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诊》英格里斯

43、归途已至

　　返回原城市的路上，车窗外是飞驰而过的田野和远山。路枫予专注地开着车，偶尔从后视镜里瞥一眼后座的两人，嘴角不自觉地扬起欣慰的弧度。

　　边江然大部分时间都靠着远孟舟休息，他的头轻轻枕在远孟舟的肩上，眼睛闭着，但手指始终与远孟舟紧紧相扣。几个月来，这是他第一次在旅途中感到真正的安心，而不是医院里那种药物带来的麻木平静。

　　远孟舟坐得笔直，小心地支撑着边江然的重量，生怕一点颠簸会惊扰了他的休息。他的目光时而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时而望向窗外熟悉的风景，心中百感交集。几个月前，他独自一人离开这座城市，以为那是永别；如今，他们携手归来，带着满身的伤痛，却也带着重新开始的勇气。

　　“渴吗？”远孟舟轻声问道，感觉到边江然动了一下。

　　边江然微微摇头，眼睛依然闭着：“就这样很好。”

　　他们的对话简短而平静，却充满了无需言说的默契。路枫予在前座听着，心中既欣慰又酸楚。欣慰的是这对有情人终于解开误会，酸楚的是他们面前还有漫长而艰难的治疗之路。

　　车子驶入熟悉的街道，最终停在那栋公寓楼下。边江然在远孟舟的搀扶下慢慢下车，抬头望着那扇熟悉的窗户，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感。

　　路枫予帮他们把行李拿上楼：“有任何需要，随时打电话给我。”

　　“谢谢你，枫予。”边江然真诚地说，“这些日子，真的辛苦你了。”

　　路枫予拍拍他的肩，又向远孟舟点点头，转身离开，将空间完全留给了这对重逢的爱人。

　　远孟舟从口袋里掏出钥匙——那是他离开时放在信箱顶上，本以为再也不会用到的钥匙。他的手微微颤抖，将钥匙插入锁孔，轻轻转动。

　　“咔哒”一声，门开了。

　　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混合着数月未通风的沉闷，却依然能辨认出那是他们共同生活过的家的味道。阳光从客厅的窗户照进来，在覆着薄灰的地板上投下明亮的光斑。

　　“喵——”锵锵从宠物箱里一出来就兴奋地叫了一声，先是谨慎地嗅了嗅空气中的气味，然后像是确认了什么，猛地冲向边江然，亲昵地蹭着他的裤脚，又围着远孟舟转圈，尾巴高高翘起，发出响亮的咕噜声。

　　“锵锵想你了。”远孟舟蹲下身，抚摸着猫咪柔软的毛发，眼中泛起泪光。

　　边江然也慢慢蹲下，由于身体虚弱，这个简单的动作让他微微喘息。他伸出手，锵锵立刻将脑袋凑过来，蹭着他的掌心。

　　“我也想你，小家伙。”边江然轻声说，声音哽咽。

　　他们站起身，环顾这个曾经充满爱与欢笑，而后又空寂了数月的家。家具上蒙着一层薄灰，几盆绿植已经枯萎，但整体的布置还保持着远孟舟离开时的样子——沙发上的抱枕依然随意地摆放着，墙上的画作略微歪斜，厨房的挂钩上甚至还挂着那条深蓝色的围裙。

　　远孟舟深吸一口气，将袖子挽起：“我来打扫一下，很快就能恢复原样。”

　　边江然想帮忙，刚拿起一块抹布，就被远孟舟轻轻按在沙发上：“你好好休息，”他的眼神坚定而温柔，“以后，这个家我来扛。”

　　这句话不仅仅是承诺打扫卫生，更是对未来的宣誓。远孟舟的眼神里，充满了失而复得后迸发出的巨大力量和决心。他不会再让边江然独自承担任何事，无论是疾病还是生活。

　　边江然靠在沙发上，看着远孟舟忙碌的身影。那个曾经被他呵护备至的人，如今以更加坚韧的姿态回归，成为了他的支撑。

　　远孟舟先打开所有窗户，让新鲜空气流通。然后他系上那条绣着“江”字的粉色围裙，开始有条不紊地打扫。他先擦拭家具表面的灰尘，动作熟练而迅速；然后扫地、拖地，每一个角落都不放过；最后整理散落的物品，将枯萎的植物移走。

　　锵锵兴奋地跟在远孟舟脚边，似乎为家庭的重新完整而欢欣鼓舞。

　　边江然静静地注视着这一切，冰封已久的心，终于感受到一丝暖意。这个场景如此熟悉，又如此崭新——曾经，是他系着围裙为远孟舟准备晚餐；如今，角色互换，但他感受到的不是失落，而是深深的慰藉。

　　阳光透过刚刚擦净的玻璃窗，将房间照得亮堂堂的。灰尘在光束中飞舞，像是为这个重生的时刻伴舞。远孟舟的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但他没有停歇，仿佛要通过这场彻底的大扫除，将所有的阴霾和不幸都清除出去。

　　“喝点水吧。”边江然艰难地站起身，为远孟舟倒了一杯水。

　　远孟舟接过水杯，一饮而尽，然后对边江然露出灿烂的笑容：“看，马上就干净了。”

　　确实，经过一番打扫，家里已经焕然一新。阳光毫无阻碍地洒满每个角落，空气中弥漫着清洁的气息和窗外飘来的桂花香。

　　远孟舟扶边江然回到沙发上，然后从行李中取出两人的药盒，整齐地放在茶几上。那些颜色各异的药瓶，曾经是他们各自孤独抗争的证明，如今并排而立，象征着他们将共同面对的决心。

　　“明天我们去医院，”远孟舟握住边江然的手，“重新检查，制定新的治疗方案。我们一起。”

　　边江然点点头，目光落在那些药瓶上，第一次不再感到恐惧和绝望。因为他知道，无论结果如何，他不再是独自一人。

　　夕阳西下，为房间镀上一层金色的光辉。远孟舟开始准备简单的晚餐，锅铲与锅具碰撞的声音，米饭的香气，锵锵满足的咕噜声——所有这些平凡的声音，构成了生活中最珍贵的交响乐。

　　边江然靠在厨房门框上，看着远孟舟忙碌的背影，眼中充满了爱意与感激。疾病或许无法治愈，但爱可以治愈孤独；未来或许充满未知，但有彼此相伴，便无所畏惧。

　　在这个重新变得窗明几净的家里，两个伤痕累累的灵魂找到了归宿，也找到了继续前行的力量。夜色渐深，但这一次，他们不再害怕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