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高楼》甜美蛇颈龙

7、怎么还没到啊

　　薛静岚和安娜同时用力，随着一声沉闷的响动，费劲拖来的残破铁皮广告牌瞬间被推翻，完完全全压住了那半只丧尸。

　　她们狠下心来，不敢再耽搁时间，前后走了上去。虽然已经尽可能的放轻脚步，但铁板和骨骼相互作用，依旧发出让人牙酸的声音。

　　“我们先左转，沿着体育馆的人行道，至到路口再左转，接着一路向下。”薛静岚的语气冷静了许多，但略微带着些沙哑。她把安娜制作的简易武器，一左一右插在了背包侧面。

　　“好。”安娜跟在薛静岚身后，时刻警惕着，心中有些不安。她握着朴刀的手心也在不断渗出汗水，于是用衣角擦了擦，试着活动逐根手指，随后再次加大力度，确保不会出现手滑的情况。

　　高楼断裂的阴影横亘在街道，远处破碎的玻璃幕墙反射着杂乱的光线。薛静岚走在自己常年经过的路上，却觉着有些陌生和怪异。

　　她小心地看着周围的巨型生物和丧尸，忍住心慌，尽力在脑袋里做着简单的统计：成体跳虫两只，看不出物种的若虫一只，丧尸十二只。

　　这是靠余光大概估算的。那些巨大昆虫的体型让她脑子一阵发涨，有几只甚至分不清是不是重复看到的。薛静岚在心里感叹，这些怪物实在太密集了，这条狭窄的双行道，到路口不过数百米的距离，却并不比她们在会员室俯瞰到的另一侧，右边主干道的数量少。

　　难以想象前面还得有多少怪物，这已经比出发时预估的危险程度翻了好几倍。

　　薛静岚轻步前进着，蹑手蹑脚越过障碍。她同时注意到，不管是车辆持续鸣叫的警报器，还是高空重物坠落撞击地面的声音，都在让那些丧尸们不断改变着方向。

　　她压低喉咙说道：“靠过来点儿，尽量贴着花坛走。它们似乎是靠声音辨别的。”

　　安娜小声应了一句，鞋跟摩擦到凹凸不平的地面，让她有些难受，刚才在体育馆里时，感觉还没这么明显。她想问薛附近有没有鞋店之类的，但看对方神情紧绷，又和之前对桥的猜测一样，没能说出口来。

　　夏日晚风从空荡荡的店招穿梭，掠过倒下的吉祥物，最后吹拂在她们脸上，暂时些微缓解了脸上粘腻的感觉，却仍然无法摆脱高温和紧张。

　　空气里的味道十分混乱，食物腐败糅杂着塑料燃烧的气体，让人鼻腔不适，甚至有些头痛。行道树大多成了焦炭，花镜早已看不出原样，奇怪的是，一路上却没有任何生物的尸体，就算能转变成丧尸，这也不应该啊。

　　这一发现让薛静岚心惊胆战，生怕看到什么更恶心的东西，她有所猜测却不敢肯定。薛静岚甚至能听到某个倒塌柱子的后面，像是有什么正在呼吸。她努力让脚步保持均匀，不快也不慢，担心会让某些敏锐的怪物察觉到。

　　终于有惊无险地前进到路口，左转却是让她们两眼一黑。在主干道正中，几十辆类型不同的车连环相撞，被压缩折叠成钢铁围墙，不时窜起火焰和电光，彻底堵住了宽敞的六车道。两人同步停下，却不敢站立太久，呆在原地比移动更加危险。

　　她们交换了个眼神，大致明白对方的意思：前进还是后退？

　　安娜努了努下巴，示意不远处摇晃的路牌，上面印着个门洞中下楼梯的小人，这是地下通道的标志。

　　薛静岚思考片刻，轻声说道：“……地下通道现在不用考虑，地铁框架虽然结实，但入口搞不好都被堵住了。”

　　“那怎么办？快天黑了，薛。我们这样几十分钟才走了一公里不到。”

　　安娜有些焦急，语速飞快并且音调开始上扬。

　　“要不然我们去哪儿弄辆车？换路冲过去。”她可不想自己和薛，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在末日第二个晚上。

　　“路上障碍物太多了，右边的主干道虽然看起来通畅，但还不知道别的路况。而且开车动静太大了，骑车也不现实，万一又被堵住呢。”

　　“不然从那片车的缝隙里钻过去？”

　　“这样风险太高了，说不定擦到一个小伤口就会死掉。”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现在——”安娜有些恼怒，她睁大眼睛，借着暮光，把脸靠近才看清手表，“现在已经7点33分了，再过几分钟就是完全天黑。”

　　“两边的主干道都是通向广场，然后就可以往大悲桥走。离对面最近的桥只有这个，不然得绕路更远。“

　　“其实我刚才就想说，薛，你有没有想过，大桥可能早就断掉了！”

　　薛静岚本就是在努力让自己镇定，而面对安娜突然直白的大声指责，和一想到这种绝望的可能性，令她瞬间愣住，有些慌了神。

　　“没事的，没事的，让我想想。”

　　安娜焦躁地来回踱步，随着最后一缕阳光消失在城市天际线，四周的火光摇曳，不明的声响越来越大，不详的预感止不住的在她脑海中翻腾，这些怪物除了可以分辨声音，谁也不知道到底还有些什么能力。

　　薛静岚忍住即将崩溃的情绪，试图找到一丝希望。她咬咬牙决定选择绕路，想办法从右边的主干道冲过去，就算大桥塌了，那边还有码头，还有别的桥。无论如何，她们始终需要过河。

