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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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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姨娘:“......”
她只恨自己脚步不够快,没能立刻拉着女儿遁走,又怨清芷把她的话全当耳旁风了。她多少次耳提面命她,要与风头盛的云姨娘母女保持距离,免得被遭牵连惹了主母不悦。
然而四姑娘话已说到这个份上……柳姨娘暗道,这病了一场倒像是懂事许多,说话竟滴水不漏不给她拒绝的理由。
再驳了面儿,便是得罪了。柳姨娘只得暗暗推搡了一把清芷的背,低声催促道:“四姑娘既叫你去,你便好生去教教,仔细些,莫要糟蹋了四姑娘的好料子。”
得到母亲允许,清芷那点欢喜才敢漫上眼角,轻轻“嗯”了一声,任由慕清拉着她走。
步入锦霞院,几株桃树已绽出粉嫩的花苞,而墙角也有几簇春笋不甘示弱顶开了湿润的泥土,显露出勃勃生机。
锦霞院比不得正院轩敞,却处处透着精致与得宠的气息。博古架上摆着不少慕崇文赏赐的玉器玩物,这些倒还是其次,直到清芷看到一尊一掌可握纯金菩萨坐像,眼睛不由瞪大了。
“这,这是......”
慕清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唇角泛起一丝无奈的浅笑,虽说是身子的亲娘,但偶尔她也对云姨娘这性情和爱好束手无策,只好略带几分尴尬与羞涩向清芷解释:“我小娘喜欢这样。”
慕清自己也觉得不妥,一来高调招摇,害怕逾制,平白给正院那头递上话柄落人口实,二来呢,难看。和周围的陈设一点不搭,大户人家的架子上的摆放物件极为讲究,寻常陈列些奇石、茶壶、古玩以及植物等,老夫人福寿堂里摆有石头,乃长寿的象征。若说佛像倒也不稀奇,老夫人信佛,福寿堂的佛像供在佛龛里受香火,每日更是虔诚礼佛,但何曾像这般?如此直白地搁在架上就是个寻常的富贵摆件罢了。
纯当摆件,也不合格,被紧紧塞在一只斗彩牡丹瓶和一座紫檀木雕之间,突兀又扎眼,
但架不住云姨娘喜欢,于是继续这般把所有值钱物儿不管不顾一股脑全摆在台面上,生怕来人不知道她有多么受宠,得了多么多的赏赐。
慕清怕清芷怀疑这贵重东西的来历,忙解释:“这是我小娘从父亲那里央来的,说是下头人孝敬给府里老夫人,可老夫人嫌金制的外放张扬,扰动心神,不如紫檀木有风骨,硬是不要,这不才便宜了我小娘。”
说到此她忍俊不禁:“我小娘也不信佛,但架不住这是足金的,这怎么叫她脱开手了呢。”
云姨娘家生子出身,言行举止总带着一股没文化的直白。云姨娘家生子出身,言行举止总带着一股没文化的直白。
“她啊,就单纯喜欢这金子的光亮踏实,说‘够直白够贵重,看着就喜庆’,姐姐可别笑话啊。”
先头说了许多个这东西不合适的理由,如果慕清坚持,云姨娘依着女儿也定会撤下佛像,但为何还摆在这里呢?
慕清几次欲开口劝说,眼前却屡屡浮现云姨娘将佛像捧回来时,那爱不释手、毫不掩饰的欢喜模样。
她始终记得一件事,慕清娆小姑娘晕倒后把这身子平白给了她,她睁开眼见到的第一个人,就是抱着她不住喊“心肝儿”的云姨娘。
于是什么制止的话,她所有酝酿的道理,愣是一句开不了口。
罢了罢了,只得苦中作乐、乐观一点,慕清扶额,林氏本就对她们仇恨,也不多这一件小事。
比起这个,让云姨娘开心似乎是更大的事情。
清芷察觉慕清对云姨娘言语中的维护,连忙摆手:“我哪里会笑话。”
虽说锦霞院富贵到俗气,但清芷所居的晚晴居的清冷,和这就是两个世界。她何曾见过庶女住处这般体面娇贵?清芷想起母亲那清寒的屋子里,除了必要的家具,便只有一盆半死不活的兰草,还是柳姨娘费心照料才勉强活下来的,一股艳羡涌上心头。
同时婢女所出的庶女,竟如此同人不同命?
清芷叹息,敞开心扉道:“我羡慕妹妹来不及,又哪里会笑话。”
慕清不明白,在她看来两个半斤八两都是妾出的,这话从何说起呢?请安的局势泾渭分明,云姨娘曾是老夫人身边的旧人,和老夫人是一边儿,老夫人呢,又和林氏剑拔弩张。瞧方才的热闹,云姨娘就是老夫人的嘴!
