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诊》英格里斯

44、共同面对

　　本地医院肿瘤科的走廊里弥漫着熟悉的消毒水气味。

　　边江然坐在轮椅上，远孟舟推着他，两人的手在轮椅扶手上轻轻交叠。这是他们重逢后第一次一起面对医生，气氛凝重却不再充满绝望。

　　诊室里，李主任仔细翻阅着边江然的病历，眉头微蹙。“边先生，看到您有家人陪伴，我很欣慰。”他温和地看向远孟舟，“治疗这条路，有支持系统非常重要。”

　　远孟舟立刻从背包里拿出笔记本和笔，神情专注得像一个即将接受重要任务的学生。“医生，请您详细告诉我们接下来的治疗方案，任何细节都不要遗漏。”

　　李主任点点头，开始解释新的治疗计划：“基于基因检测结果，我们建议开始靶向药物治疗。这种治疗相比传统化疗，副作用会小一些，但也不是完全没有...”

　　远孟舟的笔在纸上飞快地移动，记录下每一个关键点。他不时抬头提出疑问：“这种药的常见副作用有哪些？恶心呕吐的程度会比化疗轻吗？饮食上需要特别注意什么？如果出现皮疹该怎么处理？”

　　他的问题专业而具体，显然在来之前已经做足了功课。边江然安静地听着，目光始终追随着远孟舟。

　　看着爱人如此认真地为自己奔波筹谋，他冰冷已久的心湖泛起了涟漪。

　　“靶向药需要定期监测肝功能，”李主任补充道，“而且可能会引起腹泻，要注意防止脱水。”

　　远孟舟在笔记本上重点标记了这一点，然后继续问道：“日常护理方面，PICC管的维护有什么新注意事项吗？他现在免疫力很低，除了避免去人多的地方，还需要采取哪些防护措施？”

　　诊室外的走廊上，护士推着治疗车停在边江然面前。“边先生，需要给您做PICC维护了。”

　　边江然下意识地绷紧了身体。几个月来，每一次PICC维护都是他独自面对的折磨。那些冰冷的器械刺入皮肤的感觉，总是让他想起自己正在经历的、无法逃避的现实。

　　远孟舟注意到他的紧张，立刻站起身：“我陪你一起。”

　　在治疗室里，护士熟练地揭开边江然手臂上的敷料，露出那个插入血管的导管接口。远孟舟看着那根直通边江然心脏的管子，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角。但他没有移开视线，而是坚定地握住边江然的另一只手。

　　“可能会有点疼，请忍耐一下。”护士提醒道，开始用消毒棉球清洁接口周围的皮肤。

　　边江然闭上眼睛，感觉到远孟舟的手在微微发抖，却依然紧紧地握着他。那一刻，导管刺入血管的不适感仿佛被这份紧握的力量冲淡了。

　　“很快就好了，”远孟舟轻声在他耳边说，声音虽然带着颤抖，却充满了安抚的力量，“我在这里。”

　　治疗结束后，远孟舟的额头上已经布满了细密的冷汗，但他第一时间却是检查边江然的状态：“还好吗？疼不疼？”

　　边江然摇摇头，看着远孟舟苍白的脸，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感——既心疼爱人要目睹这一切，又感激他愿意陪伴自己面对。

　　回到家后，远孟舟立刻投入到照顾边江然的工作中。他系上那条熟悉的围裙，在厨房里忙碌起来。不再是简单的粥和小菜，而是严格按照医嘱准备的营养餐——高蛋白、易消化、富含维生素的菜肴，每一份都经过精心计算。

　　“医生说西蓝花对癌症患者很好，我查了食谱，这样做既保留营养又容易入口。”远孟舟将一盘清蒸西蓝花鸡肉泥放在边江然面前，眼神中带着期待。

　　边江然慢慢地吃着，虽然食欲依然不佳，但他努力吞咽着每一口。因为这是远孟舟的心意，是他重新找回的爱的证明。

　　服药时间到了，远孟舟拿出分装好的药盒，里面整齐地排列着各种颜色的药片。“先吃这两粒靶向药，半小时后再吃护肝药。”他递过温水和药片，语气温柔却不容置疑。

　　最让边江然意外的是，远孟舟竟然学会了注射。当远孟舟第一次拿出注射器和升白针时，边江然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你什么时候学会的？”他惊讶地问。

　　远孟舟低头准备着药剂，耳尖微微发红：“前几天在护士的指导下练习了几次。我想着，万一你白细胞低需要紧急处理，我不能什么都依赖医院。”

　　他的手指在颤抖，但还是稳稳地拿起酒精棉签，小心地为边江然消毒皮肤。“可能会有点疼，你忍着点。”

　　针尖刺入皮肤的瞬间，边江然看到远孟舟的睫毛剧烈地颤动了一下，仿佛那一针是扎在了他自己身上。但远孟舟的动作很标准，推药、拔针、按压，一气呵成。

　　“怎么样？疼吗？”远孟舟急切地问，眼神中满是担忧。

　　边江然摇摇头，伸手抚平远孟舟紧蹙的眉头：“不疼，你做得很好。”

　　那一刻，他看到远孟舟眼中闪烁的泪光，和那泪光后更加坚定的决心。

　　夜幕降临，远孟舟细心地为边江然调整好枕头的高度，帮他盖好被子。

　　然后他打开笔记本，在台灯下认真整理着今天的医疗记录——服药时间、出现的副作用、体温变化、饮食情况...

　　“明天要复查血常规，”远孟舟轻声说，“如果白细胞还是低，我们就要调整食谱，再多加一些高蛋白的食物。”

　　边江然躺在床上，看着灯光下远孟舟专注的侧脸，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感动。疾病依然在那里，治疗依然漫长而痛苦，但有了远孟舟的陪伴，这一切似乎不再那么可怕。

　　他伸出手，轻轻握住远孟舟的手腕：“别太累了，休息吧。”

　　远孟舟合上笔记本，躺到他身边，像从前那样自然地蜷进他的怀抱。这一次，他们的姿势有了微妙的变化——不再是边江然完全包裹着远孟舟，而是相互依偎，相互支撑。

　　“我们会一起度过这个难关的，”远孟舟在黑暗中轻声说，声音坚定，“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不会再离开。”

　　边江然没有回答，只是更紧地拥抱住他。在这个寂静的夜晚，两个曾经因误解而分离的灵魂，终于找到了共同面对命运的勇气。

　　疾病或许无法战胜，但爱，可以让痛苦变得可以承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