　　她强行让自己冷静，街边的路灯虽然大多已经破损，但天空仍然被城市废墟里各种光线映得粉红。周围算不上完全漆黑，适应一会儿后勉强能够看清事物轮廓。薛静岚咽了口唾沫，取下朴刀横在胸前。

　　“安娜，跟我走。我有办法了，没事的。”

　　她尝试安抚着安娜，其实心里也没底，转身又走到了前面。安娜察觉到自己的失态，长叹了口气，她调整呼吸，强迫自己进入专注的状态，伸手拉住了薛静岚肩膀。

　　“等一下，我走前面，你告诉我方向就好了……刚才的态度我很抱歉，薛。”

　　安娜大步走着，见薛静岚还想开口，抬了下眼睛，补充说道：“我习惯夜行，我们那里的冬天夜晚会持续好几个月，不管生活还是狩猎都得继续。而薛应该是在这座城市长大的，这种亮度我很适应，请相信我。”

　　薛静岚想要反驳，其实自己并不是在这里长大的，而是川西公社，一个类似乌托邦的实验小镇，但那里确实，没什么需要夜间进行的活动。

　　她说了句：“我们倒回去，穿过小青蛙便利店那条街。”便沉默地跟在安娜身后，想了想，薛静岚又把刀换成了短柄锤。

　　两人紧张地穿行着，这是她们第一次暴露在末日的街道上，夜晚更加剧了难度。周围那些丧尸，似乎有些已经感知到了她们的存在，只是行走太慢，一直保持着距离。

　　不停地躲躲藏藏，以及较为复杂的城市环境，严重拖慢了安娜的速度。走了将近一个多小时，才到达接近大桥的位置。

　　她的神经愈发紧绷，并且有了些许疲惫。但安娜也不敢更快，她知道急不得，光靠手上破烂的武器，根本算是自杀行为。

　　薛静岚反倒是愈发精神，从小她就喜欢熬夜。这不知道是基因自带，还是后天养成的，毕竟后蜀的学生夜间自习也常拖到深夜。中学时她在一本书里，知道了这叫做夜晚型。平时等她觉得困的时候，已经到凌晨三四点了，甚至最高纪录是七八点。而早睡早起对她来说完全是噩梦一般。

　　安娜不知道后面薛的想法，她只觉得自己更累了，想要休息。和薛不同，她的睡眠很标准和优质，每天十点雷打不动地入睡，早上六点起床跑步，同时听听音乐或者播客。此刻的安娜，感觉自己上下眼皮快要打架了。

　　恍惚间，安娜听见了水声，不由加快步伐向前走去。而要命的是，看到眼前的场景，她知道自己猜对了，大桥被拦腰截断，部分客机的机身还挂在断裂的边沿上燃烧。

　　“该死的。”

　　很明显，飞机失事恰好冲断了桥梁。而安娜向前望去，她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远处还有好几处火光，搞不好沿途大桥都被毁掉了。

　　薛静岚还算镇定地看着这一幕，只是有些懊悔自己考虑不够周全。

　　“我们该左转了，安娜。沿着河边到东码头。”

　　“嗯……好。”

　　安娜又有些生气，但这次并没有表现出来。她知道更加苛责的其实应该是自己：在同一个城市里，却对拯救妹妹无能为力，还是只能越拖越久。加上一路看到的怪物数量，和从未遇到幸存者的巧合，让她自己已经觉得希望渺茫。

　　薛静岚等着安娜下一步行动，她有些忧心新朋友的状态。和白天完全不同，安娜似乎暴躁了许多。

　　安娜抿抿嘴，双手把着朴刀，左转继续前进。

　　“咔——”

　　一声诡异的脆响突然从她脚下传来。

　　安娜低头的瞬间，整个人突然下坠，井盖断裂的下水道像陷阱一般。她的鞋跟被卡在半边断裂的铸铁中，脚腕随之扭伤，剧烈的痛楚让她叫出了声。

　　“啊！”

　　那短促的尖叫划破空气。

　　原本站立在暗处的几个丧尸停顿片刻，然后它们脖子的角度诡异地偏向一侧，再齐齐转向这边。

　　“安娜！”薛静岚压低声音，迅速冲了上去。

　　“我、我要掉下去了——”

　　安娜的声音带着恐惧和绝望。她奋力想要爬起身子，可被卡住的脚限制了活动。

　　薛静岚一脚踢开周围崩裂的碎块，伸手去拉住安娜。她手掌的皮肤被井盖参差的边缘割破，鲜血顺着指缝渗出来，但此刻却顾不上这么多了。她咬紧牙：“别动，我来拉你。”

　　两人几乎同时用力。

　　“砰！”

　　鞋底被拽断的一瞬间，安娜整个人往前扑，重重撞上薛静岚。两人一起摔倒在地，撞在旁边的金属垃圾桶上。

　　那一瞬的声响，在夜晚格外刺耳。

　　金属桶收缩着，再弹起变形，继续发出空洞尖锐的噪声。

　　薛静岚的瞳孔瞬间收紧。她看见远处的阴影开始晃动——几乎同时，周围缓慢蠕动的丧尸群，齐齐朝这边迈出步伐。没有吼声，没有嘶叫，只有脚底摩擦地面的沙哑节奏。

　　一具接着一具，从拐角、裂缝、废车的阴影里涌出。那些感染者的速度并不快——僵硬、笨拙，像是身体比意识慢半拍。但它们的方向感极强，不疾不徐，却以一种令人发毛的耐性逼近。

　　“快起来！”她用力拉着安娜。

　　安娜强撑住身子，痛得直吸气：“你先跑吧，薛。”

　　“别废话。”

　　她扶着安娜站起，一边回头一边用力拖动，顽强地迈出了前进的步伐。