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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你的名字我的视线 ...

  •   对比食堂的饭菜,上次和琰姐下的馆子简直是天堂。唯一对得起这口味的,也就是价格了。
      米饭小份2毛,大份1毛,青菜5毛一份,荤菜2-10块不等。
      祈星抱着餐盘百无聊赖地排在后边,身边的阿嵘突然用手肘拐了一下,嘴巴朝前一努“星星你看她!”
      嵘姐儿不愧是中气十足的体训生,明明是想暗戳戳指点下别人,一声喊半队人都转过头了,偏偏她还不自知,自以为小声地继续叨叨“她居然只打一小份米饭和一个青菜,这能吃饱?”
      祈星尴尬地拽了拽阿嵘的衣袖--正主都转过头来看了。唉,这事闹的。她认出来了,似乎还是自己班上的同学。
      转校生?叫什么来着?李…心欣?
      李心欣是被最初一声“星星”喊得下意识转过头的。打小起,伙伴们前后鼻音不分,她都快习惯了,但被人这样在背后议论,可不是能习惯的事。她垂下眼,假装无事发生,端着那份寒酸的饭菜,匆匆找了个角落坐下。
      不想,刚才议论她的两个“活宝”,被相识的朋友拉着,顺势就坐在了她对面。
      吃饭吃饭,不听不听。心欣强迫自己专注于分析饭盒里寡淡的青菜,试图找出它与老家菜园子里种出的味道有何不同。
      “所以你姐就给小灵通给你了?天呐,我也想有个姐姐!”对面的嗓门依旧嘹亮。心欣放弃了,这嗓门,忽视不了一点,还是快点吃吧。
      “亲爱的!借我玩一节课,就一节课!”那位体训生还在“发癫”。祈星后悔告诉她了,真的。唉,告诉她等于告诉全世界啊。她埋头吃饭,假装没听见。
      “星星!”阿嵘不依不饶。
      刷!左右两个脑袋都转过来看着她,像上了发条的玩具——正是谢祈星和李心欣。
      阿嵘愣了一下,随即笑得乐不可支,几乎要拍桌子。
      看两个人都不理睬她继续吃饭,阿嵘玩心大起,故技重施:“星星!”
      刷!左右两个脑袋再次转过来,这一次她笑得前仰后合,停不下来。
      祈星扶额叹气,不是姐们你这笑点也太低了点吧。她想动手给她强制关机,奈何抡不过体训生的小壮手,气得饭都吃不下了。
      在她们打闹的功夫,李心欣早已低头收拾好碗筷,悄无声息地离开了食堂,转到热水间。她还要打水洗头洗澡,没有心情也没有时间参与这种无聊的笑闹。有这空闲,不如多做两道题。当然,她很清楚,在刚才的情境里,她不是参与者,而是那个被看的“笑话”。
      站在热水间门口,她扒完碗里的饭菜,抬头对着腾起的热气发了一会呆,傍晚的凉风默默将那一小团白雾拂散。她最终还是没能分析出食堂青菜与老家青菜的差异点,就像她始终弄不明白,一个父母认真取下的名字,究竟有什么地方值得被这样笑话。
      那就不想了吧。
      今天要洗头,得用铁皮桶多打些热水。心欣一向爱护她一头柔亮的长发,只是代价嘛……才提着桶走了几步,沉甸甸的铁皮桶就压得手心通红。换两只手一起提,又像只螃蟹般踉跄,根本无法正常行走。想想还要爬上四楼才能到宿舍,她几乎要叹出声音来。牛顿在上,这个受力分析应该怎么做,我又该怎么挪动它?
      “你,是李心欣对吗?”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心欣回头,只见谢祈星不知何时追了过来,脸上带着些微的歉意和局促。“我帮你提吧,我是谢祈星。”
      整个高三还能有人不知道你谢祈星是谁呢?心欣把吐槽藏在心里,只是轻声道了句“谢谢。”
      两人并肩,顺着宿舍楼梯往上走,
      “那个,”谢祈星单手挠头,语气诚恳,“不好意思啊,阿嵘她没有坏心,就是嗓门大,有时候开玩笑太随意了些,我替她道歉,对不起!”
      此时她们刚好走过楼梯的暗处,来到三楼通往四楼的明亮走廊。夕阳的余晖铺了一地,晚风裹着操场上传来的拍球声与嬉闹声,热热闹闹地扑了个满怀。
      这突如其来的声浪与光线下,李心欣怔立在原地。祈星也因她这突然的反应而有些不知所措,下意识放下了水桶。
      两人对望着,沉默了一小会儿。周围世界的喧嚣,反而将她们之间这片小小的安静,衬托得有些异样。
      “谢祈星。”李心欣先开了口,声音很轻,“你为什么一直这么有活力呢?”
