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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上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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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灯转绿,两人一路畅行。
邹家财说完后抿紧了嘴巴,默默在白心旁边骑着,时不时用余光瞟一下她。
白心的心情红灯转黑,本来就多云转阴的天一下子塌了,邹家财的话像几道雷猝不及防劈在她头上,劈得她外焦里嫩。
跳……舞?白心人在电驴上,灵魂已死在当场。跳舞是什么意思?她想,是字面意义上的跳舞吗?
邹家财看她面无表情,又说道:“还好,只有我们组和隔壁组的人看到了,放心。”
白心:……
“你真的一点都不记得了吗?”邹家财一边看她一边骑车,“还是组长把你从桌子上拉下来的。”
你别说了!白心崩溃得恨不能双手抱头大声尖叫,祛邪一样祛走邹家财。这是正常人干得出来的事儿吗?!她心里一万头羊驼奔腾而过,把她践踏得体无完肤。
她凌乱得要疯了,外表看起来却像已经走了有一会儿了一样平静,一句话都没说。邹家财在心里暗暗称赞,白心真是有一颗强心脏啊!
白心雷得摆不出任何表情,心想现在打电话给黑白无常说她要进地狱还来得及吗?
一路无话,两人很快骑到了第三个红灯。刚刚还着急赶时间的白心忽然觉得这条路怎么这么短,她现在好像也不是特别想去公司了。
“不……”白心看着红灯,对旁边的邹家财发号施令,“等会儿不许提这件事。”
就当什么都不知道。白心想,你不说,我不问,你一说,我惊讶,职场十二字诀是时候发挥作用了。
纵然她脸皮厚得像城墙、粘性堪比粘掉假牙的牛皮糖、在同事眼里是打不死的小强,但这件事还是有点超出她的承受阈值了。
她可以接受自己的真实死亡,但绝不能容忍自己社会性死亡。要知道她在公司的人设可是恬静淡雅温柔无害与世无争但又坚韧不拔的小白花形象,既符合她社恐不喜交流的真实性格,又能让人观感良好,挑不出什么大刺,完美避开职场上的各种脑残人事。
所以老板有时候把他们一顿辱骂,同事们都愁眉苦脸哀工作之多艰的时候,她反而像没事人一样该吃吃该喝喝。
这就是她,一朵生长在牛粪上的鲜花。在屎一样的环境里也能拼命汲取养分,努力向上生长。
但是现在忽然有个屎壳郎告诉她她当众吃了屎,白心想,老天爷爱看喜剧也不能这么玩儿她吧?
“好,”邹家财答应得爽快,红灯又转绿,他率先骑走,“但你还是感谢一下组长比较好,是她送你回家的。”
组长?白心也跟上,组长还会送人回家?
公司所处地段较偏,此刻车流人流已经少了许多,白心跟着邹家财,心想组长这忙得堪比陀螺成了精、不苟言笑也没空笑、发起火来比两个陈灵还可怕的严厉暴躁女人还会送她回家?
按照组长的作风,顶多帮她叫个车,绝对不会亲自送她回家。白心心想这是什么情况,难道要给她升职了?
她一边想着,很快就骑到了公司楼下,把车停好后抬起手一看,八点二十六分。
哦吼,来不及了!
白心转身就跑,穿过小广场狂奔进公司所在的大楼,跑到电梯口,正好蹭上马上要关门的一部电梯。
“谢……谢谢……”她喘着气,努力挤进人群,成为压缩人干的一员。
这栋大楼一共有四部电梯,而她的公司在十九层。除了她所在公司,这栋楼里还有很多其他业务,比如保险、酒店、游泳健身等,所以直达是不可能直达的,必然要停个三四五六次。
不要问为什么公司没有自己的大楼,因为穷。
电梯缓缓向上,白心抱着帆布包,向后缩着身体,生怕碰到电梯门。
虽然碰到也没什么关系,但她就是莫名害怕这种门。忘了之前在哪看过的一个恐怖故事,一个人坐电梯,打开之后是一堵墙,还有一个人在医院坐电梯,结果打开门之后是太平间。
当时年纪尚幼的她吓得浑身冷汗,从此对这种空间内密闭空间外未知的设备有了淡淡的阴影,仿佛这不是一扇普通的门,而是通往未知世界的任意门。
“叮——”地一声,电梯缓缓停下,白心抬头一看,十三层。
门一开,身后的人鱼贯而出,白心感觉到背后一空,往后一看大半个电梯的人都出去了。
她松了口气,往后挪了几下,站在了较为空旷的电梯里。
她朝外看去,十三层是个保险公司,很多人从电梯出去后狂奔着跑向打卡机,她抬起手一看,八点二十八分。
只要别停,就不会迟到。白心想,抽卡还有保底呢,人不能也不应该倒霉到这个程度,可千万别停!
