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诊》英格里斯

61、海边夕阳

　　车辆沿着海岸线平稳行驶，后排座位上，边江然的头轻轻靠在远孟舟肩上，大部分时间都在药物的作用下昏睡着。他的呼吸很浅，每一次吸气都像是经过一场小小的挣扎。

　　远孟舟小心地调整姿势，让爱人靠得更舒适些，目光始终没有离开那张消瘦的侧脸。

　　副驾驶座上的林望月不时回头查看，眼中满是担忧。驾驶座的路枫予专注地盯着前方的道路，尽可能避免任何颠簸。尽管边江然坚持说不需要陪同，但他们都知道，这场旅程远非一次简单的旅行。

　　“我们快到了。”路枫予轻声说道，透过挡风玻璃已经能看到远处那片蔚蓝。

　　就在这时，边江然缓缓睁开了眼睛。他的目光有些涣散，过了片刻才聚焦在窗外飞逝的海景上。奇怪的是，他的眼神异常平静，没有即将达成心愿的激动，反而像是一个长途跋涉的旅人终于看到了终点。

　　“海……”他喃喃道，嘴角扬起一个微弱的弧度。

　　远孟舟握紧他的手：“嗯，我们到了。”

　　预定的民宿坐落在海岸线的一处高地上，纯白色的建筑在碧海蓝天的映衬下格外醒目。路枫予特意选择了一楼的房间，避免上下楼梯的不便。

　　当房门打开时，所有人都愣住了。

　　房间比想象中更加宽敞，最引人注目的是那面巨大的落地窗，将整片大海毫无保留地呈现在眼前。

　　傍晚的阳光斜斜地洒在海面上，将波涛染成一片瑰丽的橙红色。远处，海天相接的地方，几艘渔船正缓缓驶向港湾。

　　“真美……”林望月忍不住轻声赞叹。

　　路枫予和随行的护士小心地将边江然安置在窗边的躺椅上，为他盖好薄毯。边江然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那片大海，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感受着空气中咸腥的海风，脸上露出了久违的、满足而平和的笑容。

　　“终于……”他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这一刻的完美，“看到了。”

　　远孟舟在他身边的矮凳上坐下，依然紧紧握着他的手。夕阳的金光为边江然的侧脸镀上了一层温暖的光晕，在那瞬间，他仿佛又看到了那个健康的、充满生命力的边江然。

　　“还记得吗？”边江然轻声说，“大学时我们说好的，一定要一起来看海。”

　　远孟舟点点头，喉咙发紧：“记得。你说要带我看世界上最美的海上日出。”

　　边江然满足地闭上眼睛，感受着海风轻抚脸颊的触感：“明天……明天我们看日出。”

　　林望月悄悄退出房间，轻轻带上门，将这一刻的宁静完全留给这对相爱的人。路枫予站在走廊的窗前，望着远处渐渐沉入海平面的夕阳，眼中充满了复杂的情感。

　　房间里，远孟舟仔细地为边江然调整了一下枕头的高度。他的动作轻柔而熟练，这几个月的照顾让他对边江然的每一个细微需求都了如指掌。

　　“疼吗？”他轻声问，注意到边江然的眉头微微蹙起。

　　边江然摇摇头：“值得。”

　　简单的两个字，却道尽了一切。为了这一刻的海景，为了年轻时的一个约定，所有的痛苦和冒险都是值得的。

　　夕阳渐渐沉入海平面，天空的颜色从橙红变为深紫，最后一丝光亮在海面上跳跃，如同告别的手势。远孟舟打开床头灯，温暖的光线驱散了暮色带来的伤感。

　　“要吃点什么吗？”他问道，“我带了粥，热一下就好。”

　　边江然轻轻摇头：“不饿。就这样坐一会儿，陪我看海。”

　　远孟舟点点头，为他掖好毯子。海边的夜晚有些凉意，他不想让边江然受一点风寒。

　　夜幕完全降临，海面上只剩下远处灯塔的光束规律地扫过。边江然的精神似乎很好，他指着窗外的星空，轻声说：“看，星星出来了。”

　　远孟舟抬头望去，海边的星空格外清晰明亮，无数星辰在深蓝色的天幕上闪烁，像是一把撒开的钻石。

　　“真美啊……”边江然感叹道，声音中充满了宁静的喜悦。

　　远孟舟注视着他被星光点亮的眼睛，心中充满了不祥的预感，却又奇异地感到一丝宁静。他知道，时间正在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个瞬间都可能是最后一次。但至少在此刻，他们在一起，在海边，在星空下，实现了那个年轻时的约定。

　　夜色渐深，边江然终于再次陷入沉睡。远孟舟没有移动，依然守在他的身边，听着规律的潮声和爱人轻微的呼吸声。

　　在这个海边的夜晚，生与死的界限似乎变得模糊，唯有爱，清晰地照亮着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