但老夫人总是有逝世的一天,而林氏春秋还长呢,要她说,她还羡慕清兰是正经嫡女,慕清有苦难言,云姨娘之宠如同烈火烹油,固然耀眼,但她也害怕有一天这个美貌却地位卑微的女人如同电视剧里的华妃,开头风光结局潦草。
于是自嘲笑道:“我有什么值得你羡慕的?咱们都是婢出的庶女,在这府里,有什么差别。”
清芷没听出慕清讥讽,发自内心感伤:“云姨娘虽说是婢女,却是老夫人身边的得意人,不说父亲宠爱,就连因着老夫人的面儿,谁敢不给几分颜面?而我小娘——”她拿起帕子拭干眼角湿意,“我娘亲却是夫人身边婢女,若是夫人重视也就罢了,可夫人......”
清芷声音渐小,提及那位,她噤了声,不敢再言。
“四妹有个好小娘,”她低头感叹,语气酸涩,“什么好东西都紧着你。不像我,什么都得捡大姐姐挑剩的。”话至此处,她声音里带了委屈的哭腔。
“可偏生小娘要我多与大姐姐亲近......”
“母亲竟然对你和柳姨娘这般忽视吗?”慕清询问,心里立刻转过好几道心思。
柳姨娘曾经是林氏身边的大丫鬟,名唤春桃。夫人怀上清兰时,老夫人便想将身边一个伶俐的婢女塞给老爷做通房,怕儿媳怀孕期间苦了儿子。而夫人听闻风声,直接破釜沉舟,先发制人,“贤惠大度”地把知根知底、性子又绵软的陪嫁婢女开了脸,抬了姨娘。
让老夫人算盘落空,活活怄了一口气。
柳姨娘母女……也无怪林氏这个态度。慕清冷静甚至带着几分冷酷地思索,方姨娘拥有慕府目前唯一男嗣慕璋就是她的王牌,先天就已领先,林氏拉拢她无益。所以依着那个看上去就精明强悍的夫人原先的想法,应把柳姨娘推出去云姨娘打擂台分庭抗礼。
现下林氏亲自上阵,虽凭着主母身份掌控中馈大权,但和妾相争斗嘴,失了风度也显得不贤德。
怪只能怪柳姨娘无能,没立起来,但这样的话怎么对一个十四岁的女孩说出来呢,总不能说你要怪就怪你没个能干能争的娘。
慕清留意到清芷似乎怕冷搓了搓手,立刻唤丹青上前送了个汤婆子给她暖手,心里顿时又软了几分。
她到底内在年龄比清芷虚长些年岁,也看不过眼一个好生生长得乖巧又可人的女孩窘迫。
“以后总会好的。”她安慰清芷道,“夫人......有她的想法咱们管不着,我这里起码是个去处,你要喜欢,就常常来找我玩。”
慕清记得清芷擅长女红刺绣,索性做个好人,翻出一堆上好的丝线,不仅品质极佳,数量还多,深浅不一凑齐各个颜色,一同塞到清芷手里,“这些都给你,所以快别难受了。”
这样的好东西因着林家的缘故,每月都会按份例分给几个小姐练习女红针织,清芷也有,只不过分到她时往往只剩下沉闷不讨好的颜色,远不如慕清手中颜色这么轻灵可爱。
“怎么……这么多?”她瞪大眼睛,“都给我么?”忙不迭地摆手推拒,“太多了!四妹自己也要留些用。”
清芷手指头局促地互相搅动:“何况……我还没帮上你的忙,怎好先拿这些东西?这如何使得?”
慕清浑不在意,说道:“这线你尽管拿去,不够再找我要。”
本来她就不做女红,迫于嬷嬷的教学时才拿起针做样子扎两下,每月分到的线帛就没有用完的时候,“更何况姐姐怎么没帮上我的忙?”
清芷不解,小声嗫嚅:“可我来了,还什么都没做呢。”
“唔——”慕清沉吟片刻后,微微一笑,“不急不急,我小娘生辰礼还仰赖姐姐帮我指点一二。”——如果能代劳就更好了,她那点现代只缝过纽扣的技术在古代完全上不了台面,估计是得从头学起了。
女红可是古代女孩们的主要技能和要求,可以不精但不能不会。
“我这病一场,手下越发生疏了,还要姐姐教我!”慕清又拉着清芷,亲密无间,“姐姐,你可要常来陪我说说话。”慕清嘴角上扬,说到“说说话”处更是声音放缓,笑得意味深长。
毫无疑问,依着早上的架势,林氏大抵更恨她们母女了,慕清心里有数,自古就没有哪个正妻不恨分享自己男人的妾,林氏不是个性子软的,今天只是暂时善罢甘休,后面还不知要怎么采取手段来“治”她们。
慕清心下一凛,为了让自己那个美艳无脑的美人娘下线得晚一些,自己看来还得早些筹谋准备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