正想着,即将关闭的电梯门忽然被一只手扒开,白心一愣,看见一张熟悉的脸。
她愣在原地,嘴巴条件反射地开始打招呼:“组……组长好。”
张蔷用手扒开电梯门,轻喘着气,站在了白心旁边。
门再次慢慢关闭,这次没有人再进来了,砰地一声,电梯门在最后一下用力一合,带着剩下的牛马前往新的草料场。
白心站在原地,不敢抬头看旁边的女人。
虽然也有上周五社死的原因,但主要还是在于她确实不知道怎么和她交流。
张蔷名如其人,强势、霸道、攻击性和侵略性十足,白心被她劈头盖脸骂的次数两只手加上两只脚都数不过来,虽然对事不对人,她也从没放心里,但在白心眼里,组长张蔷是个眼里只有工作的超级工作狂,完全不知道如何和她拉家常。
当然她也不喜欢拉家常,白心想,估摸着组长也不会喜欢,正好不用说话了。
“酒醒了吗?”张蔷却忽然说道。
嗯?白心一瞬间错乱,是组长在说话吗?
张蔷向右转过头,微微低着头看着白心,笑着问道:“上周五喝的不少啊,白心。”
白心抬起头,看着这个比她高了一个半头的女强人,她连笑容都极具攻击性,令她不敢不回答。
“啊……”白心磕磕巴巴回答,“还,还好吧。”
张蔷还是看着她,又轻笑了一声:“舞跳得不错。”
白心:……
刚还你不说我不问呢,装傻还没开始,组长就直接把屎糊她脸上了。什么职场十二字诀,在职场女强人面前通通没用。
白心低着头,脸憋得通红,说不出一个字。
“叮——”
还好电梯及时解救,张蔷大步走了出去,头也不回,完全没看到红得跟猴子屁股一样的白心的脸和她尴尬的表情。
唉。白心努力恢复平静,深吸了一口气,也慢慢走出了电梯。
算了,组长除外。她想,在其他人面前一定要装得什么都不知道。
白心走向打卡机,将自己的脸对上扫脸器,屏幕显示时间正好是八点二十九分五十九秒。
还好。她松了口气,她踩点大王的桂冠暂时保住了。
白心目不斜视,径直走向自己的工位。她放慢脚步,把肩膀沉下来,提着的心也放下来,努力恢复平时淡雅无争的模样。
她的工位在最里面,一路要路过很多其他部门。
还好上周五的团建只有她们小组和隔壁小组,没有其他组和别的部门的人。白心的心情渐渐平静,还好还好,不是全公司性质的社死。
她走到自己的工位坐了下来,刚一坐下,肩膀就被人拍了一下。
果然来了。白心双眼一闭,心说来了,她的舞台剧观众来了。
“白心!”甜甜的女声在身后响起。
白心转过椅子,睁开眼,看见钱一茜也转过椅子笑着看着她。
钱一茜,她隔壁小组的成员之一,和她同为外包程序员。声音甜长相美宛如一颗奶油苹果,爱好八卦和美食,全公司上下没有她不知道的八卦。
白心一直觉得钱一茜做程序员有点屈才了,她去娱乐公司当狗仔应该早就财富自由了。小道消息也好公司通报也罢,她的消息总是先人一步。
那天团建她没去。白心看着钱一茜的笑容,但看她这副模样,应该也是知道了她的英勇事迹。
白心一直坚持着工作和生活分开的铁原则,所以她有两个手机,一个工作手机一个生活手机,下了班就把工作手机丢办公室,天打雷劈也不会带回去。
至于生活手机,没有添加同事的义务。
但是钱一茜不同,她只有一个手机,并且上面加满了同事。白心一直很佩服这种人,这种人忍耐力极强,下了班还能给同事好脸色和他们聊天,而她不仅懒得说一句话,还恨不能拿机枪把同事都扫了。
所以,现在的情况是,在白心毫不知情的情况下,两个小组已经把她的事传遍了。
还不知道传没传到其他部门耳朵里。白心看着钱一茜,心里隐约有种不妙的感觉。
邹家财坐在白心旁边,听见钱一茜的声音后也转过身,有点脸红地看着她:“一茜,你的伤……好啦?”
“早好了,”钱一茜听见邹家财的话,抬起手给他看,“已经结痂了。”
白心这才看见,钱一茜的右胳膊肘有很大一块结痂,明示着这里曾经受过伤。
“什么事?”白心终于开口,虽然她也知道钱一茜要说什么。
“上周五……”钱一茜微笑地看着她,“你喝醉了。”
两人坐在自己的转椅上,互相看着,白心忽然觉得有点疲惫,回答道:“我知道,邹家财都告诉我了。”
虽然这件事确实很惊世骇俗,白心想,但至于人人都要说一嘴吗。好像平淡的生活中终于有个人脱下了面具愿意当众献丑,他们就要把这桩丑事变成永恒流传的笑料话题。
看别人出丑,就这么值得说道?她不理解,谁又不是生活的小丑呢,只是你们面具戴得稳而已。
钱一茜微微睁大了眼,说道:“那你还记得你喝醉之后,都发生了什么吗?”
一个两个都这么问。白心无语,淡淡回答道:“知道,在酒桌上跳舞嘛。”
“不是,”钱一茜却轻皱眉头,说道,“我说的是你回家之后的事。”
白心看着钱一茜饱满的鹅蛋脸,忽然心跳漏了一拍——她为什么这么问?
她也皱着眉,回答道:“不记得了,怎么了?”
钱一茜继续问道:“那你的家里,有没有一块手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