      “什么?”祈星没听明白,心欣已经走上走廊。她赶忙提桶跟上,“到底问了个什么啊?”

      自上次的提水事件后,李心欣惊觉,自己视觉的“雷达”似乎出了点不可逆的故障。它总是不由分说地,在密集人群里将谢祈星的存在感调到最高亮。
      比如她趴在五楼护栏上看那几株白玉兰,谢祈星就正好和几个朋友嬉笑着从玉兰树下走过,仰起的脸上洒着光斑;比如她回教室时无意间瞥过走廊的荣誉榜,会在一百个密密麻麻的名字里,被施了咒般一眼锁定“谢祈星”三个字;再比如现在——
      台下不远处的空地上,谢祈星正和黄嵘打着羽毛球。
      看来她们俩是棋逢对手。羽毛球白色的轨迹在初秋晴朗的天光里来回穿梭,几乎织成一张看不见的网。谢祈星黑亮的短发和白色的短袖校服在奔跑跳跃间翻飞,汗珠偶尔甩出一道细碎的虹。她和黄嵘嬉笑叫嚷着,为每一个得失球大呼小叫,整个人明亮、鲜活,就像树颠那几朵最好的、沐浴着全部阳光的玉兰花。
      白色球网被夕阳镀成金线,像给倒计时镀了层温柔外壳;十分钟后,这只网将被试卷结界瞬间替代。
      原因很简单,是祈星最“爱”的数学课。
      放在平时,听不懂的定理和公式是最好的催眠曲,她能分分钟坠入甜美梦乡。可今天不行了。数学老师面无表情地挥手,试卷哗啦啦落下,像雪崩掩埋了整个教室的呼吸。结界之内,万籁俱寂,只剩下笔尖摩擦纸张的沙沙声。
      祈星强忍着打羽毛球后手臂的阵阵酸痛,连蒙带猜地填满了所有选择题的答题卡。然后,她就对着后面大片空白的解答题区域,彻底傻了眼。
      如果只是呆坐两节课也就罢了。她对着空白的解答题发愣时,数学老师的声音突然砸过来:“谢祈星,过来面批。”—— 面批?她脑子‘嗡’的一声,这不是要把她的错题摆到所有人面前吗?
      “呲。”老师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气音。他简单扫了一眼选择题,“12分。”一个冰冷的数字被宣判。
      如果现在的谢祈星能穿越回瓦特那个年代,她将是蒸汽机的发明人——她的脸颊通红滚烫,几乎快要自燃,源源不断地散发出绝望的热量。
      一旁的阿嵘不忍直视地别过脸。唉,她是体训生,老师向来对她们的要求是“活着就好”。
      忽然,一道刺眼的白光晃过阿嵘的眼睛。她下意识地眯眼追寻,目光扫过前排——几个同学正伏案疾书,笔尖沙沙,看不出任何异常。
      是窗户玻璃的反光吗?她挠挠头,没太在意,注意力又回到了身边正散发着“生无可恋”气息的祈星身上。
      斜前方,李心欣把笔帽抵在下巴尖,假装在审题。
      视线却顺着劣质镜面的反光,偷偷后滑——
      盒盖里,祈星缩成巴掌大的剪影,肩膀垮成一条下弦月,耳尖还泛着未褪的蒸汽红。
      那团红在灰白试卷的衬托下,像误闯进雪地的火星,刺得她眼睛发疼。
      镜面很小,只能容下祈星一个人的轮廓。
      她却无意识地把呼吸放得很轻,怕吹散这粒火星似的。
      忽然,祈星把脑袋又往臂弯里埋了半厘米——
      那一点红也跟着消失,像被云层瞬间吞噬的落日。
      李心欣指尖一抖,笔帽在下巴压出小小的月牙凹。
      她说不清是遗憾还是松气,只觉得胸口被极细的线轻轻抽了一下,
      线头另一端,系在那团消失的火星上。
      草稿纸上,公式被笔尖越描越粗,
      最后“咔”地一声,自动铅芯断成两截——
      断芯弹在盒盖上,发出极轻的“叮”。
      她猛地回神,像从深水里被拉出水面。
      迅速把盒盖扣回去,动作快得像合上一本不该打开的日记。
      深呼吸,她强迫自己重新沉入纯黑的逻辑海洋——
      只有那里,没有反射,没有火星,也没有让人发闷的细线。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你的名字我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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