身躲在人群后面的郑原,正一点点的往柱子后面躲,准备开窗从那偷溜出去,躲掉抄书。

      郑原到了讲舍后没看见李肆,以为他只是又出去了,就想着戏弄一下他,叫人备了点水放在房梁处。

      结果没等来李肆,倒是等来孔维这个脾气暴躁又十分古板严厉的老头。

      光是留下来抄书就是已经够让人头疼的了,这要是被孔维发现,这水是他命人放的,那他不得被他给好生惩罚得够呛。

      别的博士可能会稍微会看在他的家世上,顾及一下,但这位可是出生于曲阜阙里孔氏,乃孔子的第十五世孙,在家族中也算是说得上话的大人物之一,在太学声望极大,门生众多,丝毫不惧他荥阳郑氏。

      若是他登门向他伯父告状,说不定伯父真的会把他暴打一顿,考虑要不要把他赶回老家去,然后重新从家族里挑一个上进的子弟过继。

      一想到这些,郑原思来想去决定走为上计的好。

      但是,他没料想到的是,这一幕,被站在门外偷偷观望的李肆看得一清二楚,为了防止他逃走,李肆立马走进来,出声道。

      “孔博士,你快看那有人鬼鬼祟祟的,似是要跳窗出逃。”

      孔维立马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见郑原正扒着窗准备翻出去,拿着戒尺大步冲了过去,一边冲一边暴躁的喊道:“你给老夫站住!休要跑!”

      众人吓得纷纷闪开出去老远,生怕沾上这暴怒的小老头,引火上身。

      而郑原早就被吓得,脚下一个打滑,瞬间踩空了,一头栽了下去,摔倒在地。

      “哎呦!”

      闪开的众人之后,才看见孔维身后还跟一个人,待看清来人是谁后,纷纷慌忙地行礼。

      “见过太子殿下。”

      “诸位同窗免礼,把孤当成一个普通的太学生对待即可。”李肆和煦的保持微笑道,慢悠悠地踏步进入讲舍。

      “谢过太子殿下。”

      虽然李肆和他们一样都是太学的学生,年岁相差不到哪里去,当今太后和天子也说可以把太子当作一般同窗来对待,但是太子终归是未来的储君,该有的礼数还是得有。

      所以,即使李肆这么说,太学里的人也不敢这么做,甚至能做到多疏远就有多疏远。

      当然,像郑原这样十四五岁大的,仗着家世欺男霸女的纨绔少年,是个例外。

      而其他的世家子弟,虽说不似他这般纨绔,但也十分的自视清高,看不上李肆这个太子,不屑与李肆来往,对她只保留最基本的礼数。

      不过在这间讲舍里,倒是没有多少世家大族出身的子弟,他荥阳郑氏算是这里面最大的。

      但这里面的人,绝大多数都是依附,或者是不敢得罪荥阳郑氏的人,上辈子或多或少都帮过郑原欺负过她,冷眼旁观的人也不在少数。

      虽说这是人之常情,她不能怪罪所有人,但是她依旧不可避免的讨厌这里的站着的所有人。

      所以,李肆看了一眼在场的所有人,最后将目光放在郑原身上。

      别看孔维是个读书人,还是个上了年纪的小老头,但是人身高八尺,面容甚凶,打起人来面不红耳不赤。

      郑原这成天到晚寻花问柳的小身板,在孔维手里根本不够看,立马就被拧小鸡似的,给提了出来,甩在讲舍中间。

      “哎呀,孤还寻思着这爬窗要跑的人是谁呢?这不是荥阳郑氏的郑二郎,郑原,郑公子吗?”李肆凑上前瞧,故意笑道。

      郑原抬头看着幸灾乐祸、笑得不怀好意的李肆,内心慌得很。

      总觉得,李肆是知道这件事的,知道那盆水是他特意为她而准备的。

      果然,下一刻,李肆坏笑道:“不知郑二公子,今日怎的翻起窗来了?莫不是做贼心虚,要出逃?”

      “太子殿下莫要胡说!本公子只是——”郑原反驳的话突然停住,扭头看向一旁生气的孔维,最后咽了咽口水小声道:“只是……不想抄书罢了。”

      “所以这事儿不是你做的?”一旁的孔维厉声问道,死死的盯着郑原。

      郑原被他盯着一阵心虚,但是想到自己可能面临的后果,还是咬牙嘴硬道:“孔博士这真不是学生做的,我只是不想抄书……”

      “当真不是你?”

      “当真不是我。”郑原再次摇头,讪讪笑道。

      孔维冷着脸,目光凌厉的巡视着四周众人,众人纷纷躲开他的眼神。

      最后孔维目光转到了李肆。

      李肆没有闪躲,反而冲着他礼貌的笑道:“博士在怀疑孤?可孤跟博士也是刚到啊。”

      “而且要是没有博士您,说不定这水就浇到了孤的头上。”

      “所以博士一定要严查此事,将此人逐出太学。”李肆说到这时,收起了脸上的笑意,眼神虽然是看着孔维,可余光却是有意无意的看向郑原。

      孔维眯着眼,仔细打量着这位太子殿下,只是数日未见,就像是换了个人一样,浑身上下都透露出一股帝王般的不怒自威感。

      当然孔维也不是常人,毕竟活了这么多年,经历了不少事,自然是十分敏锐的捕捉到这话里的微妙。

      随后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孔维面色十分阴沉,扭头指着郑原的鼻子呵斥道:“你给把论语给老夫抄三百遍!明日老夫就要检查!”

      “要是交不上来,老夫改日定上荥阳郑氏的门,管大司农要去!”

      “你们也是,明天交!”

      丢下这句话,孔维就冷哼一声,负手离去,众人一顿哀嚎。

      李肆笑了笑,自顾自的来到自己的座位上将书箱放下,任凭周遭如何哀嚎议论,她就两耳不闻窗外事。

      郑原啊郑原,你们一个都逃不掉,抄书只是个开始,好戏还在后头呢。

      孔维离开之后,就没再回来,而是换做了别的博士的课。

      “彼黍离离,彼稷之苗。行迈靡靡,中心摇摇。”

      ……

      听着上面的博士的念诗,李肆立刻便知这是诗经里,出自《国风·王风》里的《黍离》

      而它的下一句便是——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李肆嘴里呢喃着,一时间思绪万千。

      这是她学的第一首诗歌,是儿时父皇手把手教会她的,也是父皇教会她的最后一首诗歌。

      然后,他便被人暗杀,死在了御驾亲征的战场上。

      之后,信王造反,母后和外祖家南阳叶氏,联合了几大世家和周瑾临,才镇压住那次造反,才得以帮皇兄坐稳了皇位。

      再之后,就是信王余孽在太子封典上下毒刺杀,李稷性命垂危,为了稳住人心,她被迫狸猫换太子,代替他穿上太子服,走完了封典。

      从此以后,那场庆典死的,只是公主狸奴,而不是太子寄奴。

      谓我心忧,谓我何求。

      谁曾谓过,自始至终,无人谓我。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世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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